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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璧,道:“大公主前來示恩,總歸是件好事。”

有這位貴人表態,起碼那些暗地裡觀望魯王動向的人會有所忌憚。

倒是大公主這個舉止……

喬翎小聲問:“先前你跟張家打官司的時候,大公主有沒有幫過你?”

張玉映注視著她,低聲道:“娘子,那個關頭,無論大公主與我從前有沒有交情、是否對我心存憐憫,都是不能作聲的。”

張玉映是在對抗自己的父兄——有一個“父”頂在前邊,後邊這個“兄”其實可以被省略掉,

大公主怎麼能旗幟鮮明的站出來,支持一個年輕女郎打一場反抗父權的戰爭?

即便這個父%e4%ba%b2是不義的父,也不行。

“不過,日後如果真的有了什麼,您可以向大公主尋求幫助。”

張玉映告訴她:“一直以來,大公主都很樂意扶持勳貴中的長女去爭取爵位,走上朝堂。要知道,當世對於爵位的繼承製度其實有些模糊,當立者為嫡長。”

“嫡長子是嫡長,嫡長女當然也是,有些人家會立嫡長女為繼承人,但在有嫡子的情況下,更多的還是越過嫡女立嫡子——這就是從男嗣的齒序了。”

“大公主願意扶持女郎去承繼爵位,首先是為了增加助手,哪怕那個人不選擇幫她,隻是純粹站在朝堂上,對她而言,就具備很大的意義。”

“而其次,一旦這樣的例子多了,是否也可以被援引到皇室中呢?尤其當今沒有冊立繼後,而元後又沒有子嗣留下。”

喬翎不禁問道:“在朝中的女繼承人,多嗎?”

張玉映思忖著道:“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間吧。”

她說:“總會有正室夫人隻生有一女的例子,如此之下,她們怎麼可能願意把爵位讓給庶子?還有些開明的人家,不拘男女,隻管選立嫡長女的。”

“而除此之外,也有夫妻恩愛,唯有一女的,那爵位自然毫無疑問就該是那獨生女兒的了……”

說到最後,張玉映語氣略微帶了點複雜的意味。

喬翎沒按捺住,問了出來:“還有這種人家?!”

張玉映稍顯落寞的笑了下:“娘子是否聽人說過,我在神都,從前與邢國公之女、左家娘子齊名?”

喬翎瞬間會意,又有些難以置信:“我知道,隻是不曉得邢國公原來隻有那一個女兒嗎?!”

“是啊,”張玉映聳了聳肩膀,微露黯然:“邢國公是極虔誠的聖人信徒,與夫人鶼鰈情深,隻娶了一個妻子,也隻有那一個女兒,既如此,繼承人的位置,當然也就是那獨生女兒的了。”

張玉映當然是有理由黯然神傷的。

同有著神都第一美人之稱,但左家娘子手裡的牌,乃至於走過的路,都比她要好太多太多了。

那些身居高位的男人,對左家娘子的態度是欣賞之中含了三分鄭重,可是在見到她的時候,語氣神態之中不自覺的就會流露出幾分褻玩與輕慢之感。

甚至於僅僅是因為二人並稱,便有許多人替左家娘子鳴不平,明裡暗裡的貶低她。

像張玉映這樣的人,怎麼有資格跟堂堂公府的繼承人並駕齊驅呢!

她也曾陰差陽錯與左家娘子見過幾回,對方待她倒也和氣,甚至於幫過她幾次。

那樣心思玲瓏的女子,怕她情麵上難堪,連幫扶都是不著痕跡的。

張玉映感激她,也為此更加痛苦。

如果那真的是個空有容貌和出身的女子,那她尚且可以卑劣的寬慰自己一二,然而當對方的品性真的無可挑剔時,她又為之奈何呢!

“不怕娘子笑話,”張玉映看向窗外,夏夜的細雨灑在玻璃製成的窗戶上,她幽幽道:“我有時候,真的、真的很妒忌她……”

喬翎麵容扭曲,陰暗爬行:“長得漂亮,出身好,家庭和睦,又是獨女,家財萬貫,還有個國公的位置等著她——老天怎麼不乾脆給她個皇位啊?!”

張玉映:“……”

喬翎陰暗的走來走去:“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幸運的人啊?我為什麼這麼倒黴,生來就在鄉村?!”

張玉映:“……”

喬翎陰暗的走來走去:“她肯定不至於淪落到為錢去給人衝喜!”

張玉映:“……”

張玉映抬手揉了揉太陽%e7%a9%b4,忍俊不禁:“好啦,我知道娘子是有意寬慰我……”

她眼底的霜色淡去,轉身往寢室裡去鋪了床,失笑道:“娘子早些安置了吧,明日還得去二夫人那兒上課呢。”

喬翎躺了上去,拉著被子蓋上,又不放心,再叮囑一句:“你要是實在難受,就去摸摸金子吧,它可軟和了!”

張玉映笑著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

夏天的雨,來得快,結束的也快。

但此時此刻,尤且是雨勢最急的時候。

一個叫六斤的夥計,正發瘋似的狂奔在路上。

大雨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他絕望的求救聲。

路上有塊石磚鬆動了,平時這不打緊的,然而雨降下來,水灌滿了縫隙,六斤一腳踩下去,“噗嗤”一聲濺出一陣水花,也叫他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冰冷的金屬蹭在石磚地上的聲音傳來,黑暗中的那個人走近了。

六斤不由自主的戰栗起來,因而屏住了呼吸。

那個人似乎很享受這種獵物的驚懼,步履從容,不緊不慢的行走在這雨夜中。

金屬的曳地聲刺痛了六斤的耳膜。

他的牙齒都在咯咯作響,心臟劇烈跳動,好像隨時都要躍出喉嚨——他很後悔之前為什麼不敢跟管事吵一架,要在這大雨夜被那頭豬支使著出來買酒。

那金屬的摩攃聲近了,他瑟瑟發抖的趴在地上流淚,甚至於不敢看一眼即將取走自己性命的這個惡魔……

就在這時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忽然間停了。

六斤壯著膽子露出一對眼睛,卻見幾米之外,一把紅傘在夜色之中開的妖豔。

視線向下,他看見了一雙沾上了雨水的白靴,再之後是滾了銀邊的白袍,腰間金色的束帶垂下,明亮中透著尊貴。

撐紅傘的人冷笑了一聲,語帶怒意,並不像六斤想象中那麼雲淡風輕。

“害我在這麼大的雨天出來,你真該死。”

……

雨還在下。

但好像已經不像最開始時那麼大了。

六斤隱約聽到了一陣鈴鐺的響聲,緊接著,好像有一束光照了過來。

我該是嚇糊塗了。

他心想:大晚上怎麼會有光呢!

那黑暗中的惡鬼與持紅傘的人並不對付,六斤聽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摩攃聲往持紅傘的人那邊去了。

他不敢看,甚至於恨不能把耳朵也閉上才好。

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他真恨自己不是一個聾子!

六斤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直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這夜晚的寧寂。

閃亮的刀鋒將他包裹起來。

有人急促又凶狠的問他:“名字?!”

“乾什麼的?!!”

甲胄摩攃發出的聲音傳來,原本圍在他麵前的那些執著刀兵的武士紛紛退開。

六斤抬頭,看見一個身形魁梧,著銀甲、神色漠然的青年。

目光在他身上一掃,那青年翻身下馬,自有武士替他提住了韁繩,他向前幾步,低頭與地上那顆人頭上沒有閉合的雙眼對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麻煩了啊……”

六斤聽見有人歎了口氣。

他壯著膽子循聲去看,卻見一個武士裝扮模樣的人用出鞘的劍撥了撥那具無頭屍體的手臂。

屍體身上的黑衣似乎破了一處,露出了內裡的皮肉,六斤根本不敢細看,瞟了一眼,便張皇失措的將目光收回。

羽林衛校尉成穆,也就是握劍的人眉頭緊鎖:“先前處置了那狂人,其後卻仍舊有人在夜裡遇害,原以為是有賊人蓄意模仿,現下再看,事情卻複雜了……”

他注視著那具無頭屍體的左臂,聲音收緊:“曾少卿,你來看!”

六斤聽到這個稱呼,心頭不由得一跳,倏然轉頭去看。

他曾經聽人提起過,這位大理寺少卿破過許多奇案,甚至曾經將多年前的連環殺人凶犯捉拿歸案,神都富貴,閒人甚眾,多有在茶樓消磨時光之人,茶樓裡的說書先生極大的傳揚了他的美名,又經由這些閒人,叫曾少卿愈發的聲名遠播。

隻是這一眼看過去,六斤稍稍有些失望了。

說書先生口中的曾少卿,是個明察秋毫、生就一雙火眼金睛的厲害人物,六斤一直以為,他該有四十歲上下,目光智慧又通達,持一把羽扇,須長三尺才對,可是現在出現在他麵前的曾少卿,卻是個年紀尚輕的青年——至多二十三四歲。

相貌雖說不上醜,甚至可以用俊美形容,但也跟他遐想中的智慧長者全然不同啊!

六斤有些不能言說的失望,然而此時此刻,當然沒有人知道,亦或者有心理會他的失望。

曾元直戴了一副長及手肘的手套,半蹲下`身,用鑷子掀開屍體左臂上覆蓋著的衣料,讓原本隱藏在衣料之下的一隻黑色蜘蛛森然%e8%a3%b8露在眾人眼前。

他動作沒有任何停滯,繼續著驗屍的步驟,半晌之後,才抬頭道:“他的骨骼有些怪異,有後天拔高的痕跡,關節的磨損也不合常理,很像是一具被製造出來用以達成某種目標的一次性工具。看他的麵部骨骼,應該是南方人氏,根據手部的繭子推算,他很可能曾經投身軍旅,至於手臂上的這隻蜘蛛……”

曾元直麵露思索,沒有給出結論。

成穆經曆的多了,倒是有所猜度——這八成是某個邪派組織的成員象征。

但是又覺得不太對勁兒:“可先前被抓的那些人,手臂上並沒有蜘蛛紋身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隻得抬頭去看他的上官,前不久剛剛上任的羽林衛中郎將、領京兆丞於樸。

他還有個綽號,喚作蒼鷹。

於樸冷眼注視那雙密布血絲的眼睛片刻,轉而往六斤麵前去了。

示意左右將六斤扶起,他道:“來說說吧,看見什麼了?”

六斤不敢直視他,下意識的垂下了眼簾,卻正好看見了他的手。

一雙戴著黑色手套的手。

……

翌日,越國公府。

薑二夫人實在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在老太君那兒領了教導喬翎的任務,當晚饒是喬翎這學生還沒去,她就先讓人把該學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首先呢,是認路,大概知道神都的地形地勢,哪些人家分彆住在什麼地方,城中不同坊市有什麼建築。”

“再其次,是咱們家的姻%e4%ba%b2。譬如說我跟老太君的娘家,大嫂的娘家,乃至於國公的外家,此外,還有與府上相交甚好的,日後見了都不能怠慢的。”

“最後,就是宮裡邊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