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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331 字 2個月前

,竟然會做出那等事來,可見他這個皇帝,在這位指揮使眼裡是毫無威信可言了。一個膽敢藐視皇權的人,還需要念及舊情留著嗎?

章回拿肘彎子捅捅康爾壽,康爾壽領了命,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悶頭就往外衝。其實這會兒避開風頭才是明智之舉,安撫萬歲爺的苦差事,就交給章大總管去辦吧!

康爾壽跑出了遵義門,一路往南,直奔十八槐。後半夜的月亮愈發大得淒惶,千瘡百孔地吊在槐樹頂上,看著實在有些瘮人。

禦前給指揮同知傳口信兒,都是避人耳目的。麵上錦衣衛指揮使是皇帝%e4%ba%b2信,什麼事兒都由他處置,但北衙的風頭日盛,手上權力過大,萬歲爺是什麼人呢,怎麼能由著餘崖岸一手遮天,主宰那些朝廷官員的生殺。

所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葉鳴廊就是安插在錦衣衛中的定海神針。尋常不必同餘崖岸爭鋒芒,他唯一的責任就是盯住上峰,緊要關頭取而代之。

早前皇帝召見他,曾和他笑談,“彆怕出不了頭,暫且蟄伏,將來必有風頭大盛的時候。”

從不徹底信任任何人,這是為君者的分寸。一把刀太過鋒利,就要預備合適的刀鞘,以便隨時將他收刀歸匣。

終於,這個時候到了,葉同知被壓製多年,總算可以吐氣揚眉了。

康爾壽掖著手,挨在一棵大槐樹底下,打發出去的小火者報過了信兒,不消一刻鐘,葉鳴廊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斷虹橋。

康爾壽從槐樹後頭邁出來,看他快步往這兒來,到了跟前拱拱手,“康掌事,皇上什麼示下?”

這事非同小可,康爾壽日鬼弄棒槌地勾了下手指,葉鳴廊看著那胖臉一陣反胃,但還是湊過去,遞上了耳朵。

康爾壽把皇帝的意思仔細交代了一遍,他怔忡片刻,立時俯首領命,道了聲是。

康爾壽倒好奇,“大人不問因由?”

葉鳴廊道:“皇上吩咐的差事,臣隻要承辦,不必問因由。”

足見這葉同知是個聰明人,有長性,守得住,知情識趣兒也懂進退,萬歲爺看人,果真一看一個準。

康爾壽頷首又問:“葉大人多久能交差事?”

葉鳴廊道:“三日之內。”

康爾壽說好,“萬歲爺等著您的好信兒,請葉大人不要令萬歲爺失望。”

葉鳴廊說是,拱手一揖後,順著原路折返了。

先前康爾壽不明白,為什麼他沒有追問皇帝要殺餘崖岸的因由,這因由,他心裡明白得很。餘崖岸剛從陝西回來,本不該這個時候對他下手的,前腳剛抵京,後腳殺身之禍便到了,且又明確吩咐要因公殉職,其中緣故還需要多說嗎。

錦衣衛洞察整個四九城宗室及官員一切動向,皇帝見了餘夫人幾次,什麼時候見的,他都知道。當然,消息自然也由他斬斷,以保證不會傳進餘崖岸耳朵裡。但這殺心早晚是要起的,皇帝要殺一個人,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他擔心的是那個可憐的女孩子,究竟又付出了什麼,才真正做到利用皇帝除掉餘崖岸。

餘崖岸死不足惜,但接下來呢,她是不是還有更大的計劃,把矛頭對準了那個不可能被打倒的人?

葉鳴廊在案前坐了半宿,聽見城裡此起彼伏的%e9%b8%a1啼聲,才知道天亮了。天亮後也思忖,要不要想法子再見見她,要不要再給她提個醒兒,也算好人做到底。

然而轉念再思量,自己的一舉一動何嘗不在皇帝的掌控之下。有些事一直沒有點破,可能並不是因為你隱瞞得好,隻是對方想給你機會罷了。

試圖邁出門檻的%e8%85%bf,還是重新收了回來,他退回案後低頭整理文書,太陽一點點升高了,李鏑弩和屠暮行說笑著從大門上進來,他揚聲喚兩位千戶,把準備好的線報交到他們手上,“前太子餘黨,在宣南火神廟一帶出現,共有十一人,其中一人,是漏網的詹事府府丞。”

李鏑弩和屠暮行哪裡知道裡頭門道,撫掌一笑,“來大買賣了!早前挖地三尺也找不出來的老狐狸,這回可算露尾巴了。一個人頭五千兩賞銀,十一個是多少?”李鏑弩捅了捅屠暮行,“夠你吃花酒,吃到八十歲了。”

兩個人推搡往正衙去了,邊走邊問左右:“給大人傳口信兒了嗎?才到家,怕還舍不得下床呢……”

亂哄哄一頓調侃,說笑歸說笑,正事兒還是要辦的,立時就打發人去了白帽胡同。

通常這種案子,餘崖岸是必要%e4%ba%b2自參與的,尤其現在還牽扯了房裡人,他也有這份擔心,唯恐讓他們接上頭,那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昨晚上還惡狠狠地盤算過,乾脆殺了她一了百了,結果那件事一出,這會兒再來問他,他已經失憶了,全想不起來當時的狠戾了。

“讓人盯著,再探。”他擺了擺手,把報信的人遣退了。

其實這個時候是不願意出門的,昨晚的事到現在還沒解決,他心裡七上八下,已經難受了大半天。

邁進臥房,她在案前坐著練字,連頭都不抬一下。他厚著臉皮走到她麵前,又不好意思低聲下氣,便道:“我回頭要出門辦差,你就不能給我個好臉子嗎?”

如約道:“我沒一頭碰死,已經是沒氣性了,大人還要我給好臉子,拿我當外麵的粉頭了吧。”

餘崖岸百爪撓心,“你究竟要我怎麼樣,才肯原諒我?我承認自己混賬,承認自己魯莽,這樣還不成嗎?既然嫁了我,夫妻敦倫是天理人道,我等了你三個月,是我願意耐著性子焐熱你,不表示你應當冷落我,你懂不懂?”

如約的雙眼盯著麵前的字帖,半晌才道:“我不是心甘情願的,你心知肚明。”

這是鑽進死胡同裡,出不來了嗎?他撐著腰道:“所以我說自己錯了,對不住你了,要打要罵都由著你,你還要我怎麼樣?”

她不再說話了,這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實在讓他難受得厲害。於是硬著頭皮把她拽起來,我行我素圈進了懷裡,又把臉湊到她麵前,“你打我吧,隻要你能出氣,隨你怎麼樣都可以。”

當然,沒有等來她的拳腳相加,她對他的%e4%ba%b2近也並不顯得抗拒,他的心頓時柔軟了,“如約,咱們是夫妻啊,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尤其還是為著這種事兒,你不覺得可笑嗎?”

如約抬起眼,那眼眸沉沉,透出一股死氣來,“你覺得我為受人淩辱而難過,很可笑嗎?”

他窒了下,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忙又找補,“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明明知道的。”自己的麵子過小,隻好搬出了老夫人,“咱們這裡吵鬨,消息可傳到母%e4%ba%b2耳朵裡了。她老人家可對你愛護有加,你不瞧著我,瞧著她老人家,彆讓她為我們操心,成不成?”

這才是最可笑的話,昨晚那些動靜,餘老夫人能不知道嗎?但她放任了,終究兒子才是至%e4%ba%b2,她心裡的%e4%ba%b2疏,其實分得明明白白。

不過也確實沒必要鬨得太難看,橫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皇帝要是沒有動作,自己還得見機行事。

她的態度終於軟化了,“過會子還要去婆母那裡用飯,你什麼時候出門?多早晚回來?”

她語氣輕柔,沒有疾言厲色,讓他看見了日後夫婦和睦的希望。他簡直喜出望外,切切道:“擦黑出城,明早就回來了。午飯恐怕來不及用,我先送你過去,讓母%e4%ba%b2看見我們好好的,她放心了,我才好走得安心。”

第73章

如約點了點頭,心裡有再多的反感和不屈也得往下壓一壓,推開他道:“時候差不多了,這就過去吧。”

可是她的冷漠,沒有讓他退卻,愈發心如春燕,孜孜地向往著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在他看來,一個女人把身子交給你,自然會收了心,正經和你過日子。也許眼下她還有些不平,但時間久了就會好的。等過陣子再懷上孩子,心裡有了寄托,靜下心來營建起自己的小日子,那些遠古的往事慢慢就被埋葬進塵土裡,再也不會想起了。

所以女人就是女人,脆弱易碎,渴望安定的生活。

他伸手去牽她,被她拂開了,但他不死心,還是靦著臉,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老夫人那頭果然設好了宴,開席之前圍著桌子團團轉,見碗碟擺放得不好,又精細調整一番,等到無可挑剔了,才悠著步子踱開。

轉頭朝外張望,原本還想讓塗嬤嬤過去催一催呢,發現他們恰好進來了,忙堆起笑臉招呼:“快著,坐下吧。”

餘崖岸說不吃了,“我過會子還要去衙門。”

如約狐疑道:“不是說擦黑才出門嗎,怎麼現在就要走?”

她能如常和他說話,他就已經很高興了,但高興不能全做在臉上,壓著%e5%94%87角道:“先去衙門,傍晚再出城辦事。”

老夫人老大的不稱意,“這錦衣衛衙門是沒人使喚了,隻餘一個你,拿你當牛做馬的,哪兒都要你%e4%ba%b2自去。”

無奈內情不便說,餘崖岸隻管搪塞著,“這件事很要緊,等辦完了,就能好好歇一歇了。”

“不管要不要緊,飯總是要吃的。”老夫人拽他的袖子,一麵道,”吃過了飯再出門,辦事才有力氣。昨兒半夜到家,團圓飯都沒來得及吃又出門,也不是個事兒。”

於是隻得坐下執了筷子,先給老夫人布菜,又往如約碗碟裡夾了老大一個水晶蝦仁。

老夫人覷他們神情,好像都是尋常模樣,也沒有誰拉著臉子不高興,便試探道:“我聽說昨兒夜裡……”

餘崖岸一笑,“我就知道會傳到您耳朵裡。昨兒夜裡我們鬨著玩呢,彆聽他們亂嚼%e8%88%8c頭。”

如約也赧然,“我們失了分寸,讓底下人見笑了,往後再不敢這樣了。”一頭說,一頭拿勺子給餘崖岸舀了一匙白龍曜,“你多吃些吧,外頭用得不滋潤,才到家又要奔波。我原說要給你燉些滋補的藥膳調理調理呢,那就等明兒回來再說吧。”

她在老夫人麵前裝樣兒,他都知道。但即便如此,他心裡也受用,低下頭,把碟子裡的菜都吃儘了。

這一餐飯,吃得倒很有家常的溫暖,餘崖岸說起在陝西的見聞,本以為慶王是個刺兒頭,結果到最後發現他的傲慢,隻是因為懶。

先帝下葬,他身上起了熱疹子,成片成片地紅癢,要隨扈受熱,那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斷乎不成。於是和王妃一商量,就裝作沒接著通知,既不請罪也不告假,打算就這麼糊弄過去。可惜朝廷的眼睛一直盯著他,正好拿住這個由頭從他身上下刀,順帶按著皇帝的心意,牽扯出所有應該牽扯的人。

餘老夫人聽得悵然,“這慶王也是個二五眼,彆說起疹子,就是滿身長瘡,不也得去嗎。那麼多的宗室藩王,個個都老實點卯,就他機靈,會裝傻充愣。”

人命在餘崖岸眼裡,確實不值一提,他隨口提起了對慶王家眷的安排,“慶王給押回京城了,慶王妃和王府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