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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竟也像是氣短一般虛弱起來:“是不是,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那可是薑邁,是老太君%e4%ba%b2自撫養長大的孩子啊!

當年她嫁進越國公府的時候,老太君就已經在撫育他了,她眼見過,耳聽過,知?道為了帶大那個孱弱的孩童,老太君究竟付出了多少心力?。

梁氏夫人易地而處,要是有一日薑裕撒手人寰,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留下了一個孩子托付給?她,她怎麼也不可能去給?那個孩子下毒的!

怎麼會忍心呢!

老太君轉動眼珠看她,極淡地笑了一下,有點欣慰,也有點唏噓:“難為你到?現在還記掛著我。”

末了,又說:“薑氏有你這樣的媳婦,是莫大的福氣。”

梁氏夫人心頭就跟壓了什?麼東西似的,極為不是滋味,躑躅幾瞬之後,還是垂下眼簾,低聲?道:“我當年剛嫁進來的時候,行事張狂,您包容了我許多,後來國公辭世,也諸多寬慰,這些好,我都記得的……”

這時候說的“國公”,顯然不是薑邁,而是她的丈夫,已故多年的老越國公了。

雖然她失去了丈夫,但老太君也失去了%e4%ba%b2生骨肉,要說痛苦,未必會遜色於她,但那時候還是強撐著主持喪事,這份好意?,她一直都記得。

而梁氏夫人自陳年輕時候行事張狂,也絕非誇張之語,易地而處,來日薑裕娶了一個如她年輕時候一般秉性的新婦,梁氏夫人捫心自問,她未必能有當年老太君的肚量和寬容。

最叫她感觸的是,老太君出手對付喬霸天的時候連出奇招,兵不血刃,其手段之老辣,行事之謹慎,都可以說是登峰造極,要是真?的想收拾她,怕也不是多麻煩的事情。

可是她沒有。

梁氏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要說老太君是好人,就太對不起薑邁了。

可要說她壞,除了毒害薑邁這件事之外,她好像也沒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甚至於做了不少好事,朝野也好,民間也罷,都頗有嘉名。

但是勾結無極,毒害已故的越國公,設計陷害朝廷命官,這又都是真?的……

喬翎在旁聽著,心想:單論性情或者處事方式的話,老太君與趙儷娘,與當今聖上?其實是同一種人。

如若你觸及到?了她的切身?利益,那她無論如何都要將你從前?路之上?掃除。

但老太君又跟那兩個人有著很大的不同。

趙儷娘為達目的,是不擇手段的,她不介意?通過不正當的手段去達成她心裡認定的正當的最終目標。

而聖上?……他對於沒有用處的人,懷有一種最樸素、最冷酷的殘忍。

你有幾分重量,我給?你幾分臉色。

他不介意?給?有用的人一個好臉色,甚至於很會禮賢下士,但是,如若你對他來說是路邊雜草一樣沒用的人,他在毀滅掉你的前?與後,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會給?予你。

而老太君……

她的底色是溫和的,寬厚的,就算中間走了歪路,她自己也很快意?識到?了,繼而強力?糾正過來了。

不是說她無辜,隻?是說相對於趙儷娘和聖上?,她要仁厚的多。

即便?是針對喬翎,希望她退出朝堂,老太君也沒有用過十分激烈的手段,澀圖事件也好,國子學舞弊案也罷,乃至於如今的老聞相公案,即便?真?的坐實,也不會讓喬翎傷筋動骨,她把分寸拿捏得很溫和。

同時,喬翎一直也覺得奇怪:“您既然也察覺到?了我後來對您的冷淡,也意?識到?我來曆非凡,為什?麼不肯收手呢?”

“我付出的太多了。”

老太君有些恍惚,瞳孔裡痛苦一閃即逝:“為了那份權力?,我已經投注了弘度的性命,相較而言,又何必再去顧惜你呢……”

她臉上?的神情有些苦澀,很快又釋然了:“隻?是你遠比我想象的要頑強,就此叫我停住,也是個很好的結局了。”

老太君平整了心虛,語氣舒緩地問她:“你今天在我麵前?將此事點破,又以政事堂的名義?送了所謂的裁決文書過來,想來已經知?會過聖上?了?”

頓了頓,又點頭道:“想必連老聞相公,也被你說動了吧?”

喬翎頷首道:“不錯。”

……

跟老聞相公的溝通,其實比想象中來的更簡單。

喬翎曾經預想過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往聞家去求見老聞相公,連人都沒見到?,就被聞夫人趕走了。

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沒有收到?邀請就登門,本?就是冒昧之事。

要說是以官府的身?份上?門,一個從四品的京兆府官員強行要見曆經五朝、年近百歲的老首相,也是不合朝廷規範的。

但是聞夫人並沒有對此提出異議,而是痛快地讓人去知?會老聞相公了。

再之後,老聞相公也沒有擺譜,亦或者語出責難,同樣很痛快地見了喬翎。

事情進展的這樣順利,喬翎其實是有點驚訝的。

自知?冒昧,見麵之後,她一板一眼地向老聞相公行了晚輩禮節,而後老老實實道:“我以為您不會見我呢。”

老聞相公靠著暖爐,“哢嚓哢嚓”在吃薯條,笑眯眯說:“喬少尹,你很有名,神都城裡的人可以不知?道我這個老頭子,但是一定得知?道你啊!”

又問她:“喬少尹今日登門來訪,是有何貴乾?”

喬翎有點驚異於他的和氣,言辭之間,反倒愈發要客氣幾分:“我這兒有個案子,牽連到?了老相公……”

又把張氏夫妻案簡單說了一說。

老聞相公聽完就明白了,馬上?就說:“這可跟我沒關係!”

他很詳細地跟喬翎解釋:“我能活這麼大年紀,是因為我娘就很能活,她老人家享壽九十七歲,再往上?數,我的外公外婆也很能活……”

說著,老聞相公打開了話匣子:“年輕人尋覓伴侶,不要隻?看相貌,也要看對方的父母兄弟,有沒有早早夭亡的,是否有英年早逝的?家族至%e4%ba%b2當中,是否有人得過疑難病症?”

“這可不是小事,對你自己,乃至於你的孩子來說,這是很大的事情。”

“人皆愛其子,怎麼能在孩子未出生之前?,就給?他預定一副不夠健康的身?體?作為父母而言,這是不慈啊。”

嫁給?母%e4%ba%b2早早去世、父%e4%ba%b2也不長壽,最後自己青年病逝丈夫的喬翎:“……”

喬翎木然道:“噢,噢,這樣啊。”

老聞相公分享完了人生經驗,又說起這案子來:“至於那個什?麼趙六指,我就更不認識了,他算哪個牌麵上?的人物,也配叫我認識?他能認識紀文英,都是件稀奇事兒!”

喬翎見他雖然上?了年紀,但是頭腦仍舊清晰,言辭也頗流暢,就跟他透了半個底兒,懇請他幫助自己這個後輩演一場戲,釣出幕後黑手來。

都沒有開始勸,老聞相公便?滿口應允了。

喬翎這回?是真?有點吃驚了:“……您怎麼,怎麼這麼配合啊?”

“人啊,不要學鬆竹,太直了不好,容易累,也不要學梅菊,太冷了不好,容易體寒。”

“要學就學野草,根紮得深一點,腳下有立定的功夫,風往哪邊吹,人往哪邊倒。冬天看起來黃了,春天風一吹,哎,又活了!”

他一邊吃薯條,一邊津津樂道:“做人啊,最要緊的就是識相,不要得罪惹不起的人,你說是吧,喬少尹?”

喬翎:“……”

老聞相公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能曆經五朝而不倒了吧,喬少尹?”

喬翎:“……”

第150章

喬翎這邊說通了老聞相公,轉而又去?禦史台去?尋薛中道,希望屆時禦史台能夠介入這樁案子,給?京兆府這邊打打掩護。②思②兔②網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薛中道坐在書案後邊,掀起?眼簾來看她,有?些不解:“怎麼不去找曾少卿?”

單就職權而言,大理寺其實更適合介入其中,接替京兆府清查此案。

“唉,”喬翎輕歎口氣:“不好意思再麻煩曾少卿了。”

先前國子學舞弊的案子,已經讓人家代勞了,現在又遇上事兒,怎麼?好意思再去?開口?

薛中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哦?是這樣嗎?”

喬翎見糊弄不過去?,遂老老實實地道:“且許多人都知道我與曾少卿略有?私交,真的叫他來審這案子,趙六指未必會願意翻供……”

一來曾元直名聲?在外,明察秋毫,二來,也是怕曾元直為?京兆府遮掩,反倒壞了他的事。

但相對?而言,在大眾看來,禦史台這邊與喬翎卻沒有?什麼?過深的交際,即便是有?,那也是相當糟糕的交際。

頭一次禦史台折了一個杜禦史,再之後除了一位勞中丞……

薛中道聞言,不由得輕輕“哦”了一聲?。

喬翎心?想,“哦”是什麼?意思?

隻是都沒等她想明白,薛中道已經痛快地應允了此事:“可以。”

再之後發生的一切,就都是水到?渠成?了。

如今這出戲已經落幕,故事也差不多到?了尾聲?。

喬翎協同梁氏夫人及張玉映一道出了門?,彼時正值下午時分,日頭白蒙蒙地懸在半天上,照得人眼前發花,腳下發軟。

邁過門?檻的那個刹那,梁氏夫人走神給?絆了一下,喬翎眼疾手快,把她給?扶住了。

她好笑又無奈:“婆婆,你小心?點啊。”

又問:“還能不能走?實在%e8%85%bf軟的話,就叫人來抬你回去?。”

梁氏夫人扶著?她的手臂站直身體,明明是寒冬時節,卻有?種?酷暑之日在太陽底下曬得久了,即將暈眩前的魂迷。

廊下擺著?木椅,兩邊掛了防風的簾子,她拉著?喬翎過去?,恍恍惚惚地坐下了。

張玉映見狀,便知道這婆媳倆有?話要說,當即道:“娘子,我去?廚房提壺熱熱的薑茶來。”領著?幾個侍女避開了。

她走了,梁氏夫人勉力支撐著?的肩膀也就垮下去?了。

她低下頭,同時捂住臉,含糊不清地呻[yín]一聲?:“怎麼?會這樣啊……”

喬翎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她的背,柔聲?道:“好啦好啦,都過去?了。”

梁氏夫人又轉過臉去?,神色異常複雜地看著?她:“你什麼?時候覺察出來老太君不對?勁兒的?”

喬翎想了想,如實道:“挺早的了吧,先前在廳中的時候,我不是說了嗎?”

梁氏夫人麵露慍色,很?重地,憤怒地拍了她一下:“那你不告訴我!”

喬翎好脾氣地看著?她,說:“我的錯,我的錯……”

梁氏夫人鼻子一酸,不知怎麼?,又流了眼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