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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春街 小麥s 4206 字 2個月前

阿公?還活著,能被她氣死。”

東珠嗤笑道:“我要有這本事,十七八年前就用上了,你一副小人得誌的狗樣,是李奶奶還是劉阿姨手裡拎著狗骨頭了?你齜牙搖尾巴給誰看?這房子不寫我名字能寫你名字?你腦子裡跟你老公?一樣進的全?是屎吧,兄弟姊妹都能坑的人,除了他自己,能把你這個老婆放在心上?”

“呸,東海對我可好了。”錢桂華聲?音小了不少,自己卻也有點不信這話,看著陳東海說:“這老陳家的房子寫我名字做撒?再說東海是我老公?,他的就是我的。”

“你就照照鏡子省省吧,陳東海會娶你,不就是圖你有四五分長得像顧南紅?他十四五歲就暗搓搓跟著南紅姐,還因為這個被東文哥教訓過一頓。”陳東珠挑了挑眉,盯著臉紅似豬肝的陳東海:“你做過什麼好事,恐怕彆?人都不知道吧?陳東海,我給你發個最後警告,既然大姐二姐這麼說了,行,我也不能逼著她們爭,我們三個名字可以不上,但你要是不同意寫上姆媽的名字,可彆?怪我去和東文哥敘敘舊了。”

屋裡頓時落針可聞,西美腦子裡亂哄哄的,這爭家產的事怎麼又扯上南紅了,她一時轉不過彎來。錢桂華更是傻了,她早知道陳東海對顧南紅有點意思,但想著對顧南紅有意思的男人實在太多,壓根沒?想到還有這麼個舊案,被東珠這麼一挑明?,她真想立刻找麵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到底哪裡像顧南紅,還想揪著陳東海問清楚到底有沒?有存那個惡心死人的心思。

陳東海手裡的煙簌簌抖了幾下,被按熄在煙缸裡,他心虛地抬起頭看了眼陳東方,低聲?說:“姆媽的名字的確該加上去,這樣爸爸也放心。”說完他又強作鎮定地描補道:“我是喜歡過南紅姐,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也沒?什麼說不得的,二哥你不也請南紅姐看過電影喝過咖啡嘛。”

陳東方差點當?場把茶杯摔到他臉上,這個覅麵孔格赤佬(這個不要臉的狗東西),肯定有什麼把柄落在東珠手裡,還想拖他下水,怪不得當?年他會動?了壞心思把東珠送去黑龍江了。

東珠意外地肯退讓這麼一大步,劉主?任她們趕緊趁熱打鐵,對著陳東方做起思想工作來,退一步海闊天空,東珠其實就是不放心姆媽,一片孝心值得稱道,你們做兒子的也該做出樣子來讓大家放心。

事情到此終於塵埃落定。

夜裡,東珠躺在招待所的房間裡,哭成了淚人。曹金柱哄睡了女兒,把她摟進懷裡。

“算了,人各有誌,勉強不得,你已?經儘力了,乖,不哭了,不值當?。”曹金柱一下下順著她的背。

“她們怎麼能這麼不爭氣呢,這是她們該得的,她們明?明?也怨得不得了,說日子怎麼苦怎麼苦,爺老頭子怎麼怎麼偏心,臨到頭來全?縮回去了,五百塊,就為了五百塊,一輩子就這麼算了……”東珠從來沒?這麼傷心過,窩塞,鬱悶,無力,連憤怒都沒?有。

曹金柱也不明?白,他也不想去弄明?白,他隻?心疼東珠一個。

——

夜裡顧阿婆聽了西美的說道,搖頭歎氣:“這東珠啊,命不好,運氣倒好,她要爭口氣是沒?錯,但不是這麼個爭法,名不正言不順,她兩個姐姐倒比她懂事。唉,哪有嫁出去的姑娘跟兄弟爭家產的。”

西美嘴角抽了抽:“姆媽你放心,家裡這房子當?然是歸大哥和北武,我這輩子都不會回來搶。”

“嗐,我這又不是在說你,你瞎多心什麼。”顧阿婆沒?好氣地說:“家家戶戶不都這樣嘛,姑娘嫁了人,夫家的房子不也就是你的,你要再回娘家插一腳,那你夫家的大姑姐小姑子是不是也要回娘家插一腳,最後分的還不是你男人的家產,又不都是我這樣招上門女婿的,沒?人爭當?然就沒?是非嘍。”

顧東文從報紙裡抬起頭來笑道:“姆媽,你這話雖然合情,但是不合理。新中國不是把男女平等放在憲法裡了嘛,既然平等,土地證上寫女兒的名字也沒?什麼不對。”

“大哥,我可用不著。”西美趕緊澄清:“我學校分了宿舍,東來單位裡也有宿舍,我們打算退休後留在烏魯木齊。姆媽一直是你和北武照顧,房子本來也該歸你們。”

景生和斯江從書?本裡抬起頭,斯江有點緊張地問:“姆媽,你和爸爸不回上海了嗎?那斯南怎麼辦?”

“不回了。我們援疆了這麼多年,對新疆有感情了,回來後做什麼呢,上海幾十萬待業青年還沒?工作呢。”西美淡淡地道:“斯南先跟著我們,以後再看政策吧,回得來就回,你阿娘家總住得下,回不來就算了,新疆有那麼多知青子女呢,難道就沒?出路了?還不是一樣都參加高?考做的也是一張卷子。”

說到自家的事,顧阿婆立刻把%e4%ba%b2家的一地%e9%b8%a1毛給丟在了腦後,擔憂起南紅自己做生意的難處,舍不得斯江搬回七十四弄,以後斯江斯好要不要回來一起吃晚飯,陳阿娘肯不肯跟著她們姐弟倆過來吃飯,景生和斯江還一不一起上下學,林林總總說到半夜十一點多才歇。

景生躺下後翻來覆去許久,突然想起那件事來,“斯江的三叔,以前到底做什麼壞事了,你肯定知道的吧?”他總覺得陳東珠是有仇必報的人,肯定不會替陳東海瞞了十幾年。

顧東文想了想:“嗯,陳東珠跟我說過,陳東海上初中的時候有點發花癡,有一回他鬼鬼祟祟摸到我們家來,爬上枇杷樹偷你大嬢嬢的衣裳。”

景生汗毛都豎了起來:“惡心,變態。”偷衣裳,當?然隻?會是偷女人的%e8%83%b8罩或內褲。

“後來呢?”景生想到更遠的事,立刻坐了起來,搖了顧東文兩下。顧東文拍開他的手躺平了,雙手墊在腦後笑了兩聲?:“他做賊心虛,偷的是隔壁馮阿姨的一條短褲。”

“你沒?教訓他?他沒?再來偷——東西?”

“就他那膽子?切,被我水果刀玩了一回,嚇得一兩年都不敢湊到你大嬢嬢麵前。”顧東文睜開眼,一雙長酒窩裡盛滿了揶揄:“今年過年那次水果刀的玩法,他是舊夢重溫,估計得十來天睡不著覺。”

景生幽幽地看著這老男人的笑臉,覺得自己低估了他陰險狡詐的程度。

父子兩個並排躺著沉默了許久,景生翻了個身:“喂。”

“嗯?”

“小嬢嬢說陳東海以後會經常過來陪他媽。”

“嗯。”

“那斯江還是彆?搬過去的好。”

顧東文睜開眼,身邊的少年呼吸聲?驟然變輕了。

景生不自在地翻了個身:“色胚變老了肯定還是個色胚,這麼惡心的人——”他話還沒?說完,顧東文打了個哈欠:“有道理。”

景生鬆了一口氣,半晌不見他說下半句,踢了他一腳。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我會跟你小嬢嬢說的,冊那,儂煩色了,吾還有四個鐘頭要去搶菜了,睏高?睏高?。(你煩死了,我還有是個鐘頭要去搶菜了,睡覺睡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黑暗裡景生的嘴角翹了起來。

顧東文的嘴角也微微扯了扯。

第161章

斯江是第一次參加葬禮,好像禮堂裡躺著的並不?是她的阿爺,而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萬國殯儀館有十八個靈寢堂,戴著黑紗紅著眼睛的是家?屬,穿著藏青或黑色春秋衫麵容肅穆的是賓客。一門之隔像是兩個?世界,賓客們進到?門裡都一臉悲戚,匆匆上前握住家屬們的手上下顫動,節哀順變說了好多遍,走到?小桌子?邊簽好名字送上賻儀,然後東張西望一番,在四周找到熟人自動融了進去,小聲議論?起陳阿爺去得多麼倉促,多麼可?惜。等站得久了,賓客們三三兩兩地出去透氣,抽煙敘舊,雖然不?方便說笑,但臉上的悲傷是可?以暫時卸掉片刻的。

斯江斯南和其他孫輩在花圈前排成一行,不?知道?誰送了兩個?罕見的鮮花花圈,上頭?白色黃色菊花簇擁,還有好幾?朵百合花,百合花極香,斯好在景生懷裡打了兩個噴嚏,一直要伸手去拽花兒,景生揪住他的手警告他不?許亂動,他便像牛皮糖似的在景生懷裡扭來扭去。

好幾?個?人上去發了言,斯江聽得認真,才發現阿爺在財會行業頗有盛名,堪稱是德才兼備的老專家?。一位中年女乾部淚漣漣地訴說自己?剛進單位時陳老師多麼耐心地指導她們,不?辭辛勞地帶她們熟悉相關主管部門,督促她們學習最新政策,還鼓勵她們繼續深造。又有一位工會主席深情地緬懷陳老先生給單位培養了好幾?位會計師,他建立的財務製度至今運轉良好,給單位節約了大量人力和金錢。

如此種種美德,斯江卻從未在阿爺家?體會過一二。她有那麼點零星的記憶,也是阿爺訓斥三四歲的她挑食或者調皮。原來她小時候也調皮過,斯江有些唏噓。自從她搬去外婆家?後,阿爺對她疏遠了不?少,大概覺得被舅舅弄得很沒麵子?。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她上五年級的時候,阿爺還以為她在上四年級。斯江忍不?住去看三個?嬢嬢,大嬢嬢扶著阿娘哭得邪氣(很)傷心,二嬢嬢低著頭?抹眼淚,隻有小嬢嬢眼白朝天梗著脖子?一副不?屑的樣?子?。

斯江低下頭?,發現斯南學著小嬢嬢也在翻白眼,趕緊輕輕扭了她一下,朝前排的姆媽背影呶了呶嘴,今天斯南要是不?哭,回去肯定要挨巴掌。

顧家?隻來了顧阿婆一個?人,一直攙著陳阿娘的另一隻手勸她不?要哭了,要好好交,讓他放心地走。不?料哀樂一響,陳阿娘顫著小腳撲到?棺材上,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

斯江一下子?淚如泉湧,顧不?上盯著斯南斯好的任務,衝了上去,可?是裡三層外三層全是勸阿娘的人,兩個?叔叔,兩個?嬸嬸,三個?嬢嬢,還有她沒見過的斯淇的外婆和舅舅,斯民的外公和姨娘。

景生看著她手足無措地站在最外圈哭得涕淚交加,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這?個?人平時看書看電影聽歌都容易哭鼻子?,傷心難過感動激動的時候也要哭鼻子?,在這?催淚大法的哀樂中絕不?可?能不?哭,更何況還有哭得死去活來的阿娘。景生又覺得奇怪,魯迅說得一點也不?錯,“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隻覺得他們吵鬨。”唯獨斯江,她似乎和彆人的悲歡總是輕易相通,哪怕是陌生人的,反給她自己?添了許多不?該有的情?緒和煩惱。又或者,景生猜測是西美那句留在烏魯木齊不?回上海傷了她的心,她一直是被遺棄的那個?,並且假以為了她好這?個?名頭?,這?裡恰巧是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哭一場的地方。

斯南在一片哀慟之中慌張起來,緊緊扯住了景生的袖子?:“大表哥,阿姐為什?麼哭得這?麼厲害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