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頁(1 / 1)

“國忠,你身為劍南節度使,如今南詔叛亂,鮮於仲通久久不能?平叛,這麼放著也不是辦法。你就去劍南監督他一段日子吧。”李隆基輕描淡寫道。

楊國忠駭的?站都站不住,腦中一瞬間閃過了李林甫那個古怪的?笑。

他就知道!

楊國忠恨的?要吐血,他就知道李林甫那個性子隻?有害人的?份,怎麼可能?會忽然向他服軟,合著在這等他呢!

這個關節頭上,眼看著李林甫就要咽氣了,聖人早就厭煩了處理政務,李林甫一咽氣肯定會立刻立新相。

他若是真到了劍南被戰事拖住了腳,聖人也不能?等他一年半載,肯定會立旁人為相,到時候他的?一腔算計就都白費了!

電光火石之?間,楊國忠“啪”一聲跪下了,死死抱著李隆基的?小%e8%85%bf哭訴:“陛下為臣做主啊,臣和李林甫有怨,臣離開了陛下,李林甫一定不會放過臣,到時候臣想要再侍奉於陛下左右也不能?了。”

他哭訴的?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楊國忠知道李隆基的?德行,喜歡“憐憫”弱小,他隻?有表現的?越依賴李隆基,李隆基才?會同情他。

楊國忠又哭:“臣的?幾個妹子都在長安城,臣實在不想與%e4%ba%b2人分離啊。”

還特意扯出來楊貴妃和虢國夫人給自己做人情。

李隆基一聽見?那句妹子,也是想起了楊玉環和楊玉瑤,先前他也已經在女眷麵前誇下了海口要立楊國忠為相。

可李隆基也知道李林甫是知道了那日自己不召見?他是楊國忠從中作梗,此舉也是為了報複,李隆基也有意完成老?臣的?臨終之?願。

他下意識忽略了是他自己不願意見?李林甫,畢竟天子怎麼能?害怕呢。

一切都隻?是臣子政鬥罷了。

“唉,右相已經病入膏肓,他如何還能?害你?”

李隆基柔和道:“你暫且到劍南處理軍務,很快朕就找機會把你召回來,依然讓你當宰相。”

楊國忠知道再無回轉的?餘地了,隻?能?一邊在心裡詛咒李林甫早點咽氣,一邊領了聖旨。

拖拉了五日,還是不情不願帶著護衛離開了長安城。

正好和入城的?李長安相交而?過。

那帶回來的?數千俘虜自然不能?帶入長安城中,就暫且安置在了城外,等到獻俘之?日才?能?由金吾衛看守著入城,李長安卻?要先入宮去拜見?帝王。

李長安騎在馬上,看著那輛一看就富貴非凡的?馬車,眯了眯眼,側頭詢問?來接她的?金吾衛將軍。

“那是何人,好生氣派啊。”

金吾衛將軍也敬重打了勝仗的?將領,回道:“那是楊國忠的?馬車,南詔叛亂,他身為劍南節度使自然要去打仗,隻?是不知道為何拖到現在離京。”

李長安想起了史書裡對楊家人的?記載,“瑟瑟璣琲,狼藉於道”,輕嘖了一聲。

這得是貪了多少錢啊。

李長安在內侍的?指引下來到勤政樓,第一次踏入了勤政殿。

這裡是李隆基平日正式接待大臣的?地方,與平日李隆基經常待的?側殿不同,勤政殿正殿十分肅穆。

“兒拜見?父皇。”李長安見?禮。

李隆基身穿冕服,高坐在禦座上,從上往下打量著自己的?這個女兒。

在李隆基關於這個女兒為數不多的?記憶裡,李長安給他的?印象都是“乖巧”“懂事”。

卻?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的?軍事才?能?。

多麼年少啊。李隆基有點唏噓,曾幾何時,他也是如此年少有為。

可惜他已經不複當年了。想到這,李隆基再看著李長安,心中便湧現了一股複雜的?情感。

“起吧。”李隆基淡淡道。

李長安站起來抬起了頭,李隆基若有所思?的?把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陣。

這張臉真眼熟啊,像……武惠妃。

“快過年了,你正好也留在長安過年。”李隆基想擠出來一些父女情深的?話。

可努力了一陣,麵對著青春正茂的?女兒實在擠不出來什麼關心之?言。

甚至李隆基自帶的?祖母雷達、姑母雷達、堂姐雷達……在瘋狂作響。

不過李隆基把這種?感覺歸結為了生疏。覺得是因?為自己兒女太多,他顧不上這個幼女,父女感情生疏了才?會讓他焦躁。

“你先回公主府吧。”李隆基又勉強問?了幾句戰事相關,隨後就迫不及待打發?了李長安。

這個女兒看著真是礙眼啊。

李長安也十分痛快離開了興慶宮,本來就是相看兩厭,她這次回來已經做好了李隆基針對她的?準備。

十王宅百孫院,所有的?皇子皇孫都被關在長安城中哪也去不了,李隆基的?%e4%ba%b2情,幾乎就是不存在的?東西?,得拿著顯微鏡去找。

一時半會也離不開長安城,李長安乾脆就在公主府老?實住了下來。

日日走%e4%ba%b2訪友,今天拜訪王維,聽王維彈琴,明天拜訪杜甫,把已經瘦了一圈的?杜子美塞胖些……

她一直沒有見?李林甫,隻?從李騰空嘴裡聽說了李林甫已經昏一天醒一天了。

中間李明錦還帶著韋柔也回到了長安城。

九月中旬。

李林甫終於又精神了起來,他忽然要見?他的?所有子女,把所有兒子和女兒一一看過之?後,李林甫問?李岫和李騰空。

“壽安公主回來了?”

李騰空含著淚點點頭。

“楊國忠走了?”

李岫應了一聲:“他月前就離開了長安城。”

“收到安祿山的?信了嗎?”

李岫不說話了。

李林甫歎了一聲:“罷了。”

“把窗子打開。”李林甫聲音微弱道。

屋內整日點著蠟燭,窗子不敢打開怕漏了風進來吹著了他,他已經許多日沒有見?到日光了。

李岫把窗戶打開了。

“阿爺,窗戶開了。”

李岫回頭,卻?沒有再聽到聲音。

“阿爺?阿爺?”李岫連著喚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李騰空雙膝一軟,膝行到李林甫床邊,顫顫巍巍伸出手摸上了李林甫的?脈搏。

隨後崩潰放聲大哭。

李岫腦袋一嗡,撲倒了李林甫床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也崩潰大哭。

“耶耶”耶耶是孩童喚父%e4%ba%b2的?%e4%ba%b2昵稱呼,自從懂事後,李岫便再也沒喚過耶耶,如今再喊一聲耶耶,他的?父%e4%ba%b2卻?已經聽不到了。

沒有鼻息,脈搏也停了,這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李林甫死了。

沒有什麼轟轟烈烈,死的?平平淡淡。

右相府中響起了連綿的?哭聲,不多會,與右相府隻?有兩條街間隔的?酒肆裡響起了笑聲。

②思②兔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第211章

李長安在一個時辰之後就知道了李林甫的死訊。

她心裡沒什麼感覺。

她?對李林甫動?過手,那是為了百姓,她?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奸臣就是禍害。她也和李林甫結過盟,那是一場權力的交易,不牽扯一絲一毫的真情實感。

李林甫一定也在背後查過她,可能也?曾經想給她?添點麻煩,可不知道為何最終還是沒動?手,或許是沒來得?及,也?或許是有更要緊的敵人。

所?以李長安回到長安城以後也?沒有特意去見李林甫一麵。本來李長安是想著從李林甫留下的黨羽裡麵挑挑揀揀,看看能不能挑出一些值得?她?發出跳槽邀請的人才?。

結果不儘如她?意。

能跟李林甫混這麼多年?的人,跟他都是一丘之貉,加上李林甫從楊國忠背叛他之後就又加大了黨羽篩選力度,總歸他的黨羽裡麵沒有一個值得?李長安發出跳槽邀請的人才?。

偶爾有幾個能力看著還可以,但是都有欺壓百姓無故害人性命的前科,在李長安看來個個死有餘辜。

李隆基的朝廷已經成?了這世?間最肮臟的大泥潭,有能力的正直官員大多都被排擠到了地方,剩下的官員要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和奸臣同?流合汙混日子的官員,要麼就是依附李林甫或者楊國忠的奸佞,李林甫容不下正義,楊國忠也?容不下正義,就連李隆基也?容不下敢直言勸諫的正義之臣。

李隆基也?很快就收到了李林甫的死訊。

他愣了愣,盯著麵前赤黃色的紗簾,不知在想什麼。

歎息、哀傷、悲切……最後定格在了恐懼上。

李隆基害怕了,他怕自己也?快要死了。李林甫和他年?紀差不多,平日也?是養尊處優,怎麼忽然就死了呢?

一場病就能把位高權重的右相拖死。

捫心自問?,到了右相這個地位,李林甫能掌握的東西已經和他差不多了,他能享受的靈藥,李林甫也?不是尋不到,他能找到的大夫,李林甫也?能找到,可百年?的靈芝千年?的人參當飯吃著也?沒能治好李林甫的病。

李林甫還是死了。

李隆基一想到自己也?可能因為一場莫須有的病症便病死,就覺得?畏懼。昔日他麵對自己的祖母,也?是這般畏懼,可自從則天皇帝退位以後,李隆基已經有幾十年?沒有過這樣的畏懼了。如今麵對擺在眼前的死亡,李隆基又有了這樣的畏懼。

他得?養尊處優,好好享受,萬萬不能再操勞國事?了,李林甫這個病說不準就是累出來的。

李隆基猛然回過神,立刻吩咐:“派人快馬加鞭去把楊國忠叫回來,速去。”

頓了頓,又歎息一聲道:“林甫為朕,為大唐嘔心瀝血數十年?,追贈太?尉、揚州大都督,加班劍武士、西園秘器吧。”

到底君臣一場,他也?該給為他儘心竭力大半生的老臣一個體麵。

第二日,李林甫病故的消息便已經傳遍了長安城。

李長安也?來了李府,卻沒有入內,隻是站在不遠處看著披麻戴孝的李林甫後人各個麵帶悲切進進出出。

李府內的哭聲震天,李長安看到了李騰空,她?也?穿著一身麻衣,短短數日,李騰空又瘦了一圈,背薄的像一張紙。

今早下了一場細密的秋雨,如今雨停了,在日光下青石板升騰起陣陣霧氣,這條無名小街像一條涇渭分明的分割線。

街西是李林甫的宅院,白布黑紗,來來往往的孝子賢孫各個披麻戴孝,哭的肝腸寸斷。

街東則是成?行的煙柳,柳下已經站了許多人。李長安看到了韋柔和李明錦,她?們和一個麵帶白紗的白衣女子站在一起。

李長安走到了李明錦身邊,走進了李長安才?看清這個女子身上穿的不是白裙,而?是麻衣,披麻戴孝。

李明錦扯著李長安往一邊走了幾步,避開了韋柔和麻衣女子,才?壓低聲音解釋。

“這是杜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