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滿街的人,他能殺得了幾個?
隻要殺不儘,那活著的人就是他侯元基草菅人命的見證者。
最先引起輿論的男聲再度在人群中響起。
“你們說謝將軍謀反,證據在哪裡?”
侯元基擦了把臉上的血,他本不屑應付這些賤民。
但馮吉冷聲提醒:“侯大人,皇上隻怕無意激起民憤吧?”
聞言,侯元基不得不向百姓解釋:“謝璟辭當麵弑君,還需要什麼證據?”
陸晚音看熱鬨不嫌事大地道:“我相公要是真有反心,十萬謝家軍兵臨城下,就問陛下能堅持幾日?孤身一人入宮行刺?我相公瘋了還是你瘋了?”
眾人都看向陸晚音,侯元基也凝眉打量著她。
剛才就是這個女人膽敢嘲諷他!
侯元基怒火中燒地瞪著她,恨不能一劍了結了她。
陸晚音卻是一臉悠然。
她笑道:“再說了,我相公放著好好的洞房花燭夜不過,偏要在新婚夜入宮刺殺陛下。就這智商,你們相信他是能拿下突厥的人?”
陸晚音這話,瞬間又引起了百姓的唏噓。
他們剛才是懵懵懂懂被挑起了情緒,現在難得冷靜下來自己思考。
對啊。
謝將軍瘋了嗎?!
“而且,謀反前不應該將家人先安置好麼?彆人也就不說了,連奶奶和剛過門的我都被抓了,這說明什麼?”
百姓們舉一反三,搶答道:“說明謝將軍是根本沒有設防。”
陸晚音對著回答那人點點頭:“對咯!”
她說完,挑釁地看著臉色鐵青的侯元基:“你品,你細品!”
“就是!謝將軍肯定是被冤枉的!”
陸晚音這番話說得很是大逆不道。
一般情況下,任何人,長了一百個膽子都不敢這麼說。
但她不同,她都戴上枷了,她怕誰?
“夫人說得有道理,謝將軍謀反一事必有蹊蹺,還請陛下重新審理,還謝將軍清白!”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其他百姓也跟著大喊。
“就是!還謝將軍清白!”
“還謝將軍清白!”
群情激憤,陸晚音滿意地看著這一幕。
她除了當個基地長,好像更適合做個成功學演講導師。
而侯元基卻慌了。
議論聲愈發多了起來,再如此下去,謝璟辭流放一事隻怕都得重審。
他奉命來鎮壓,這差事辦砸了,皇帝必然不會輕饒他。
侯元基連忙揮舞長劍,劈裂了路邊的上馬石。
劇烈的響聲果然威懾住了百姓們。
趁著無人說話的間隙,侯元基高聲喝道:“妄議君上,妖言惑眾,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們不想活了,也要想想家中的妻兒老小!”
如此威脅,百姓也隻能敢怒不敢言。
但仍有不怕死的,非要為謝璟辭討個公道。
“各位鄉%e4%ba%b2父老!請聽謝某一言!”
謝璟辭不願有人為自己無辜枉死,讓玄七將自己扶起來。
移動間,右手不慎從擔架上墜落。
侯元基死死盯著他的手。
就見謝璟辭抬起胳膊時,被挑斷手筋的手掌無力地垂著。
果然,謝璟辭已經是廢人一個!
侯元基痛快了,自己不過是摔了一下,可他卻是個殘廢了!
卻不知,這一幕深深刺痛了百姓的心。
忠臣良將,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謝璟辭儘量坐直,將雙手放於腹前。
他清了清嗓子,以目前最得體的姿態回應百姓。
“戎馬多年,今日能得到諸位鄉%e4%ba%b2如此性命相護,謝某便是死也值了。”
有人已經抹起了眼淚:“謝將軍,我們都相信你!”
“是啊,我們也相信謝將軍!謝將軍,此去保重啊!”
聽著這些肺腑之言,謝璟辭頷首:“謝某所求,無非天下太平,諸位鄉%e4%ba%b2能安居樂業。謝某已不能再替各位保衛大晟疆土,萬望諸位保重!”
清朗明潤的男聲穿透力極強,清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沉穩如山,頂天立地,給人莫大安全感。
陸晚音挑眉,這話說得好,他是為了百姓出生入死,並非為了皇帝。
過分激動的百姓們,果然被他這話撫平了情緒。
大家都聽出來了,謝璟辭不願他們為了他得罪官爺。
“謝將軍保重!”
糾結片刻後,大家隻能七嘴八%e8%88%8c地祝福他。
更有機靈的人買了過冬的衣裳、被褥,趁機拋到謝璟辭等人懷中。
侯元基鬆了口氣。
但看向謝璟辭的目光卻是更加嫉恨。
憑什麼,一個廢人也能被百姓如此愛戴!
而他,卻成了笑柄!
侯元基憤恨地拉了手下的馬匹,心驚膽戰地騎了上去。
陸晚音這回暫時放過了他。
當然,她隻是怕連累到無辜的馬兒而已。
……
陸湘柔跟在錦衣衛身後,順利擠到最前方的位置。
包圍圈中間,一人寬的狹窄擔架被放到地上。
偉岸的謝璟辭坐在其中,顯得過分局促。
和以往截然不同,他卸下冷硬的盔甲,也褪去華麗的玉冠博帶,隻穿一身裡衣。
本該是素白的裡衣曾浸透鮮血,因其乾涸而變得烏黑乾硬。
那令人無法忽視的累累傷痕,在彆人身上,興許會讓那人看起來格外狼狽。
但落在他身上,卻絲毫不損他的英勇。
反而像是獨屬於他的勳章,記載著他的赫赫戰功。
百姓的贈禮如雨點般拋向他,那是民心所向的鐵證。
陸湘柔站著,謝璟辭坐著。
二人相距不遠,她應是高高在上地俯視他。
可她隻要站在他麵前,就覺得他是那麼讓人仰望的存在。
陸湘柔捂著%e8%83%b8口,感受那難以抑製地小鹿亂撞。
謝璟辭是她愛慕多年的郎君啊!
天知道,為促成與他的婚事,她用了多少手段,賠了多少笑臉。
若不是皇帝要對付他,她怎舍得將他拱手讓給陸晚音那個賤人?
如今謝璟辭成為階下囚,卻仍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陸湘柔後悔了。
她怎麼忘了,他是所向無敵的戰神,次次都能化險為夷?
不就是被皇帝忌憚嗎?
憑他的手段,隻要不死,總有翻身的一日。
但得罪了陛下,便隻有兩條路可走。
要麼謝璟辭取代皇帝,要麼他擁護新的皇帝。
若是前者,謝璟辭的妻子就是未來的國母。
便是後者,那地位也是何等尊貴!
陸湘柔被這瘋狂的想法刺激得心潮澎湃。
也許,她該要回屬於自己的身份?
第26章 天上掉餡餅了
陸湘柔如此熾烈的目光,想讓人忽視都難。
陸晚音雙手被固定在木枷上,實在抽不出手來。
於是,彎下腰用手肘捅了下正回應百姓的謝璟辭。
她小聲調侃:“喂,你真正的娘子在那兒呢,你不看一眼?”
“我隻有你一個娘子。”
謝璟辭先反駁了陸晚音,才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隻看到一個戴著鬥笠的姑娘。
他連陸湘柔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光看個鬥笠就能認出她來。
但在陸湘柔看來,他隔著鬥笠與自己四目相對。
這是即便在茫茫人海中,也能一眼看到彼此的緣分。
陸湘柔頓時喜笑顏開,提著裙擺就要迎上去。
可下一瞬,她就看到謝璟辭轉向陸晚音,神色溫和,還帶著綿綿情意。
那位置本該是她的!
他如此目不轉睛注視的,也應該是她!
嫉恨的情緒,以鋪天蓋地之勢,籠罩在陸湘柔的心頭。②思②兔②網②
她的眼神幾乎要把陸晚音焚燒殆儘。
見謝璟辭一行人都快要被百姓的贈禮淹沒,侯元基便命錦衣衛將謝璟辭抬上囚車。
陸晚音戴著木枷跟在囚車旁,淡淡道:“陸湘柔好像要殺了我似的。”
雙手能活動的範圍不多。
卻絲毫不妨礙她接住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吃食。
衝著食物來處道了聲謝後,陸晚音雙手翻飛,三兩下就將油紙包打開了。
她捏起其中的牛肉乾啃,好奇地側頭:“你要不要去見見她?”
謝璟辭眼裡,卻隻有眼前這性子頑劣的娘子。
他道:“與我拜堂、洞房的都是你,你就是我唯一的娘子,我見她作什麼?”
說著,他麵上浮現出愧疚之色。
“我已經知道了,新婚之夜是陸湘柔給你我下的藥,我冤枉你了,對不住。”
陸晚音咽下牛肉乾,沒所謂道:“沒事兒,你身強體壯有實力,我也不吃虧。”
吃虧?
謝璟辭腦海中浮現出紅浪翻滾的那晚。
讓她稀裡糊塗就跟了他,怎可能不吃虧?
謝璟辭心中的愧疚愈發強烈,薄%e5%94%87抿成一條直線。
他鄭重承諾:“你放心,我定會替你報仇!”
……
囚車很快到了城門下。
明明被謝璟辭和陸晚音,竊竊私語的恩愛模樣,刺得眼疼心痛。
可陸湘柔雙腳卻仍不受控製地,跟著走到此處。
不遠的前方,謝璟辭鄭重拜彆父老鄉%e4%ba%b2。
麵若冠玉,朗目疏眉。
如此宛若神祇的容顏,被陸湘柔貪婪地、用眼睛一筆筆刻畫到心底深處。
忽然,視野裡闖進一截欺霜賽雪的纖細手腕。
陸湘柔的目光順著往上移。
赫然是一張令她嫉恨了十多年的臉。
縱使陸晚音被關了三日,仍麵若桃李,顧盼生姿。
此時二人站在一起,好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陸湘柔恨極了,死死地咬著%e5%94%87瓣。
陸晚音被她盯著,冷笑一聲。
原本覺得,讓陸湘柔自食苦果已經算是對她的懲罰了。
但現在看來,還是不夠。
唰!
一道微不可察的銀光劃過。
下一秒,陸湘柔的鬥笠被吹飛。
身邊人不可避免地望向她,卻被她眼中如有實質的恨意嚇了一跳。
此時的陸湘柔,雙目猩紅如血,麵容扭曲猙獰。
那道傷痕從左邊嘴角蔓延到眼下,才結出了痂,卻因她過分激烈的表情,再次裂開。
舊痂與血肉交纏,分外瘮人。
“嘶!好醜!”
陸湘柔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甚至都沒有察覺到鬥笠已被吹飛。
直到聽見這句話,才猛然回過神來。
她慌亂地捂住了臉,衝著身邊人嚷道:“不許看!都不許看!”
有好心人同情她年紀輕輕就毀容,替她撿起鬥笠。
還沒等還給她,就被陸湘柔撲過去一把搶下。
她哪裡知道是陸晚音出手,還以為是這人拿了。
陸湘柔狠狠剜了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