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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春 青銅穗 4324 字 2個月前

這裡安排妥當,天色也已經大亮。

傅真伸了個懶腰走出門坎,傅嘉就一麵喊著姐姐一麵飛奔著過來。

昨夜之事自然把他也給驚動了,隻是紫嫣怕他出去反倒節外生枝,便生生將他勸了回房。

到天亮,他終於沒按捺住,跑過來找傅真了。

少年往傅真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傅真笑望著他,掖了掖左手腕處的袖口:“放心吧,我一點事都沒有。”

傅嘉也確實沒看到她哪裡有不妥,遂重重地點了頭,哼地一聲道:“姐姐,倘若他們再敢作妖,你一定要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去打他們!”

昨夜裡雖未能出門,但下人卻把起因經過結果全都跟他說了,少年熱血沸騰,又汗顏不已。

隻覺自己身為男兒卻還不及姐姐一個弱女子來得有魄力,這一整夜他竟是再未曾入眠。

傅真撫著他的頭,拉他坐下來,問起他功課,又問他與藍家小五交往如何?

傅嘉答說,已經答應了對方前往做客,順道又問起傅真,他該帶著什麼禮物前往?

傅真出了主意,這邊廂正好傅夫人回來了,身後還跟著櫃上的掌櫃,原來日前交代下去讓買的參,當真一大早他們就送過來了!

傅夫人讓掌櫃的把參交給傅真,自己帶著傅嘉去準備去藍家的手信。

掌櫃把參交了之後,又目含欣慰地看起了傅真:“大姑娘看起來可大好了。府上之事,小的們都聽說了,很是為大姑娘高興。咱們總管京畿這片的蘇大掌櫃,來前讓小的給帶話,讓小的問問姑娘何時得閒?大掌櫃預備開桌席麵,請主母及大姑娘二公子赴宴一敘。”

寧家在每個地塊都有個總管的大掌櫃,蘇大掌櫃是跟了寧老爺子半輩子的心腹之一,於傅夫人及傅真姐弟來說也有如長輩,這次的滇丹參,也是蘇掌櫃給買到手的,傅真當然要給這個麵子。

她道:“代我謝謝蘇爺爺,我這兩日還有些事忙,待過了這陣,我著人來告知。”

掌櫃領了此話,告退出去。

怡心堂這邊已經料理妥當,傅真捧著參回房,匆匆換了衣裳,便喚來張成,出門去往玉璣坊內的豆腐鋪子。

……

裴瞻年前還朝後休整了幾個月,西北的黃沙才剛剛自他腦海裡淡淡去,上個月皇帝就終於沒忍住,給了他京畿十三營副指揮使的差事。

說是“副”指揮使,可由於指揮使就是他爹,所以他其實跟正指揮使有什麼區彆?

天晴時,他爹說要陪他娘賞花,天雨時,他爹說要給陪他娘解悶。天不晴不雨時——難得這麼好天氣,他爹則要陪他娘去逛街吃館子。

所以他每日都得依時依刻地前往城外駐軍營賬點卯練兵,直到太陽下山結束事務才下營。

上晌守著將士們例行操練完畢,他回房喝了兩口茶,杜明謙就抱著頭鍪進來了:“老五,下晌沒什麼事了,咱們去探望探望程伯母吧?持禮今兒都告了假,程伯母不定什麼情況呢。”

裴瞻放了茶壺,動手解盔甲:“我昨夜裡去過了,因為缺藥引,確實比較麻煩。”

杜明謙愣了下:“那你解盔甲作甚?”

“我還有事。”裴瞻一絲不茍地扣著袍子,“你自己去,晚些我再過來。”

杜明謙道:“你一個單身漢,除了差事,還能有什麼事?”

裴瞻白了他一眼。

原本有話到了嘴邊,也不說了,掛上劍就出了門。

豆腐鋪在坊門口臨大街的位置,開了許多年了,裴瞻小時候常去光顧。

鋪子老板是對中年夫婦,生有兩個小兒女,鋪子裡賣著豆腐,豆乾,還有豆腐腦。

豆腐腦也有多種口味,因為可以加不同的佐料。於是鋪子前麵還搭了個茅棚,擺了桌椅。

老板一家人靠著鋪子平靜地過日子,拮據但又溫馨。

過去這些年,裴瞻往返西北與京城,在京中街巷裡停留的時間少之又少。

每每想到敵軍寸寸占去的國土,想到鐵蹄之下流離失所的百姓,他就覺得身為武將,不配享受這番繁華,沒有資格在邊關大亂之時來感受這份溫情。

去年回來,他才終於又找到了這個鋪子,並重新隔三差五地光顧。

裴瞻打馬進了城,輕車熟路地在鋪子不遠處的胡同口停了馬。

茅棚裡已經坐了兩桌客人,其中一桌,非常惹眼,正是昨日被他約在此地見麵的傅家大小姐。

裴瞻看了眼天色,離午時還早,還以為憑她那般奸詐狡猾,還不一定真的會來,沒想到她反倒來的比他還早。

他翻身下馬,走了過去。

傅真早膳沒怎麼吃,到了豆腐鋪子後立刻讓店家上了碗麻油豆腐腦。

可她連吃了四碗,裴瞻還沒有來。

正當她扭頭喊店家上第五碗時,餘光裡就多了個人,定睛望去,隻見正是穿著身精紋雲紋錦袍的裴瞻就跟座鐵塔似的杵在了跟前,他左手扶劍,兩眼下垂,正盯著自己麵前一字兒排開四個空碗。

“看不出來,你還挺能吃。”

堆著滿臉歡喜正要打招呼的傅真聞言噎住——

這破孩子!

都二十了,怎麼還這麼不會說話呢?

四碗豆腐腦能叫多?

就算再多,她這麼瘦,吃多點又怎麼了?她家又不是養不起她!

她拉下臉:“我知道裴將軍這麼說是心疼您的錢。放心吧,想吃什麼?今兒這頓我請!”

說完她解下荷包,啪地放在了桌子上!

裴瞻瞥她一眼,腳尖勾開板凳,坐下來後他稍稍側首:“店家,按老規矩上。”

“好嘞,將軍!”

店家麻溜地上了碗麻油豆腐。

第55章 人長得周正,話卻不正經

傅真吃不得一點虧,本要再刺他兩句的,一見這碗鋪著厚厚核桃碎和乾桂花的麻油豆腐腦,她頓了一下:“你也喜歡吃這個?”

裴瞻一手端碗,一手執勺,慢吞吞吃了兩口,然後撩眼:“‘也’?”

旁邊店家好像早就忍不住想說了:“將軍,傅小姐方才已經吃的四碗豆腐腦,都是麻油味的!”

裴瞻睃著對麵,掏出帕子輕拭了一下%e5%94%87角:“是麼,那可真巧。店家,給我身後護衛每個人都來三碗,不夠再添。傅小姐會付賬的。”

傅真順眼看去——好家夥!

他身後不遠處站了成排的牛高馬壯的漢子,一個個手臂比尋常人的大%e8%85%bf還粗,而且目不斜視,一張臉繃得跟他們主子似的,仿佛當個稱職的人樁就是他們的使命!

這樣的隊伍傅真見過呀!

這是將軍府特訓出來的專職護衛,張成他們身手也很不弱,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選了,他們沒有受過這等高級的訓練,替她乾活也已經綽綽有餘。

可是傅真眼下正缺護衛啊,這麼優質且成熟的護衛,裴瞻竟然擁有這麼多!

不公平!

“傅,傅小姐……”

店家顯然看出來這也是位不好惹的主兒,得了裴瞻的令,卻還是怯懦地問起她來。

傅真目光凝住在裴家護衛們身上,想都沒想地擺手道:“聽將軍的!管飽!再問問他們還想吃什麼?管他們是要山珍還是要海味,都給我弄過去!”

裴瞻不過順她的話擠兌擠兌她,坑她幾碗豆腐罷了。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不想她此刻卻瞄著他的護衛們,變成了一隻盯上了鹹魚的饞貓。

當下哂道:“傅小姐還真是不拘小節。”

傅真對這評價不以為意。又不是不認識,打小就知道他什麼德行,對身為姑姑的梁寧他都不放在眼裡,怎麼可能會對她傅真有禮貌嘛!

再說了,她是來拉他入夥查胡同凶殺案的,自己在他眼裡什麼形象,他又怎麼認為她,她可不在乎!

她收勢回來,揚聲喊老板再上一碗麻油豆腐,而後套近乎:“方才將軍說得對,還真是巧呢,我和將軍連吃豆腐的口味竟都有相同之處,有緣,有緣。”

她還是梁寧的時候,幾乎天天都來這兒吃豆腐,且隻吃鋪著厚厚核桃碎和乾桂花的麻油豆腐,那會兒她也沒見這家夥跑來吃!

從小就清高得不得了的他會來這種地方吃豆腐已經很讓人詫異了,他竟然還點了一碗跟她同樣的豆腐腦,不借機發揮一下都說不過去。

裴瞻聽到“吃豆腐的口味相同”幾個字,頓時被正送入口的豆腐嗆了一下。

麵前此人長得周周正正,說起話來怎麼透著點不正經……

“將軍慢點兒!”傅真起身想替他撫背,被他瞪了一下又生生收回手。

她清了下嗓子,一麵接了店家上來的豆腐,拿勺伴著核桃碎,一麵看看空落落的四邊,接入了正題:“裴將軍,我是來回你的話的,你不會忘記了吧?”

裴瞻怎麼可能忘?

不說他還沒察覺,這趟已經被她浪費那麼多時間。他冷住臉:“說。”

遠處護衛在他落座時已迅速分散退開,將這茅棚團團圍住,無形中給他們的敘話留足了安全的空間。

而傅真在店家上豆腐,也給了手勢不讓他們靠前,她選的最偏的角落,確保沒人刻意過來便聽不到的。

傅真道了聲“好”,便把傅夫人身在客棧是為了等寧父交代的故人一事隱去,隻說傅夫人是在客棧裡對賬本,隨後又將傅夫人如何發現樓下的凶案,以及梁寧怎樣入胡同,發現了屍體,再又將黑衣人們如何清理血案現場,並且尋找物事這一連串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來。

“梁小姐上了樓之後,底下人就開始清理現場,家母說,梁小姐當時也躲避著那些人,看起來那是她也不敢隨便招惹的。

“一件血案,下手那麼快速,而且撤退的也很果斷,包括清理現場也做得那般徹底。

“再加上事後居然沒有傳出任何風聲——裴將軍,此事真的很奇怪呀!你知道那有可能是什麼人嗎?”

裴瞻當然不會知道。

那幾年他人都不在京城,怎麼可能知道。

但傅真卻要裝得像是個道聽途說來此事的不相乾之人。

她想過了,隻有裴瞻這樣的人,才有實力破了此案,從而揭開徐胤與那把匕首,或者說與此案背後的人的關係。

關於向徐胤複仇這件事,傅真其實並不想拉任何不相乾的人下水。

裴瞻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她更是無權利讓他為自己做些什麼。

但是那樁案子關係到兩個至今不知名姓的死者,哪怕他們不是寧老爺子的故人,那也是兩個堂堂正正的大周子民——他們身上有大周的路引,不就正說明了他們的身份清白嗎?

就算為了給兩個冤死的百姓平反,那也是行善做好事。

他們這幾家人,這些年死的幾乎都是為了天下百姓,她有絕對把握,裴家不會有任何一個認為這種事可以袖手不理。

再者,殺害那雙父子的凶手明顯也不會是一般人,像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