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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皇子派人在途中暗害,並非是一場意外。大皇子自然喊冤,但因為證據確鑿被禁足府中聽候發落,於當日深夜吊死在了臥房中。

聖上失去侄子後又失去了長子,大受打擊隻能臥床修養,無奈下旨令三皇子劉玨監國。劉玨本是他最不重視的兒子,隻是大皇子身亡,二皇子文弱,其餘皇子又太過年幼。

最終劉玨得眾朝臣舉薦擔此重擔。養子一步登天,皇後卻根本開心不起來,也誰都不肯見,在得知劉明規出事後每日哀傷垂淚,食不下咽。而胡貴妃因喪子情緒崩潰,據說已經半瘋了,怕她傷人三皇子便命宮人將她鎖在了殿中。

外麵的消息紛紛擾擾,卻都傳不進南秀的耳朵裡。她整個人都變了,不再笑,也不再頻繁地哭,飲食如常,夜裡也不會驚醒,看起來是正常的,所有人又都知道她在難過。

謝江晝幾次來看她,她從不和他說話。

這一日他依舊來了,在她身前蹲下來,看她照舊呆呆的不理人,艱澀道:“如果是我死了,他活著回來,你就不會傷心了。”

因為他帶回了劉明規的死訊,所以她和所有人說話,唯獨不理他。

聽到這句話,南秀終於回應了他,她睫毛濕漉漉的,怕家人擔心又悄悄哭了一場,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你與我無關。”

她低下蒼白的臉,失神道:“……我隻想要他回來。”

謝江晝低頭笑了笑,眼底儘是落寞,許久才道:“明日我再來看你。”

他站起來剛轉過身,南秀的聲音卻再次自身後響起:“能不能求你,不要再來了。”

她聲音帶著哽咽,說完後反而因為自己這句話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怪你,隻是看到你心裡總覺得不舒服。”

每次見他,就好像反複在聽他說劉明規死了。

謝江晝的腳步滯了一瞬,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隻是沉默地離開了。

此後他竟真的沒有再出現。

高靈心倒是隨婆母來了南家,沈寧和老太君及南朱說著話,三人對著連連歎氣,她卻主動詢問能否去見一見南秀。

兩人同齡,老太君也是急得死馬當作活馬醫,想著多個人勸勸阿蒙也好,於是點了頭。

高靈心便被下人帶去了南秀的院子,見到南秀時她正盯著籠子裡跳來跳去的鳥兒坐在院子裡發呆。高靈心試探著坐在她身側,自說自話許久,她都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江晝他總是很擔心你。”高靈心自嘲地笑了笑,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攥起,揪地衣擺皺起來,又若無其事地撫平。

低語道:“我真羨慕你。”

南秀卻想要起身了,顯然不喜歡聽這些話。

高靈心見她準備走,露出些急色,匆忙張口:“紅山寺靈驗,你要不要去寺裡為宥王殿下求個平安。”

聽到這句話南秀終於看了她一眼。

高靈心眼底一亮,知道自己說動了她,深吸一口氣看著她的眼睛誠懇道:“我陪你去,好麼?”

思考片刻後,南秀朝她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覺得她傻,一直固執地不肯接受劉明規的死,但劉明規的棺槨都是空的,她不過是想再等一等,說不定他就突然回來了。

高靈心的這句話正說中了她的心,隔日兩人便乘坐南家的馬車去往紅山寺。在寺中,隔著彌漫的香霧,住持雙手合十朝南秀施禮,南秀學著他的樣子還禮,模樣前所未有的虔誠,隻是求到了簽她卻並不敢看,以手托著恭恭敬敬地交到了住持手中。

住持明曉她的心思,沒有告知她簽語是吉是凶。

她和高靈心在紅山寺逗留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暗才離開,心中安穩了許多。

高靈心卻顯得有些焦躁,紅香則是一個勁兒悄悄抹淚,視線隻顧落在南秀身上,並沒有察覺。

回程時,南秀閉目靠著車壁,高靈心目光一直鎖著她,這樣的注視被紅香偶然發現後有些奇怪,心道:表少爺的夫人今日怎麼總像心事很重的樣子。正想著,忽然聽到車外傳來異常雜亂的腳步聲,四麵八方的響動都向著她們所在之處圍攏過來,原本行進平穩的馬車也驟然停下,因停得太急車身明顯地晃了晃。

隨即青樹冷肅的命令聲響起:“保護王妃!”

這一句話嚇得紅香汗毛都立起來了。南秀也早已經睜開了眼睛,與紅香交握著手,看起來比她要鎮定許多。

青樹帶了一整隊人保護南秀出行,並不畏懼這群突如其來的刺客,很快雙方刀刃相接,對方的身手倒令他微感意外,來的都是一頂一的高手,這樣的埋伏定是為索命而來。

他們這一批人皆是劉明規精挑細選用來保護南秀安危的,手起刀落異常乾脆,身手皆在刺客之上,隻是礙於對方人多場麵有些僵持,期間一道並不意外的身影也加入了他們——

謝江晝一直默默跟著他們,青樹是知道的,也沒有阻攔。

眼看勝局將定,雖對方人多勢眾又是不要命的打法,青樹這邊也隻有幾人受了些輕傷,四下橫屍的皆是對麵的人,他剛在心底舒了一口氣,誰成想竟會突發意外。

拉車的馬訓練有素,即便這樣慌亂的場麵也沒有失控,此刻卻忽然嘶鳴一聲不再受控製,重重撞開了車前的幾人,直直衝向崖邊。

“王妃!”青樹目眥欲裂,大喝一聲,拚著被砍傷也試圖跑近。

馬車內一前一後跌出了兩人,看起來像是被慣性甩出來的。

高靈心拉著紅香重重摔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住,霎時間塵土飛揚,兩人都摔得發懵,更是痛得站不起身,而那匹陷入瘋狂的馬已經跑到了崖邊,拖拽著車廂在邊緣處沉沉晃了一下,很快倒栽向崖下。

青樹用儘全部的力氣飛身撲到崖邊,但也為時已晚,伸出去的手撈了個空,隻能眼睜睜看著馬車帶著南秀墜下崖去,身畔另一人緊跟著跳下了山崖。

他聽到身後不遠處的高靈心淒厲地哭叫了一聲。

青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顫唞著爬起身命一人速去南家報信再帶人來支援搜救,他則領著其餘人沿著山路下到崖底尋找。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若王妃遭遇不測他也直接抹脖子死在王妃身邊,下去給殿下一個交代。

而高靈心方才摔得厲害,臉上都是擦傷,卻也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崖邊,手指嵌進了砂石中,磨得鮮血直流。

“江晝!”

她滿臉是淚,格外狼狽地朝著崖下哭喊,狀若癲狂。

紅香連哭都不會了,手腳發軟,明顯也想跟著跳下山崖,卻被冷著臉的青樹一把提住手臂,硬聲說:“彆耽誤事,隨我們一起下去尋找王妃!”

紅香的眼淚這才湧出來,胡亂抹掉,蹭得滿臉是泥,念叨著:“王妃一定還活著,一定還活著,我們一起去找……”

……

這處崖底樹木蔥鬱,濕氣濃重,水流聲都顯得凝滯清涼,因有重重林葉遮擋陽光幾乎照射不進來,日落之後崖下更是寒冷。

南秀在墜落的時候頭撞到了車壁上,傷得不輕,此刻額角還在滲著血,臉頰也有許多劃傷,閉著眼深陷昏迷中。謝江晝強忍著還是悶悶咳出兩聲,血順著嘴邊流下來,有兩滴濺落在了南秀臉上。

他指尖顫唞,抬手以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血,而後格外小心地把她攏在懷裡,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石壁,深深呼吸。

馬摔死了,馬車早已經摔得四分五裂,殘木斷轅處處皆是,南秀還算幸運,在下落過程中身體被崖壁間生長出的枝乾擋了一下,而謝江晝憑身手下到此處已經力竭,且根本再無處借力,枝乾最終還是撐不住兩人的重量,好在給了他護住南秀的機會才徹底斷裂。

落地後他墊在她身下,摔得很重。

看著她靜靜躺在自己懷裡,呼吸幾不可聞,他不安地摸摸她脈搏,感受到她肌膚下細細的搏動才扯動嘴角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我的%e8%85%bf好像斷了。”

自然無人回應。

他陷入了回憶,語氣有些委屈:“你不是說,以後我若是不會走路了,就多多吃飯,會很有力氣,到時候就能背著我到處走。”

“這話,還算數嗎?”他連著痛苦地咳了幾聲,咳得血和淚一道流下,閉上眼喘熄道,“阿蒙,我後悔了,明明娶你的人應該是我。”

“劉明規死了,我其實很開心。我想,上天還是給了我改過的機會。”※思※兔※網※

他心裡空蕩蕩的,收緊手臂,讓她更貼近自己。

“可看到你那麼傷心……”他每說一個字都格外艱難,幾次停頓,皺眉道,“我又盼著他能回來,令你高興。”

太陽完全落山了,暮色四合,崖底隻能聽到風聲,四處都是搖動的交錯的樹影。

謝江晝漸漸有些慌,失血過多令他眼前開始模糊,慶幸疼痛還能讓他保持一些清醒,不斷喃喃說著:“你要怎麼辦……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辦……”

他開始覺得冷。

“不要怕,阿蒙。”

沉睡的南秀無知無覺,可他依舊擔心她會害怕,連說話都吃力還是反複摸著她跳動的脈搏,確認她還活著。

他分不清過去了多久,疼痛使得時間無限延長。

吃力地低下頭,用側臉貼著她的額頭,輕聲道:“我好痛啊,阿蒙。”

“真的好痛……”

夜風吹過,漸漸止息,連葉子都不再晃動。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一片火光迅速向這邊靠近,趕來的眾人手上都拿著火把,很快就將這一處崖底照得透亮。

青樹馬不停蹄地帶人找到崖底,終於見到他們二人的一瞬間先是欣喜若狂隨後又轉為擔憂害怕。

南秀合著眼躺在謝江晝懷裡,臟兮兮的衣裙上滿是斑斑血跡,而謝江晝保持著坐姿半靠在石壁上,微微垂著頭,臉色灰暗,下巴和前襟上全是慘烈的血痕。

這幅場麵實在讓人心中沒底。青樹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恐懼令他連麵部肌肉都在顫唞,探指湊近南秀鼻端。

指端下她的呼吸微弱如遊絲,好在性命無礙。

青樹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若王妃有事,他縱死難辭其咎,也不敢再耽擱,正準備伸手想將王妃從謝江晝懷中抱過來,但當視線落到謝江晝麵上時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顯然他已經死了。

麵色灰白發青,一條手臂和%e8%85%bf都呈現不正常的彎曲,像是一根佝僂扭曲的樹枝,可依舊將王妃牢牢護在自己懷中。

第18章 悔婚的傻女配十八

高靈心瘋了,整日咒罵國公爺宋霽害死了謝江晝,又語無論其地懺悔自己成了幫凶。

她叫嚷的那些顛三倒四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勢必要惹來大麻煩,謝府的下人們隻好先將她鎖在屋子裡。

沈寧在見到兒子屍首的那一刻就承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醒後傷心欲絕,從侍女口中得知高靈心發瘋時暴露的內情,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