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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261 字 2個月前

也彆東拉西扯,替自己打掩護,我不吃你這一套。”

如約哂笑了聲,“太太八成忘了,給我陪嫁的那兩個丫頭,是你們賣不出去剩下的,這會兒人就在餘府上呢。太太要是願意鬨上公堂,我也樂得把她們交出來,讓她們當麵鑼對麵鼓地,好好指認指認。我倒要看看,相較於魏家女兒的真假,倒賣人口算不算大案。到時候恐怕案子會移交刑部和錦衣衛,我勸太太細掂量,可彆因一時置氣,活活毀了魏家。”

失敗的預感爬上脊背,馬夫人的嘴也給堵上了。她原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後頭竟有這麼大的坑在等著她。頓時暴跳如雷,暗罵究竟是哪個糊塗蟲,把那種丫頭送出去做陪嫁的!

但轉回頭一思量,不正是她自己嗎。

好丫頭舍不得便宜人家,那些打發不掉的留著費口糧,乾脆給她做了陪房。實在是家裡那些使喚丫頭換了一造兒又一造兒,她都有些記不清了,到這會兒也沒想起來,送走的到底是哪兩個。

所以是兩下裡都有把柄在手,旗鼓相當,僵持不下。馬夫人咬著牙,人氣得打哆嗦,隻管瞪著她,卻又無可奈何。

見勢不妙,馬夫人身邊的張嬤嬤忙出來打圓場,“嗐,都是一家人,怎麼鬨起生分來!夫人也是,太過關心大姑娘了,貿然說了不合時宜的話,惹得大姑娘傷心了。不過也請大姑娘細思量,兩個傻丫頭的話,怎麼好當真呢。魏家一直做著本分的生意,靠著辛苦掙些嚼穀,姑娘和太太置氣,卻不能辜負了老爺啊。到底老爺是您嫡%e4%ba%b2的父%e4%ba%b2,魏家有了難,於大姑娘臉上也無光。”

如約暫時隻想息事寧人,笑了笑道:“張嬤嬤說得很是,也請太太消消氣,彆往心裡去。”

馬夫人漲紅了臉,自然不服自己落了下乘。但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對策來,還需回去從長計議,便徐徐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重新擠出了虛偽的笑,“罷了,都是玩笑話,說過就算了。我也來了這半日了,家裡頭還有事兒,就不多呆了。大姑娘留步吧,不必遣人相送,我認得出去的路。”說罷急赤白臉地走出花廳,往前院大門上去了。

從餘府出來,手裡的那柄扇子幾乎要被她扇斷了,坐在車裡咬牙切齒地咒罵:“收拾不得這小賤人,我馬字倒起寫。她男人不是上外埠去了嗎,看誰護得了她。咱們手上,那些吃黑心飯的多了去了,不過一個小娘兒,她離了餘家算個什麼?先把人弄來,好好摁頭懲治,她在餘家不就是仗著餘崖岸抬舉嗎,要是沒了貞潔,餘崖岸還拿她當個人兒?咱們手上隻要拿住了證據,不怕她不低頭,除非她不想當這個誥命夫人了。”

張嬤嬤提心吊膽,“太太,凡事不要做得那麼絕吧……”

“不絕怎麼辦?那兩個丫頭在她手上,她可捏著咱們家的話把兒呢。她要是真如約,這事兒不怕她泄露出去。可她不是個假貨嗎,到時候反過來拿捏咱們,算計家裡的產業怎麼辦?”

張嬤嬤這下也沒話可說了,隻是眨巴著乾澀的眼皮看著她,看她大步跑進廳房,大聲地喚老爺。等找見了人,蠻橫地一把拽過來,拖進耳房裡密議去了。

那廂如約坐在圈椅裡,半晌沒有挪動。

聞嬤嬤心下著急,壓聲道:“姑娘預備怎麼辦?這事兒被馬氏察覺了,恐怕大大不妙。她能這麼輕易揭過嗎?萬一走漏了風聲,姑娘的處境就愈發艱難了。”想了想還是主張退讓,“她不就是想讓姑娘替他兒子張羅前程嗎,實在不行就依了她,先穩住魏家人再說。”

如約卻擰起了眉,“光這一件事不難辦,怕就怕人心不足。將來時時拿這件事脅迫我,她兒子要當皇上,咱們也把他送上金鑾殿嗎?”

聞嬤嬤更沒主張了,搓著手道:“是這話,做買賣的唯利是圖,%e4%ba%b2閨女尚且要算計,更彆提外人了。這會兒她暫且不知道內情,要是深挖下去,挖出了姑娘的身世,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姑娘可要仔細。”

如約咬住%e5%94%87,不再言語了。

她開始思量,這件事換作餘崖岸,會怎麼處置。自己嫁到餘家,和他也打了這麼長時候的交道,總要從他身上學到點東西,否則這一路的坎坷,就都白經曆了。

緩緩離了座兒,她站起身道:“嬤嬤,我要上錦衣衛衙門去一趟。”

聞嬤嬤惶然,“餘大人不是不在錦衣衛嗎,您去那地界兒乾什麼?”

“我有我的打算。”她垂手拿起了扇子,偏分吩咐,“我一個人去,你不必跟著。萬一有人問起,就說餘大人寫信回來,我是遵了大人的令兒,上錦衣衛衙門傳話去的。”

聞嬤嬤說是,又不大放心她一個人前往,戰戰兢兢一路跟到了大門上。

如約回身朝她笑了笑,“嬤嬤彆擔心,那地方我去過好多回了,就憑如今的身份,那些錦衣衛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聞嬤嬤點了點頭,攙她坐進車輿裡。

放下門上垂簾,轉而從雕花的車窗裡,看向那張年輕的臉——

曾經小小的姑娘,終於長成了有主張的大人。明明臉龐如此純質可愛,但那雙眼卻像淬過了毒,泠泠泛著寒光。

巨大的悲哀攏住聞嬤嬤的心,隻覺酸楚湧上來,唯恐自己失態,忙掖了掖眼睛。

馬車跑動起來,姑娘的側影從眼前一閃而過,車輪帶起淡淡的煙塵,很快往巷口去了。

餘家離錦衣衛衙門不算太遠,車趕得急一些,一炷香時間就到了。

如約從車上下來,進門自然被奉若上賓。衙門裡戍守的百戶迎上前,恭敬道:“夫人來了?天兒熱,夫人快請裡頭坐。”

如約含笑道了謝,“我找屠千戶,煩請替我通稟一聲。”

那百戶雖不明白為什麼指揮使夫人點名要見屠千戶,但隻管承辦就是了,忙道好,“夫人且等一會兒,千戶在後頭校場上練兵呢,卑職這就替您傳話去。”

矯健的身形跑動起來,去得快,自然來得也快。不久就見屠暮行匆匆從廊子上過來,還沒進門就拱起了手,“衙門裡入了幾十號新人,正忙於調理,讓夫人久等了……夫人今兒來,可是有什麼示下?”

第60章

如約臉上露出為難的顏色,看著他,幾次三番話到嘴邊,也沒能說出口。

屠暮行鬢角頓濕,看她欲言又止,熱汗像浪一樣湧上後背,愈發躬了身,“夫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一壁回身四下揮手,把內外侍立的人都遣退了。

這下好了,屋裡空空,沒有第三個人了,屠暮行眼巴巴看著她,等她給他一個痛快。結果她還是不說話,這下他愈發慌了,要是讓那位上峰知道他屏退了左右,私下和夫人見麵,那還得了!

屠暮行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如履薄冰拱手再三,“夫人,您今兒來衙門,不是來喝茶的吧?要是,衙門裡都是不入流的高碎,卑職這就上正德源茶莊去,保管把最好的茶葉給您包回來。”

這也算溜號兒的一種辦法,無論如何都比戳在這裡強。

滿衙門誰不知道,他們指揮使是個醋甕,上回傳出了些關於他夫人的風言風語,他差點把造謠的人生吞活剝了。

他和李鏑弩隻好勸他,“這事兒顯見地造謠,嫂子是什麼人呢,她能胡亂往禦前湊嗎。女人都這樣,嫁了誰,心裡就向著誰,一個您都不夠她應付的,她還顧得上外頭?”

雖然招來餘指揮狠狠的一個白眼,但話糙理不糙啊。餘指揮暫時平了心氣兒,但臨要上陝西,還是進昭獄踹了兩腳。

不過是傳兩句閒言閒語,就引得他大發雷霆,自己要是不明不白和夫人同處一室,傳到他耳朵裡……屠暮行覺得自己離死可能不遠了。

所以他惶恐,汗流浹背,帶著哀懇的眼神望著她。

終於她說話了,“千戶,我家大人離京時,把我交代給您了,是嗎?”

屠暮行兩眼一黑,支吾道:“那……那也不算交代,就是……就是命卑職照看家裡,萬一有什麼事兒,讓卑職解燃眉之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如約點了點頭,“這麼說,千戶應當知道我的過往,我也就不和千戶見外了。眼下我遇見一樁難事,魏家夫婦知道我冒了魏姑娘的名,今兒上府裡為難我來了。我心裡慌張,不知怎麼辦才好,所以來找千戶,替我想想辦法。”

論對付女人,屠暮行可能不太在行,但正經辦起差事來,他卻沉著冷靜,絕對判若兩人。

他一瞬肅了容,蹙眉道:“有證據嗎?怎麼發現的?”

如約道:“魏姑娘手臂上有個胎記,魏夫人借著送先頭夫人的遺物,強行查驗了我,這事兒穿幫了。”

屠暮行聽完,抬起眼望向她,“這不是小事,夫人打算怎麼處置?”

如約自然知道不是小事,真要宣揚起來,牽連得太廣了,但凡知情者,都不會有好下場,包括他和李鏑弩。

既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那就沒什麼可委婉的了。她說:“要是我家大人在,他會怎麼處置?千戶就照著他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件事辦了吧。”

那樣的話,從一位溫柔纖巧的小夫人口中說出來,確實有些令人驚訝。但也隻是轉瞬,屠暮行便拱手領了命,“卑職明白了,隻要對夫人沒有妨礙,這事就交卑職承辦吧。”

如約方才露出一點悲涼之色,“我也不願意這樣,但情勢所迫,還請千戶體諒。”

屠暮行哪能不體諒,“夫人不必說,卑職心裡都明白。魏家主家共有十口人,除了姓魏的,還有大房媳婦和兩個孩子,這些人一並處置了,還是……”

要是照著一勞永逸的做法,肯定是收拾乾淨才讓人放心。畢竟馬氏發現了這件事,未必不和其他人說起。可她細思量,要真這麼乾了,和當初錦衣衛屠殺她全家有什麼不同?

她到底狠不下這個心,雖然要冒極大的風險,還是願意給人留一線生機,便對屠暮行道:“不要牽連其他人,隻拿一兩個作筏子,餘下的人自然知道利害,嘴也就堵住了。”

屠暮行道好,“一切依著夫人行事,後頭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如約朝他欠了欠身,“勞煩千戶了。”

屠暮行咧出一個尷尬的笑,相較於和指揮使夫人打交道,還是取人性命更輕鬆。他複又拱手,“那卑職就不送夫人了,這就安排下去。”

如約頷首,目送他快步走出正堂,自己回身看向戟架上的刀劍,心頭忽地茫然——自己一心報仇,漸漸地,是不是也變成了曾經最憎惡的人?

可她沒有辦法,如果馬氏不是這樣不依不饒,如果魏家願意大事化小,她也不會出此下策。這事兒要是不辦妥,勢必後患無窮,自己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絕不能因魏家夫婦,而功虧一簣。

定定神,她提裙從正衙邁了出來,踏上台階的時候,偏頭朝廊廡儘頭望了一眼。

那位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