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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春 青銅穗 4371 字 2個月前

話說回來——拋開徐胤的狼子野心不說,就算他才華橫溢,容貌過人,令永平情根深重,可於榮王府而言,也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

朝中有才,且比他徐胤還有家世背景的人多的是,他徐胤,能憑一張臉蛋就成功上位成王府姑爺?

榮王夫婦可不年輕了,兒女婚姻之事,尤其是他們那樣的門第,他們難道不會有更全麵的考慮?

思及此處時,老頭正好又說了下去:“隻不過,在下以為真正打動了榮王府的,恐怕還是因為徐侍郎對梁家姑小姐的一片癡情。”

“‘癡情’?”

傅真聽到這兒,隻疑自己的耳朵壞了。

“是啊。”老人篤定地說,“徐侍郎對梁家姑小姐的深情朝野上下誰人不知?他的重情重義,足可稱得上感動天地了!

“這幾年各家戲社,說書,拿徐侍郎對梁家感恩圖報的故事不知編了多少個本子,連黃口小兒都知‘嫁人當嫁徐子修’,這難道還有什麼疑問麼?”

傅真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在此之前,她以為徐胤謀求富貴到手,對梁家也就放手了。

合著,他%e4%ba%b2手殺了她,還偽裝成了癡心人,成了對梁家知恩圖報的仁義之輩?

她深吸氣,揮手道:“你展開說說!”

她就是再被氣死一次也得死個明白!

老頭便道:“這又得回到白鶴寺失火那事上了。那夜事發後,徐侍郎就冒雨趕到了山上,當場昏過去了。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報官,他怎麼也不相信梁小姐是出了意外,他%e4%ba%b2自遣使自己的書童請來了大理寺的人。

“但因為那日佛堂裡點起了滿屋的長明燈,又懸掛著許多經幡和紗幔,還有畫像,加上那幾日連日陰雨,風一吹,火勢就起來了,而滿屋的長明燈蓄著不少燈油,那還不得傾刻變成火海?於是大理寺查來查去,也斷定為意外。”

“可是梁小姐會武功啊,她見失火,怎麼可能不逃出去?梁家沒在場表示疑問嗎?”

“在場啊!怎麼可能不在場?梁家可是第一時間到的現場,而且全家上下包括部分仆人都去了!

“之所以梁小姐沒有逃出去,據勘察的人說,是斷了的房櫞砸上了她的%e8%85%bf,她逃不出去。再說,梁小姐身上有不少舊傷,就算有武功,到底有所限製。”

傅真再次問候了一遍徐胤十八代祖宗。

合著他把這樁謀殺提前安排得明明白白,使現場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了,連大理寺的人都沒查出來不妥,這得布局多麼嚴密?又要動用到多少人手?

不過是夜他能瞞過所有人進入佛堂,已經說明了問題。

在那些他們逐漸淡去聯絡的時間裡,徐胤早為自己創造了不少條件。

為了殺她,可謂煞費苦心了!

“後來,梁家給梁小姐設立的靈堂裡,徐侍郎全程都在旁陪靈,”老頭喝茶潤喉之後又道:“梁小姐安葬後,不少人開始替其說媒,議婚,他都拒絕了。他執意要為梁小姐守孝一年,而後才同意議婚。即使麵對郡主的垂青,他也是對榮王這麼說的。

“榮王殿下應是深受感動,總是同意了他,直到他守滿這一年孝之後才與之議婚。”

傅真一路聽到這裡,反而鎮定了。

一個處心積慮殺了未婚妻用來攀求富貴的殺人凶手,竟是世人眼裡情深意重的楷模!

這不是普天之下最大的笑話麼?

他再做些什麼欺世盜名之事,也不為奇了。

傅真望著熙攘的店堂,沒有說話。

既然經過大理寺勘察後得出的結論是事出意外,凶器就是佛堂裡那滿屋的燈油,這結果想必梁家也隻能接受。

畢竟,她不是個弱女子,不是朝廷正兒八經掛名的女將,也是個有無數應敵經驗的老手。

那天夜裡她好好的,如果不是意外,那誰還能謀害到她不成?事情若不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她都不會相信。

何況當時梁郴已去了西北,未成年的梁郅都在四處籌糧,家中隻剩些婦孺,便是再不信,又能如何?

大理寺已經是最厲害的辦案衙門了。

兩個嫂嫂還有蘇幸兒,不可能有本事自己去查案。

關鍵是,過後徐胤把戲唱得這般聲勢浩大,將梁家高高架了起來,退一步步說,梁家縱然福至心靈懷疑有他,此時也不便與之疏遠。

否則豈不得讓人指著背脊說梁家不識好歹?又或者,引來他的暗中報複?

這畜生有著這樣深的城府,的確是小看他了。

殺了梁家的人,再占儘了便宜,賣儘了乖,給他自己打造出那麼一副癡情的假象,梁寧生前為他做了那麼多,死後還要被他占便宜,這血海深仇擱在這兒,已經夠她冷靜下來。

這不像傅家,傅筠那點本事,還不值得她嚴陣以待。

徐胤手段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本以為她可以三下五除二殺了他,如今知道的他的消息越多,越發覺他的城府之深,她已不能不慎重了。

這六年裡,姓徐的以記恩為名,還不知與梁家牽絆已有多深,仇要報,卻絕不能影響到梁家。

她看著老人:“徐侍郎對梁小姐如此念念不忘,難道永平郡主就不介意嗎?”

“丈夫有情有義,這是好事啊!聽說徐侍郎本為一介寒士,古往今來寒門子弟一旦上位忘恩負義的多了去了,徐侍郎能銘記著梁小姐,不更說明他人品難得嗎?永平郡主若是深明大義,怎麼能介意?”

傅真撩了撩%e5%94%87角,未置可否。

“你還不信呢,前日白鶴寺裡開祈福經場,徐侍郎和郡主都去了!聽說,徐侍郎還特設了一場給梁小姐的法會,永平郡主還為寺裡添了香油錢。”

第38章 誰會記得一個奶娃?!

傅真斜眼:“前日?”

“正是!”

傅真眯起了朝向窗外的雙眼。

日光已近晌午,這春日陽光已然轉烈。

樓下街頭行走的多是錦衣繡服的官吏,當中也有不少熟悉的麵孔,是從前打過交道或是在各種場合上見過的。

他們都認得梁家姑小姐,但他們卻統統都不會曉得,此刻坐在地樓上吃燒%e9%b8%a1的她就是白鶴寺裡燒成了焦炭的梁寧。

他們行武之人,信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她對徐胤,對當下的朝堂的了解,已然斷層。

今日獲知的信息固然不少,但對於她該如何實施複仇卻並無幫助。

曾處於權貴核心的她深知,眼下彆說是複仇,她就是接觸到徐胤都很艱難。

“大將軍,這邊請!”

這時樓梯口出現了一陣騷動,幾個茶館的掌櫃全部出動,左右開道引著一行人走入店堂來。

那當中走在最前方的一人身著銀線鑲邊的玄衣,個頭高出周邊人一截,一頭青絲由簡單的玉冠束著,襯得他自帶威懾四方之意的一張臉越發冷肅。

而自打他出現,原本紛雜的店堂就立刻安靜下來。低呼著“大將軍”的聲音也此起彼伏地響起來了!

傅真不知道這位這麼年輕為何會成為“大將軍”,但是看到這張臉後,她立刻就背轉了身子,藏到了人群後……

裴瞻上了樓梯,目光環視著滿店堂裡熱切的人們,腳步頓了一頓,便又繼續抬%e8%85%bf,步上店堂。

杜明謙在後頭咳嗽:“人家這麼熱情,您老人家也不妨笑笑,打個招呼,會顯得您平易近人很多。”

裴瞻麵上沒有一絲波瀾:“不會笑。”

杜明謙無語。看到掌櫃的還在側,便擺手道:“去沏你們最好的茶來,再上幾樣鹹點。”

掌櫃們連聲稱是,這邊廂,裴瞻已經走入了靠窗的一張桌子。

人後的傅真已經懵了!④思④兔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事情發生的再突然,她也已經認出來,這人就是那天晚上在梁府外頭把她當肖小逮住了的人!

他怎麼在這?

他怎麼也來了!

碧璽納悶地望著她:“姑娘怎麼了?”

“彆說話!”

傅真一把拉了她過來,然後另一手掏出顆碎銀子給了老頭,拉著碧璽為掩護慢慢往門口走去。

她眼下正值滿腦袋漿糊,怎麼麵對過去人和事,還沒有捋出頭緒來,可不能讓他弄亂了陣腳!

老頭一臉懵然,想要道謝,又被傅真擺手瞪眼地製止了,並且還在被催著離開此處!

傅真能不能催他嗎?

整個店堂裡這麼多的食客少說有一半是為了聽他的說書來的吧?他在哪兒,哪兒不就變得紮眼起來?

雖說那天夜裡沒曾被揭開麵巾,但傅真絕對相信那人看身形也能認得出她來。因為她自己也是一眼就認出了完全不同於那日裝扮的他,他們這些人,早就把一雙眼給練毒了!儘管看人品的時候會差點勁,認人方麵還是不會有問題的。

眼看著到了門口,外頭又進來幾個人。

當先這個年紀也輕,但粗壯身材,捧著肚腩,一臉笑眯眯,跟個修身版彌勒佛似的,他一進門就朝著先前入座的那人招呼道:“老裴!你怎麼%e8%85%bf腳那麼利索?仗著你腳長得比咱們長還是怎麼滴?眨眼就不見人了!”

“老——裴”?!

傅真聞言被震了震,倏地回頭看去,恰好就對上了座中那冷麵人投過來的目光!

……

程持禮一進門,裴瞻就看到他了。正要讓杜明謙去添杯盞,程持禮身旁一張突然轉過來的明豔奪目、且滿布震驚的一張臉就頓時賺去了他的視線。

隻是那麼須臾的工夫,他立刻想到了那天夜裡在梁府外頭遇到的那個女賊!

他挺直腰身,目光凝駐在她的臉上和身形上,可下一刻,對方突然掉頭就往門外跑!

裴瞻也不假思索,將大步來到跟前的程持禮往旁一掀,然後如滿弓的箭一般飛躥了出去!

身後傳來杜明謙的呼喊聲,程持禮罵娘的聲音,還有旁觀者們沒搞清狀況的喝彩聲,但裴瞻滿腦子裡都隻有前方那道迅速朝著滿街人流而融去的身影——

即使換過了裝束,從那天夜裡的黑衣黑裙簡單發式,到今日的粉黃的衣裙與嬌俏的少女雙丫髻。又從黑綢蒙麵,到全然顯露出來的一張蒼白卻又精致到如同精心描繪過般的臉,他也依然認了出來!

此人就是那個在梁府外頭鬼鬼祟祟偷窺的女賊!

大街是最熱鬨繁華的大街,大街上的行人是最悠閒擁擠的人群。

傅真有著一顆打小就在京城四處滿地跑的靈魂,她對這座城有著刻骨的記憶,知道哪條胡同通往哪條巷子,也知道哪條巷子通往哪座坊,她對如何躲避追蹤也早就有著豐富的經驗,可是今日她卻有些力不從心了!

這人姓裴啊!

是去年冬月掛帥追殺敵軍數百裡,一直殺入了敵國王宮之中將他們滅了國的裴瞻啊!

傅真可算想起來了,為什麼會覺得他眼熟?

是因為長大後的他還掛著小時候三分麵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