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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子的打簾子,重新沏茶的沏茶,另有人替老太君取了居家的衣裳來,原先寧靜的客室,好像就在這一刹間活了過來。

喬翎與張玉映趕忙起身迎人,便見打外邊走進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夫人,膚色紅潤,目光明亮,滿頭銀發梳的整整齊齊,渾然沒有半分暮氣外溢。

喬翎忙近前行禮:“老太君,我……”

那老夫人長長的“噢”了一聲,揶揄的朝她眨了眨眼,說:“我知道你——你夫婿便是當今越國公薑邁薑弘度,是不是?”

喬翎一下就呆住了:“哎?!”

老夫人拉著她的手把她拽起來,爽朗大笑,一邊笑,一邊向身後道:“還不過來拜見咱們的越國公夫人?!”

喬翎眼見著老夫人身後走出來個容長臉兒的青衣侍女,笑嘻嘻的看著她。

身上的衣裳有些陌生,往臉上看,倒是眼熟。

她“啊呀”一聲,認出這是當時下樓來給她送錢的侍女之一,隻是當時竟不知道,這侍女的主人,居然就是自己未來夫婿的祖母!

喬翎低聲同張玉映一說,後者便動容的拜了下去,老太君另一隻手把她拉住:“難道我還缺人磕頭嗎?起來吧!”

侍從重新送了茶來,老太君大抵也是渴了,先喝了半杯下肚,這才朝喬翎開口:“我素日裡事忙,衙門那兒走不開,弘度那邊的事情也得留半顆心,好在你來了,以後倒是可以略鬆口氣。”

她顯然是極為爽利的性格,當即就開門見山道:“弘度的身子,我也不瞞你,太醫來診脈,都說是不太好,是以怕也沒有太長的時間去準備婚事,短則半月,長則一月,咱們就把事情給辦了。”

“雖說是衝喜,但是該給媳婦的,一定也不會少,若是弘度真就是跟他爹一樣早早地舍下我去了,你也願意,我再給你添一份嫁妝,叫你從府上出嫁。”

很周到,很穩妥。

喬翎能說什麼呢:“您安排的再好不過了。”

老太君體諒人,也希望未來的孫媳婦通情達理,見她明白,當下滿意的點點頭:“你二叔在外公乾,歸期未定,短時間怕是見不到了,而你婆婆喜歡安靜,你有事隻管跟我這兒的人說,彆去吵她。”

略微頓了頓,又道:“外邊的那些傳言,你不必當真,她這個人麵冷心熱,不是壞人。”

喬翎點頭:“我曉得的。”

老太君跟她說完,又告訴張玉映:“隻管在府上住著,不必擔心彆的,三皇子畢竟也隻是皇子,還沒坐到那個位置上呢,不必怕他!”

說著,她神情當中流露出一點譏誚:“但凡聖人有半分想要立他的意思,貴妃也不會隻是貴妃,他自己怕也知道,所以才這樣輕狂!”

喬翎聽得心下微動,卻不好發問,薑二夫人就趕在這時候過來了。

她是個年輕的婦人,至多二十五歲,喬翎猜測該是續弦,不然也太年輕了一些。

隻是薑二夫人身子看起來不太好,進門一會兒,便咳嗽了好幾聲。

老太君不由得歎了口氣,神色憐惜的告訴喬翎:“這是我娘家的侄孫女,原也是個愛說笑的性子,隻是前年生產完之後坐下了病,斷斷續續的總不見好……”

薑二夫人臉色雖有些蒼白,但語氣果然是爽利的:“也不算是大毛病,就是有些體虛嗜睡罷了,娘擔心我,才覺得是了不得的事情。”

老太君哼了一聲:“那你在這兒咳嗽什麼呢?”

薑二夫人就笑了:“這不是喉嚨癢嗎?”

又使人送了隻檀木盒過來,遞給喬翎:“我比你大了不少,年歲上差的多,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又是個俗人,就隻給張票子,侄媳婦喜歡什麼,自己去買吧!”

喬翎實實在在的領受了她的好意:“多謝叔母!”

真要是給了什麼東西,於她暫時也隻有裝點門麵的作用,反倒是實打實的給了錢,那才便宜呢!

她從張玉映手裡接過那隻花布包袱,手伸進去摸了摸,掏出個瓷瓶來,雙手遞給薑二夫人:“我身無長物,倒是曾經跟隨一個醫師學過製丹,效用還不算壞,叔母若不嫌棄,便贈與您吧!”

薑二夫人:“……”

薑二夫人其實有一點點嫌棄。

她並不缺藥材,也可以請太醫來問診,這會兒對於這所謂的侄媳婦出品的藥丸,實在有些敬謝不敏。

又心想:這姑娘心眼是有點直,哪有給人送藥的呀!

喻義不好還在其次,關鍵是這東西也太容易惹出事端來了。

隻是,薑二夫人瞟了眼喬翎那個一眼就能掂量出重量的包袱,最後還是欣然收下了。

大不了不吃唄,人家帶的東西本就不多,這要是給拒了,叫人多難堪!

喬翎跟兩位長輩說了會兒話,見老太君稍稍顯露疲色——人家上了一天的班呢,就很識相的帶著張玉映離開了。

先前去給她遞信封的那侍女名叫芳衣,這會兒便領著她們往老太君安排好的住所去。

這姑娘似乎是個很活潑的性格,也不曉得先前往喬翎麵前去的時候是怎麼忍住的,一路上嘰嘰喳喳不停,好像是一隻喜鵲。

“府裡邊吃飯,一向都是分開的,夫人那邊一處,國公那邊一處,老太君跟二爺二夫人那邊一處,您到時候也是跟老太君處一起!”

“不是不想叫您跟國公一處,而是國公在吃藥,忌口多,不方便!”

“您還沒見過國公吧?我們國公的相貌,那可真是沒的說!”

“這邊院子靠東,算是客院,離前院比較近,出門倒是方便,就是離正房遠,畢竟還沒成婚呢,未婚夫妻倆不好見麵的!”

芳衣說,喬翎跟張玉映聽,聽到一半,卻有前院的小廝慌慌張張的過來。

張玉映察覺到他額外多看了自己一眼,心裡登時咯噔一下,果然聽他說:“外邊張小娘子的兄長來找呢!”

喬翎不輕不重的吃了一驚:“啊?”

她詫異的問張玉映:“你們家還有人被赦免了嗎?”

張玉映知道發生了什麼,神色反倒平靜下來。

她搖頭說:“沒有。”

那外邊張玉映的兄長,怎麼能跑到這兒來?

難道也被人買下來了?

喬翎忽的想起一個很要緊的問題來:“除了你之外,你們家彆的人都在哪兒?”

張玉映冷笑一聲,顯然與張家其餘人極不和睦——想想也是,都已經徹底決裂了,最後還因為那一家子人被搞成了奴籍,險些落到仇人手裡,這能不窩火嗎?!

她告訴喬翎答案:“全家都被沒入教坊司了,首惡估計會擇日問斬!”

喬翎沒去想後一句,這會兒她還在為前一句所震驚:“啊?!全家???你爹跟你哥哥也???!!!”

張玉映對她的反應感覺很奇怪:“娘子不知道嗎?”

喬翎理直氣壯:“我是鄉下來的!”

張玉映抖了抖眉毛,告訴她:“最開始的時候,隻有罪官家的女眷會被沒為官奴,聖人曾經想過要廢奴,隻是因為阻力太大,被迫中止了,大概是為了賭氣吧,沒廢成,所以就加了一條,罪官及其家中男眷也要被沒為官奴。”

“雖然不值得大肆慶賀,隻是對於女兒家來說,倒也算是一件好事,起碼那些想要羞辱政敵的人不會再去找她們——直接就朝著正主去了。”

她又一次奇怪道:“娘子居然不知道?”

喬翎瞠目結%e8%88%8c道:“都說了我是鄉下來的!”

說完,又“噫”了一聲:“那你爹跟你哥哥現在……”

“誰要關心他們的死活!”

張玉映冷冷一嗤,看喬翎一雙眼睛瞪大了,圓圓的,貓一樣堆滿好奇的盯著自己,想了想,又有些幸災樂禍的道:“運氣好的,在賣唱,運氣不好麼,大概在賣銀吧!”

喬翎不由得咬住了自己的手指頭:“……”

噫~

你們神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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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張玉映沒打算理會張家的人。

自從逼嫁不成,兩邊的關係就很惡劣了,待到對簿公堂之後,說是生死仇人也不為過。

這會兒又來找她,肯定沒什麼好事!

芳衣見狀,馬上就朝那小廝道:“不必跟他客氣,馬上攆走,要是敢在門外耍賴,就扭送到京兆府去!”

她是老太君身邊的人,說話顯然有用,那小廝麻利的應了聲,很快走了。

芳衣又勸說張玉映:“張小娘子且在府上安心住著,不必理會那些糟汙小人!”

住所都是早就準備好的,家具陳設,樣樣妥當。

芳衣先領了十來個侍女過來給喬翎見禮:“以後娘子若有驅使,隻管吩咐她們便是。”

交代完之後,又從懷裡取了本冊子出來,雙手遞上:“這是府上給的聘禮,並老太君給您籌備的嫁妝,都在後邊院子裡擱著,娘子稍後可以過去核對,若要取用,隻管同那邊媽媽說一聲,也便是了。”

喬翎接到手裡,看也沒看,先道:“實在是叫老太君費心了。”

芳衣一笑,露出兩個酒窩來:“整個神都,誰不說我們老太君慈祥?那麼多勳貴門庭,再沒有比我們家和睦的了!”

等她走了,喬翎順勢往塌上一躺,看著帳頂上繡的海棠,長舒口氣。

張玉映坐在圓桌前翻看那本禮冊,低聲同她道:“老太君真是體貼人,聘金跟嫁妝之外,額外也貼了兩千兩的銀票給娘子呢!”

喬翎“哎”了一聲:“早知道,也該給老太君一瓶藥丸的!”

張玉映忍俊不禁,笑完又說:“娘子還是去置辦點東西吧,左右手裡邊也有了閒錢,去打一些小玩意兒預備著賞人。老太君跟二夫人那兒,也該預備著回禮,東西貴重與否還在其次,總該表個態度出來……”

喬翎麻利的應了一聲:“明天就去辦!”

前腳剛應承完,後腳就有人來報:“包府那邊使人來給娘子送東西呢。”

包府?

哪個包府?

彆說喬翎,就是張玉映,初聽時也怔了一下,不明所以。

還是外頭的侍女機靈,見那二人俱是茫然,趕緊小聲提醒:“那是咱們家的正經姻%e4%ba%b2,國公生母羅氏夫人的妹妹嫁去了包家。”

喬翎馬上會意過來:“原來是國公嫡%e4%ba%b2的姨母!”趕忙叫請來人到廳房去吃茶。

心裡邊忖度著,我今日才到越國公府,包家姨母那邊就使人來送東西,可見一直都留心著呢……

到廳堂裡去一瞧,來的是個中年媽媽,說是姓苗,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臉上帶笑,朝她行禮:“我們夫人聽說娘子來了,很是高興,特地差我來問候娘子。”

說著,送上了禮單:“舅老爺人在勝州,肩膀上又擔著差事,上回進京還是兩年前述職的時候,怕耽誤了外甥的喜事,所以早早備了賀禮叫我們夫人代為收著。”

喬翎心下感慨,臉上難免愈發客氣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