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頁(1 / 1)

盛世春 青銅穗 4356 字 2個月前

不顧後果,憑他那一槍偏聽偏信和衝動,他也不看皇儲之位,但是大周實在多災多難,再經不起一點的變故了。

倘若目前宮中唯一的一個皇儲人選都被世人知道不是皇家血統,那四野必有動蕩。

關鍵此刻西北還有亂子,大周此刻再生內亂,那就直接中了有心人的下懷!

想到這裡,她情不自禁的往宮外方向投去一眼,楊奕顯然是一個知曉大義之人,否則他不會為了向朝廷遞出情報而暴露隱藏了二十多年的身份。

無論如何,情勢走到當下這一地步,皇位最終由他來繼承,已經是唯一正確的走勢了。

而由曾經參加過平定天下之征途的皇長子來接掌江山,毫無疑問也更加有說服力。

但傅真不知道楊奕得知這一切之後會怎麼想?

積壓了二十多年的心酸和委屈,他將會如何安置?

思緒剛亂飛到此處,身後就傳來了“吱呀”的開門聲。

殿門開處,皇後站在門坎之下,憔悴的麵容讓人望之心疼。

“娘娘保重……”

此時此刻傅真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道出這樣一句了。

皇後跨出門坎來,默然走到他麵前,然後抬頭望著天空,幽聲道:“你都聽到了吧?”

傅真默然點頭:“承蒙娘娘信任,臣婦全都聽到了。”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將你叫到這兒來嗎?”

傅真頓了會兒,望著她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任何人都有保家衛國的責任,我想大殿下也是。”

皇後轉過身來,對上她的目光:“果然你能領會到我的用意。”

傅真頜首。

皇後道:“他可以不當周王的兒子,不當皇帝的皇長子,但大周有難之時,他卻有責任出一臂之力。

“因為他也是大周的子民,天下興亡,他亦有責。所以無論如何,當下西北那邊的戰亂,他不能袖手旁觀,宮闈之中的這個難關,他也要幫忙度過。”

傅真點頭:“娘娘,回去之後我會好好勸說大殿下。殿下對大月和東茲的情況都十分了解,有他在如虎添翼。

“而且當初段若還囚禁了大殿下五年,這不單是殿下之恥,也是我大周之恥!

“如今他放養在外的兒子,又野心勃勃卷土重來,這筆賬無論如何得清算。”

皇後點頭:“正是。”

傅真想了一下又道:“不過,臣婦卻也想替大殿下請個保護,殿下一旦參與,十有八九要暴露身份,一旦為皇上知曉他的存在,還請娘娘務必護佑殿下周全。”

理智上來說,傅真認為楊奕的確應該回歸朝堂,可站在楊奕的角度說,就這麼回來未免憋屈。更何況當年皇帝在決定舍棄他當誘餌之時,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態尚且不為人知,往最壞處想,萬一虎毒食子的事情真的就發生在他的身上呢?

即便皇後比起任何人來都更希望楊奕活得好好的,傅真也仍然想在此時提醒一句。

皇後似%e8%83%b8有成竹:“我既然作此打算,自然會有萬全之策。端看你可願意信我?”

傅真俯身:“臣婦自然相信娘娘。”

皇後點頭:“如此,我就等你的回話。天色已不早,我讓人送你回府。”

這時候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太監碎步走上來:“稟娘娘,半個時辰之前,東華門外的將領就前來傳話,說裴將軍在宮門外等候著將軍夫人。”

傅真聞言訝了訝。

皇後就望著她揚起了%e5%94%87角:“該當如此。這小子人口冷麵了二十年,如今也知道疼人了。

“你便去吧。彆耽擱了。”

傅真福身下拜,其身的當口順勢看了一眼門戶大開的殿門裡頭,然後才退下了庭院。

第369章 枷鎖

傅真乘著軟轎來到東華門下,宮門下將士開了門,坐在馬上的裴瞻還穿著盔甲,他聞聲抬頭,然後翻身躍下,迎著傅真大步走來。

月光從頭頂灑下,將他映照得如同從天而將的天神。

“你終於出來了。”裴瞻似鬆了一大口氣。

傅真輕輕點頭,踮起腳來,抬袖將他額角的薄汗擦了擦:“一直在這兒等嗎?”

“聽楊彤說你來這兒了,我就直接來了。”

傅真把手放下來:“那我們回去吧。”

裴瞻點頭,然後彎腰將她抱起,大步走到馬下,將她放到了馬背上。

傅真在馬背上笑起來:“嚇我一跳。”

裴瞻也仰頭笑著,然後上馬,一手纜著她,一手牽著韁繩,朝著街頭馳騁而去。

回府後裴瞻習慣地要去耳房,傅真拉住他:“彆走。”

裴瞻停下來。

傅真道:“你不想知道皇後娘娘為什麼傳我入宮麼?”

裴瞻有些猶豫:“想知道,可是已經太晚了。”

“沒關係。”傅真拉著他往屋裡走,“這事很重要,必須馬上告訴你。”

……

皇後帶著傅真走了之後,裴昱夫婦也立刻入院重新與楊奕重新見了麵。

從前楊奕還在周軍大營裡的時候,裴昱跟著父%e4%ba%b2在營中,彼時也才是個意氣風發的小夥兒,和楊奕自然接觸頗多,後來他陡然失蹤,跟隨在皇帝身邊的這些將領沒有不為他痛心的。

這二十多年過去,沒想到他竟然好好的,而且還回來了,在眼下皇位傳承陷入危機的當口,他以如此高大健壯的形象出現,無疑給了裴家這樣朝廷的中流砥柱莫大的振奮。

裴夫人%e4%ba%b2自備好了茶點,留下楊奕來敘舊,楊奕對少年時的事情還記憶猶深,隻是對他們懷有的期望反應淡淡,裴昱是個明白人,話題點到為止,接而就說起了這些年來西北的狀況。

楊奕對大月東茲兩國從前至今的狀況侃侃而談,大多時候都是在陳述事實,偶爾在表達觀點時也很溫和。

裴昱一路聽下來,隻見他不論是在提及當初在大月被囚的那五年,還是提到這些年來所遭受的追殺,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全無憤世嫉俗之意,如果不是先前聽傅真講述過他這段坎坷的過往,誰能想到他還有如此之多的心酸?便覺其心境城府遠非廢太子及燕王可比,一股打心底裡的欽佩便也油然而生了。

大周經曆過多番波折後,朝野上下都需要強心的藥劑,而當皇帝已然力不從心之時,有個閱曆豐富又有著大是大非的皇室子弟出現無疑是個利好消息,哪怕他不願當太子,不屑要這皇位,他能坐鎮皇室之中也是好的。

這一留便留到了月上中天,裴昱極儘誠意挽留楊奕留在裴家住下,楊奕也推辭了,於是裴昱隻好%e4%ba%b2自護送他回到萬賓樓。

回來後正巧門下說傅真和裴瞻也回來了,實在忍不住想去問問傅真這趟進宮發生了什麼,卻被裴夫人給拉住了。

裴夫人道:“大殿下執意不肯留宿裴家,一看就是不想跟我們這些重臣來往過密,也是想跟朝堂保持距離的意思了。這個結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開的,何必急在這一時呢?”

裴昱聞言歎了口氣,也就作罷。

東跨院這邊傅真將今夜之事從頭至尾向裴瞻說畢,裴瞻也震驚得啞然了許久。

這麼多年裡,燕王一直被養在深宮,朝上朝下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個溫柔而多病的少年皇子,將來就是一個蒙受著皇室蔭庇的王爺。哪怕皇後對燕王的保護的確過於周到了些,但在朝中還有個太子的當時,這些並不算什麼,誰又會想到這後頭竟然還藏著燕王隱秘的身世呢?

“所以娘娘的決定是,還是順勢而為讓燕王當太子,先擺平大月和東茲那邊再說?”⊕思⊕兔⊕在⊕線⊕閱⊕讀⊕

“沒錯。”傅真點頭,“她先前警告了燕王,命他不許透露任何風聲出去,我想這個時候如果大殿下在世並且還就在京城的消息傳到皇上耳中,無論他當初對舍棄大殿下當誘餌是怎麼想的,對他來說都會造成衝擊,這對於穩定朝局不會是件好事。”

裴瞻沉%e5%90%9f:“如果皇上有任何閃失,就算大殿下突然現身,這個危機也不會如我們所願順利過渡。事出突然,到時總會有人難以接受他的存在,又或者會有質疑。娘娘的決策是對的,此事須得從長計議。姓連的還在暗中作妖,除去這個毒瘤才是當務之急。”

“正是。”傅真點頭,“你那邊西北查探到的軍情應該還有些日子才到皇上手上,趁這段時間,我們要儘全力說服大殿下加入對敵陣營中。先同心合力把東茲的危機解決了,然後宰了連暘,將大月餘孽斬草除根,才能集中力量護佑朝堂平穩過渡。”

裴瞻在屋裡來回走了兩遭,停步在簾櫳下:“大殿下心性堅定,經曆過那麼多的坎坷,他的意誌不是輕易能轉移的。明日你就先去將今夜之事先告知於他吧,在想到更好的辦法之前,目前隻能儘全力促成他與皇後娘娘母子相融。

“我與少暘最近在操練兵馬,如果西北有動亂,我們隨時都要出兵增援,耽誤不得。”

“我知道。”傅真起身,“你就去忙你的好了。明日一早我就去萬賓樓。”

裴瞻扶著她的肩膀點頭,然後揚聲喊來紫嫣:“給少夫人備水洗漱。”

……

這一夜對楊奕來說,好像天長地久一樣漫長。

從裴府回來後,他如常洗漱,更衣,又如常躺在床上,平靜地望著帳頂。

這一望竟然就望到了天際泛白。

賀昭端著熱水進來時,看到兩眼睜睜的他,門下怔了怔,然後放下水盆上來。

“看起來主公又是一夜未睡。”

楊奕趿著鞋子下地,坐在了窗前。

天色才蒙蒙亮,已經是中秋時節了,庭院裡的幾盆菊花已經結上了薄霜。

賀昭擰了帕子遞到他跟前:“主公,先擦擦臉。”

楊奕接了帕子,擦了一把,走到水盆邊自行清洗。指間水一下下地流入盆中,在靜謐的早晨裡格外響亮。

水聲靜止之後,楊奕終於直起了腰來。他低頭看著水盆裡自己的倒影,兩手撐著洗臉架,把頭又垂了下去。

賀昭忍不住走上前:“主公要是實在難受,屬下便護送主公先行離開京城亦可。”

楊奕埋頭不語,良久後才搖了搖頭說:“雖然我的確想當這個懦夫,但眼下走不成。就是走了,也會被追回來。”

“主公,您不必這樣為難自己。”

賀昭看得心疼,下%e5%94%87都已經咬起來了。

“怎麼能說是為難呢?”楊奕深深的望著麵前的鏡子,“從昨天夜裡,我決意踏出這個門前往裴家開始,就不存在為難自己了。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的母%e4%ba%b2她沒有拋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犧牲我,我沒有理由僵持下去。”

“可是,娘娘與皇上應該是同聲共氣的。而且,如果這個消息走露到皇上耳裡,會引來什麼樣的後果,我們誰也不知道。”

“既然已經這樣了,又何必再瞻前顧後呢?”

賀昭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