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韞都不敢認了。若說從前的齊青長尚算溫和,如今更多是冷峻,隻有麵對女皇時才有淺淺的笑意,也許真是從軍後磨礪出來的吧,就如同一柄插在鞘中的寶劍,掩藏鋒刃卻極具威懾。

女皇倒是眼中帶笑地望向自己,對齊青長說:“這不是你過去在長安難得的朋友麼?”

嚇得善韞連酒盞都端不穩了,正慌張地準備起身向女皇陛下見禮,卻見她溫和地笑笑,示意自己不必動。

齊青長也看向善韞,目露友好,隻是仍是不那麼熱絡。

婚宴結束後,南秀和齊青長沒有立刻回宮,而是趁夜去了登月樓。

兩人坐在登月樓的高台上,遠望燈火輝煌的繁華長安。

此刻登高遠眺,南秀忽然想起從前來:“我記得小時候你帶我爬到宮裡的九層台上看煙火,結果下來後被母皇斥責了一通。”

“不要以為我如今記憶沒有完全恢複,就隱去前因後果不提。”齊青長笑道,“可不是因為我帶你登高,而是你趁施太傅睡著用火燎了他的寶貝胡子,他帶著宮人到處抓你,所以我領你躲在了九層台上。”

他一頓,似乎是在邊回憶邊說:“結果你不肯下去了,我隻好陪你在上麵看了大半夜的煙火,第二天施太傅罰你抄的書還是我熬夜替你寫完的。”

當時她信誓旦旦說一定會掌燈陪著他,結果趴在他旁邊睡得香。

南秀驚喜:“你果然都想起來了!”

之前他還隻能回憶起一小部分,如今連細節都能說出來。

笑過後,她語氣又有些寂寥:“母皇禪位後沒有住在長湯行宮,而是離開了長安……把我一個人丟在宮裡了。”

南秀眼底一熱,心頭有些酸澀。

一場重病過後女皇深感力不從心,有辜時川在女兒身邊,她更能放心地離開了。

身旁人輕輕道:“我會永遠陪著你。”

南秀笑著側首看他。齊青長眼中映出她的身影,夜空星河浩瀚,萬千光輝也不及他這雙眼睛。

她道:“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被她全身心依賴著的滋味使他心中柔軟至極,抬手輕輕碰她含著薄淚的眼睛,又用指腹輕輕抹掉淚痕。南秀順勢將臉輕輕貼進他掌心,撒嬌說:“那你這回一定要長命百歲。”

“我答應你。”他神色鄭重,語氣認真,令南秀的一顆心終於真正地安定了下來。

第45章 救了男主的女配一

夜已經很深了。

南秀困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還在努力保持清醒對著油燈認字,同時渾渾沌沌地在心裡想著:為了能和孟大哥多說幾句話可真不容易啊。

三個月以前, 她和父%e4%ba%b2上山采藥時從河裡救上來了一個男人。倒也幸虧他懂得自救,提早將自己綁在了一根浮木上,所以即便因為身受重傷昏迷不醒,還是沒有被湍急的水流徹底淹沒。

在他昏迷的時候南秀日日守在床邊照顧他。

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俊秀好看的人呢!雖然一直閉著眼睛,臉色也很不好看,但眉毛濃黑漂亮,睫毛比她的還要長, 鼻子高挺, 嘴%e5%94%87薄薄的,沒有一處不精致好看。因為生得太過高壯, 身下的臥榻都顯得格外擁擠狹窄。

南秀天天盼著他能醒過來。就這麼仔仔細細地照顧了三天之後,他終於睜開了眼睛,清淩淩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時候, 南秀直接鬨了個大紅臉, 連忙躲在了父%e4%ba%b2身後, 但又忍不住探頭繼續打量他。

還是那張好看得讓人不敢直視的臉,再配上一雙明亮銳利的眼睛,更加令南秀的心砰砰直跳,好像要從%e8%83%b8口蹦出來了一樣。

他醒來後禮貌地謝過了他們父女的救命之恩,又說他是洛陽孟氏, 名孟徐。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南秀心想, 孟和徐都是很常見的姓氏, 竟然直接組成了他的名字。

南父感覺到女兒似乎是春心萌動了, 暗笑著推她出去熬粥備菜。南秀一步三回頭,恨不得腳底生根長在孟徐麵前。

等人終於走了, 南父對孟徐道:“小女年幼,又少見生人,讓公子見笑了。”

孟徐搖搖頭,道:“令愛純稚無邪……而且還要多謝她的耐心照顧。”他雖然昏迷著,倒也不是全無知覺,南秀在他耳邊的碎碎念念其實聽到了不少。

南父又問孟徐是因何而傷,看他身上的傷處皆是深可入骨的刀傷,可見不是普通的意外。

孟徐含糊解釋道是由於家產紛爭所致。

南父信了大半。因為他氣度談吐不凡,破損的衣物也能看出來都是十分名貴的料子,肯定出身不低,高門大戶中嫡子庶子爭奪家產鬨出人命的事屢見不鮮,所以倒也能說得通。除此之外,孟徐長相正派,看著格外麵善,也令南父逐漸放下戒備。

由於斷了%e8%85%bf,孟徐還是無法下床自由行走,幾個月來全靠南秀主動請纓細致照顧。

南秀的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每天隻要一碰到孟徐的身體就會紅了耳朵和臉,有時候連脖子都是通紅的,傻子都能看出來她很喜歡孟徐。

但孟徐總是不動聲色地和她保持距離。不過承了人家父女的大恩大德,實在不好冷言冷語,所以孟徐麵對天真熱情的南秀心裡時常感覺糾結無奈,儘量應她所求,時不時陪她說說話。

南秀怕他養病無聊,得知他喜歡看書後便跑去了城裡,用從小到大攢下的錢給他買了許多雜書,又為了能和他多說一些話小心翼翼地請他教自己認字。

其實她自懂事起就和讀書習字有仇,天天想著逃學去武館練拳練%e8%85%bf法,長大一些又學長槍學刀劍,隻勉強認識一些字,能顛三倒四背出幾首詩詞歌賦,讓她老老實實坐下看書簡直像要了她的命一樣。

連南父都不強求她繼續讀書了,由著她去學功夫,至少還能強身健體,危急時刻也能保護自己。

油燈的光暈微微晃動了一下。南秀眼前一黑,練字的毛筆逐漸%e8%84%b1手,很快“啪”地一聲落在桌子上,而她也軟軟趴在桌麵,側臉壓著未乾的墨上徹底睡著了。

然後她夢到自己嫁給了孟大哥。

她曾經在城裡見過迎%e4%ba%b2的場麵,沒想到自己出嫁的時候場麵更加盛大熱鬨。周遭滿是震耳欲聾的爆竹嗩呐聲,她坐在搖搖晃晃的八抬大轎裡,紅蓋頭垂在眼前,冰涼的珠玉隨著轎子晃得她眼暈。

很快她又被一群人簇擁著送進了洞房,孟大哥用金稱挑開了她的蓋頭,她滿心羞澀歡喜地抬起頭,卻撞上他冰冷如刀的視線。

南秀直接被嚇醒了。

紙上的墨跡糊得不成樣子,她頂著半臉墨水喪氣地撓撓額角,又將廢棄的紙團成一團。

這個夢實在太過真實,夢裡那種難受的滋味久久縈繞在南秀的心頭,導致她一整天都食欲不振。不過等再看到孟大哥的那張臉時她又隻能聽到砰砰的心跳聲了,活像是揣了一隻小兔子,滿心滿眼都是他。

但南秀也知道,等孟大哥養好了傷之後肯定會離開這裡。

南父不忍心女兒深陷進去,心知孟徐對女兒無意,也做不來強人所難的事,挾恩圖報要求他回應女兒的一腔真心。

……

南秀漸漸在父%e4%ba%b2的開解下想開了,孟大哥就像她曾經救過的那隻羽毛剛剛長齊的小雀,等學會飛了就會遠遠飛走,再也不會回到她身邊。

隻是她沒有想到,不等孟徐痊愈離開,一夥蒙麵山匪從天而降,將她住了十六年的房子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南父拚死將二人送往深山,到了山口前不遠處捂著腹部重重栽倒,傷處湧出的鮮血不斷溢出他的指縫。他渾身發冷,白著臉咬牙讓他們快走。

南秀哭著搖頭,不肯鬆開父%e4%ba%b2的手。

“爹你起來啊,我們躲進山裡就好了……”南秀的手一直在顫唞,她沒有機會和那群人硬碰硬,南父察覺到他們絕非善類,所以聰明地沒有選擇纏鬥,而是帶著他們向山上逃命。

“爹不成了……”南父疼得滿頭冷汗,捂著腹部的傷口強撐起最後的力氣,望向孟徐道,“阿公山地險難行,常有野獸出沒,南秀熟知山路,那些人追不上你們的。快走!”

最後他又深深呼吸,蒼白著嘴%e5%94%87鄭重說道:“……我將南秀托付給你。”說完,他抬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孟徐的肩頭。

孟徐知道他已是強弩之末,赤紅著眼睛狠下心鬆開了他,讓他靠在一塊大石背後。而南秀哭得%e8%85%bf軟,根本站不起來,也完全不想站起來,寧願和父%e4%ba%b2死在一起,孟徐隻好一把將她扛到肩上,然後不由分說地帶著她往山的入口處疾行。

南父的身影漸漸隱沒在了夜色中,與巨石融為一體。

“爹……”南秀淚如雨下,很快用力掙紮起來,被孟徐放下後立刻就要往回跑,卻又被他緊緊抱住了。她一口咬在孟徐的手臂上,用力得幾乎要咬下他一塊肉,嘴裡很快嘗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對不起,對不起。”孟徐喃喃念叨了兩遍,然後咬緊牙關一個手刀將她劈昏。

南父說阿公山艱險,野獸也多,實際情況確實如此。孟徐帶著昏迷的南秀艱難地於暗夜中摸索前行,幾次險些栽下深坑或是陡坡。

身後追殺的人根本不敢踏入這片漆黑又響徹野獸嚎叫聲的山林。

勉強捱到清晨,南秀在孟徐的懷中慢慢蘇醒。她眼睛紅腫,從醒來的那一刻就開始流淚。

孟徐知道他們父女將那夥凶徒當成普通劫財害命的山匪了。

最近幾年周邊很不太平,山匪橫行,但孟徐卻知道普通山匪不會有那樣的身手,也不會拿著那樣的兵器。昨夜是自己給這對救了他性命的父女帶來了殺身之禍。

但他的嘴%e5%94%87輕輕動了一下,目光沉沉地望著%e8%84%b1離他懷抱後緊貼石壁將自己縮成一團,正在不斷流淚啜泣的南秀,竟說不出實話。

他欠了南秀。這輩子都還不清。

日升日落,南秀流乾了眼淚,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下來,雖然依舊不肯說話,好在終於肯吃一些東西了。兩人在山中靠著山果和溪流中的魚度過了幾日,為防追殺的人在原路設下埋伏,南秀帶他從另一條隱蔽的小路下了山。

因為無法去尋父%e4%ba%b2的屍首,南秀給他立了衣冠塚,但坑裡也隻有一支刀鞘。對著木板做成的墓碑上用血寫出的名字,她磕頭磕得額上都破了,不斷有血滲出來,然後頂著血痕呆呆地坐在墳前,巴掌大的小臉上神情木然,眼睛乾澀發疼,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孟徐默默背起她,帶她下山。

他穩穩背著她走了很久,在半路時忽然認真地對她說:“南秀,我會娶你……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南秀沒有回應什麼,趴在他背上仿佛睡著了。

孟徐典當了身上僅剩的值錢的東西,帶南秀去了洛陽。等到了洛陽,南秀才知道原來他叫孟微勤,孟徐不過是他的化名。

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