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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前來道賀的人早在幾日前就已經抵達了四方山,可以預料明日會是怎樣熱鬨的場麵。

南秀歎了一口氣。散養在門派內的小花貓跳上她膝頭,懶洋洋地蜷成一個毛團。

她身後的房門緊閉著,因為隔著一層門板,裡麵人的聲音聽得不算真切, 肚子被餓得叫了一聲, 房間裡的章鳳兒忽然提高嗓音:“你怎麼不肯說話!”這聲質問帶了哭腔,透著滿滿的委屈哀婉。

隨後便是很長一段沉默。南秀正忐忑間門被用力拉開, 緊接著章鳳兒哭著跑了出來。她連看都沒看南秀一眼,快速跑下台階,不停抬手抹著淚, 粉色的裙擺隨著步子飄起來, 纖細的身影越跑越遠。

小花貓“喵”了一聲, 因為南秀站起身的動作不得不跳回地麵。

南秀順著敞開的房門看到顧崇正靜靜坐在桌邊,微垂著眼,整個人像是一座玉石做的雕塑,過去那雙極其漂亮的眼睛裡如今空茫茫的一片,給他平添了幾分脆弱感。

她走到門邊, 小心翼翼地問:“師兄, 你餓了嗎?”

章鳳兒在屋子裡呆了太久, 他晚飯都還沒吃呢。

但顧崇還是沒說話。

南秀也不覺得尷尬, 自顧自說:“我去把晚飯取來!”

過去四方山的掌門是邵尊平,武林中人人皆知他愛慕師姐李緣緣, 故而一生未娶,膝下隻有一個徒弟顧崇。

他的心上人李緣緣是武林公認的第一美女,身後追求者如過江之鯽,偏偏死心塌地愛上了黃靜天這個劍癡,兩人生下女兒後的第七年一同慘死在魔道手中,年幼的女兒卻不知所蹤。

而他的徒弟顧崇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學武奇才,十六歲便已經名震武林了,即便是四方山如今的掌門章開武也不是他的敵手。

章開武屬意顧崇做自己的女婿,顧崇與他的女兒章鳳兒正好也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所以這樁婚約一早就定下了,隻等章鳳兒及笄便為二人籌備婚事。誰成想顧崇卻在一年半以前的一次意外中傷了眼睛和經脈,成了一個武功儘廢的瞎子,章開武自然不肯再將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廢人,所以硬生生拆散了這對有情人。

明日章鳳兒就要嫁給三師兄方靈遠了,今天哭哭啼啼地來與顧崇做個了斷。

南秀方才隻是負責守門的。

五年前她背著一把重劍爬上四方山,再加上一個小小的灰撲撲的藍色包袱、一支用來挽發的木頭簪子就是她全部家當了。

當年她娘李緣緣為了真愛叛逃出師門,一路追隨正邪兩道皆不容的黃靜天,臨終前唯一的心願便是回來向師父道歉。南秀為完成她娘的遺願帶著牌位上了山,可惜師公早已經仙逝。她沒有落腳的地方,掌門邵尊平也沒有逼問她自七歲到十四歲之間生活在何處,沉默著收留了她並且收她為徒。

可惜邵尊平見到師姐留存在世的血脈後心願已了,收徒當晚便在睡夢中驟然離世了。

南秀的處境也隨之變得尷尬起來。多虧大師兄顧崇心善,一直帶著她練功。

所以顧崇名義上是她的師兄,實際上做的都是師父該做的事。

……

屋門被推開。

顧崇從聽到腳步聲起就知道不是南秀回來了。來的人是章鳳兒的弟弟章雲書。

章雲書徑直坐到他旁邊的凳子上,環顧一圈,問道:“怎麼不見南秀?”

自從顧崇成了廢人,南秀簡直變成了他的小丫鬟,恨不得寸步不離地照顧他。章雲書說話時的語氣酸酸的,把手中油紙包著的點心推到顧崇手邊,“給南秀買的,大師兄要吃一些麼?你眼睛看不見,我可以喂你吃。”

章雲書明顯不懷好意,說著已經把油紙包打開了,撿起一塊點心就往顧崇嘴邊送。

細碎油膩的糕點渣滓撒在顧崇雪白的衣襟上,也蹭到了他清俊冷漠的臉上。章雲書看著解氣。

過去顧師兄美譽滿天下,那時候完全看不出南秀喜歡他,每天除了練功就是練功,又因為相貌普通,隻像是他身邊一株默默無聞的雜草。結果他落魄了,南秀反而堅定地站在他身旁,凡是對他出言不遜的同門都被她狠狠教訓了一遍,哪怕被掌門罰跪、罰掃院子也嘴硬不肯認錯。

章雲書嫉妒得要死。南秀這個又蠢又笨的醜丫頭,能被他眼瞎喜歡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偏偏不願意領情,非要喜歡顧崇這個真瞎子。

顧崇轉頭麵向他。

明明無法視物,章雲書依舊被他“看”得心頭一凜,仿佛正被他輕蔑地瞧著。用力攥緊手心,硬生生強壓下%e8%83%b8口翻騰起來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問:“我想與南秀在一起,師兄你覺得我有幾分可能?”

“沒可能。”顧崇冷冷淡淡地說。

“怎麼會沒可能?”章雲書先是磨磨牙,又笑了,“方師兄默默喜歡我姐姐多年,不也等到得償所願的一天了嗎?”

顧崇被他的話刺中,放在膝頭的手慢慢攥緊。

章雲書看到後臉上的笑意更深,還欲再繼續說些什麼刺激他,卻被大步邁進門的人打斷了。

“你煩不煩?”南秀邊說邊提著食盒走進屋,板著一張全然稱不上漂亮的臉蛋,攆人攆得毫不客氣,“快滾。”

她似乎生來就缺乏做表情的能力,再怎麼生氣臉上也隻能看到平靜無瀾,唯獨一雙眼睛格外靈動,此刻裡頭滿是對章雲書的厭惡。她隻聽到了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護犢子心切,不悅地把食盒擱在桌麵壓出重重一聲響。

章雲書的臉色頓時變得又青又紅,身子氣得直發抖,抬手指了指她又說不出話來,最後黑著臉甩袖憤憤離開了。

他一走,南秀的眼神很快變得溫和。

“大師兄咱們快吃飯吧,我都要餓死了。”

顧崇空洞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南秀看到後心裡難過,嘴笨地安慰他說:“章師姐也是沒辦法……掌門逼她逼得緊。如果你今天想說的話當麵說不出口,不如告訴我,我去幫你和章師姐說。”

她語氣中隱約有幾分局促,手指不安地揪揪衣擺。畢竟章鳳兒明天就要成%e4%ba%b2了,幫著傳話好像不太好,但讓她眼睜睜看著師兄如此難過又實在於心不忍。

反正連門神都當了,也不差再傳個話了。

“先吃飯吧。”她試探著把筷子塞給他。

顧崇卻突然握住了她細瘦的手腕,用力將她扯到自己身前。南秀對他完全不設防,直接被扯得一個踉蹌,差點撲進他懷裡。

勉強穩住身形的下一刻,他忽然抬頭%e4%ba%b2過來。

因為他看不見,全憑著直覺大力撞到她嘴%e5%94%87上,疼得她嘶了一聲,連忙捂著嘴掙%e8%84%b1開。她被嚇了一跳,好半天說不出話。

顧崇臉色很難看,蒼白一片,木然說著:“你不就想要這樣麼?”

怎麼就想要這樣了?南秀呆住了。

但她也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的陰陽怪氣。

大師兄是她唯一的%e4%ba%b2人,她希望他過得好,希望他得償所願。方才的“%e5%90%bb”還在她%e5%94%87上留有痛感,驚嚇的勁兒慢慢消散後,她也逐漸明白過來了——師兄和同門裡的其他人一樣,認為她愛慕著他,所以才肯不離不棄地照顧他。

同門那些尖銳刺耳的話連向來心大的南秀都有些受不住,更彆說如今幾乎失去一切的顧崇。

他們說南秀長相不好看,正好顧崇成了瞎子,也算般配了。而方師兄厚積薄發,章鳳兒美豔絕倫,他們二人才理應是天作之合。

不過南秀也反思,她的所作所為確實很難不讓人誤會。

如果她沒有提前窺得天機,在幾年前的一晚夢到未來會發生的事,也許真的會像夢裡那樣執著地喜歡大師兄,哪怕被他厭惡,被萬人唾棄也在所不惜。因為大師兄對她實在太好了,教她學武,又對她傾囊相授。

但可惜他有屬於他的真命天女,章鳳兒。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南秀在夢裡體會了一把痛徹骨髓的愛而不得,再醒來後真的徹底不敢自不量力地肖想大師兄了。

不過現如今南秀也有些迷茫了。因為預示夢明明一直很準,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和夢境裡分毫不差,可直到三年前開始,夢裡的許多預言都出現了偏差。

最大的不同就是大師兄意外受了重傷,還因此失明,這一後果又導致本該和大師兄成為神仙眷侶的章鳳兒馬上就要嫁給方師兄了……

方師兄在同門眼中從沉默寡言、隻會悶頭苦練劍法的木樁子,一躍變成了劍法超群又聰穎和善的門派楷模。偶爾也有一些事印證著她的夢境,但不同也越來越多。

她心中不安,隱隱察覺到其中關竅似乎是出在性情大變的方師兄身上。

但方師兄的所作所為又揪不出任何錯處,南秀的夢境以她為主視角,知道的內容有限,更是無從下手糾正這些偏差。

顧崇低聲同她道歉。他的聲音牽回了她的思緒。

她連忙把掉落在地上的筷子撿起來,用手帕擦淨了放在自己碗上,又把自己的那一雙放到顧崇手邊。

顧崇愛潔,她卻沒那麼多講究。

從七歲到十四歲吃過太多的苦,能有飯吃的日子她都很珍惜。

第72章 男頻重生文中的女配二

南秀一早醒來發現自己生病了。

她已經很久不曾生過病了, 沒想到這一回病情來勢洶洶,睜眼後隻覺得手腳發軟, 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幸虧馮夢師姐過來看她,手忙腳亂地給她煎了藥又喂她喝下。

婚宴開席之後幾乎所有同門都跑去前院湊熱鬨了,章鳳兒的屋子裡更是連落腳的地方都快沒有了,大家都想沾沾她的喜氣,七嘴八%e8%88%8c地慶賀她新婚。前些日子方師兄帶人絞殺魔教有功,名聲大震,加上本就是俊逸出塵的長相, 一舉虜獲了不少芳心。他又癡情不已, 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羨慕章鳳兒好命,從前有顧崇視她如珍如寶, 現在又嫁給了方靈遠這樣的青年才俊。

馮夢在道賀的人中沒見到南秀,倒也並不意外,但還是裝了一匣子糕點想送來給她嘗嘗, 結果就看到她這幅病怏怏的樣子。

四方山到處是一派熱鬨喜慶的景象, 唯獨南秀和顧崇這座院落中寂寂無聲。馮夢暗歎一聲, 伸手摸摸她滾燙的額頭 ,心道:她這一病,終於有點嬌氣的姑娘樣子了。

南秀剛上四方山的時候麵黃肌瘦,馮夢瞧著心酸,天天塞給她點心吃, 一門心思要把她喂胖。本以為是個孱弱的小可憐, 沒想到習武一日千裡, 自己在她手下十招都過不了。這還是在她放水的情況下。

南秀嘴裡都是藥汁的苦澀味道, 咂咂嘴,請求馮夢:“能勞煩師姐幫我去給大師兄送飯嗎?”

馮夢嫌棄地說:“他身邊不是有下人嗎?還能餓著他不成。”

她說完後視線一凝, 擰眉細看南秀的嘴%e5%94%87,指著上麵小小的傷口問:“這是怎麼回事?”

南秀抬手在%e5%94%87上輕輕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