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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254 字 2個月前

來一樣好聽。”

兩個千戶順著指引看過去,隻見那鳥兒轉動著繽紛的脖頸,悠然自得地,在棲杠上細細地蹦跳著。

餘崖岸回想起皇帝的神情,雖說一切如常,但他知道,多少還是帶著遺憾。然而那又如何呢,比起抖露出那丫頭的真實身份,還是壯著膽子橫刀奪愛更好一些。如今他是既要保證皇帝的安全,又要讓那丫頭全身而退,說實話路不大好走,卻又讓他覺得有趣。也許他生來就是個不安分的人,喜歡行走於懸崖峭壁,否則也不會給自己找這種麻煩。天底下女人多得是,這個抓起來送進昭獄結案,就一了百了了。

富貴險中求,夫人也一樣,錦衣衛的一生,果然處處陷阱。不管怎麼樣,娶%e4%ba%b2好歹算喜事,還是很讓人高興的。在衙門裡乾熬了一天,傍晚時分去了西城魏家一趟,也沒什麼特彆的話要交代,不過是看看她,就算欣賞欣賞怒容,也不虛此行。

果然,人家沒有半分好臉色,站在門上不請他進去,直撅撅地擋在前路上。

燈籠的光從頭頂灑下來,把她周身照得鮮亮。如今不是女官了,換下了宮裡的行頭,穿著家常的襦裙。一件湖碧色的通袖衫子,襯得臉色白淨如雪緞,橫眉冷眼地說:“家小,容不下大佛,餘大人請回吧。”

他也不急進,腰上彆著刀,兩臂抱在%e8%83%b8`前,就那麼賞看花瓶一樣賞看著她,“日子定好了,下月初一。”

她已經極力壓製火氣了,但眼裡還是寒光四溢,“大人這又是何必?”

他說沒什麼,“早些接姑娘出宮過好日子,不比在宮裡受窩囊氣強?人麼,順應天命最要緊,姑娘是明白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如約蹙眉看著他,像在打量怪物,“你不擔心嗎?是沒想到這層,還是過於自負了?”

他揚著眉,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不諳世事的是你。我有心顧全你,你卻諸多試探,難道要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才明白自己的處境?”說完,又換了個相對和軟的語調,好言道,“人心都是肉長的,焐一焐,興許就暖和起來了。姑娘何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是背負千夫所指,委身仇敵的機會嗎?她的確勸過自己很多回,走投無路時,換條路也不錯。但聽他說出這番話,還是忍不住覺得惡心,他殺人太多,每一個刀下亡魂都麵目模糊,他分辨不清誰是誰。但對於她來說,逝去的都是鮮活的生命,都是她的至%e4%ba%b2。他居然妄圖來“焐一焐”她,大概是仕途太順利,縱得他得意忘形了。

她不說話,兩眼如刀望著他,看來很難轉變她的態度。他低頭摸了摸鼻子,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想想楊穩,想明白了,就不會覺得為難了。”

果真這個威脅屢試不爽,前一刻還虎視眈眈的人,後一刻眼裡的鋒芒便寂滅了。也許在她看來,犧牲也要犧牲得有價值,若是什麼都沒做成,就枉送了性命,是一樁賠得底兒掉的買賣吧。

餘崖岸淡淡一笑,“姑娘這下可以請我進去坐坐了?”

如約無可奈何,隻得偏身讓出一條通道。

他提起曳撒,大步邁了進去。

魏家的人早聽說他來了,不敢貿然出麵迎接,隻等他自願登門。站在廊下盼了好久,終於見他進來,魏庭和和續弦馬氏都迎了出來,卑躬屈膝唯恐招待不周,“哎呀,大人蒞臨,快請上前廳上坐。家裡老太太得知大人來了,盼著能和大人見上一麵呢。”

如約垂頭喪氣跟著進了前廳,也不插話,偏身站在一旁。

魏家的老太太是商賈出身,年輕的時候陪丈夫做生意,千辛萬苦才創下家業,是個極精明,極有主意的婦人。但隨著年紀增大,刻薄也有了道行,愈發陰損尖酸。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看不上這個長孫女,麵上雖不顯露,眼神裡卻帶著輕蔑,掃過來又掃過去,時時刻刻嫌她多餘。要不是宮裡指了%e4%ba%b2事,少不得前腳放回來,後腳就給趕回金陵去。

倒是馬氏生的兩個女兒,很得她的寵愛,十分仔細地向餘崖岸引薦,說了很多溢美又自謙的話,末了道:“往後就是一家人了,還請大人多多看顧。”

餘崖岸難得拿出了點好耐心,“老夫人叫我元直吧,不必稱呼大人。”

魏家人自是受寵若驚,魏老夫人連連點頭,“市井裡總對錦衣衛存著敬畏,我們早前也一樣,沒想到今兒見了真佛,分明和善得很,哪裡像他們說的那樣!”頓了頓,複又一笑,“元直呀,那我就不和你見外了,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如約能和貴府上結%e4%ba%b2,是她的大造化,隻是這孩子執拗,性子也不好,恐怕日後多有得罪,還望你見諒。也是自小沒養在我身邊的緣故,缺少了管教,不像她兩個妹妹知進退,懂分寸……”

“老夫人……”餘崖岸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姑娘自小沒養在老夫人身邊,是她自己的主意嗎?老夫人也彆刻意貶低她,她是娘娘跟前最得臉的女官,連娘娘都抬愛著,老夫人要是瞧不上她,可說不過去。”一麵又朝魏庭和看了一眼,臉上浮起了殘忍的笑,“魏先生,聽說貴府上有長輩病危,娘娘才放姑娘回家的。到底是哪位長輩病得這麼重,驚動了宮裡?這要是不死,怕是要讓貴嬪娘娘為難了。”

第36章

這話要是換作普通人說,至多是無禮至極,不識眉眼高低。可換成了錦衣衛,尤其還是指揮使,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禍,真會出人命的。

魏家的長輩,如今隻剩一位魏老夫人了,長輩得了重疾,說的不就是她嗎。倘或這位新姑爺要她死一死,應個景兒,那可如何是好?闔家除了如約,無一不變了臉色,兩個魏家的小女兒泫然欲泣看著老太太,仿佛她下一刻就要與世長辭了。

這個關頭,還是得魏庭和出來調停,賠著笑臉道:“我家中長輩康健得很,是娘娘誤會了。也可能娘娘心疼如約,特意找了個借口,助她出宮而已。大人瞧,我們家長輩就坐在這裡呢,精神矍鑠,半點毛病沒有。萬一有人追問起來,萬請大人為我們周全……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真要是長輩有個好歹,你們的婚也完不成了,如約不還得守孝嗎。”

眼光倒是看得很長遠。餘崖岸打量了屋裡的人一圈,“長輩隻有一位?我看不是吧!老夫人、魏先生你,還有尊夫人,不都是長輩嗎。宮裡給的恩典,可不管什麼丁憂不丁憂,隻要餘某不在乎,這婚事就耽誤不了。”說著頓下來,看他們全都白了臉,這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e5%94%87角,“不過既然康健,那當然是好事,我還等著你們大操大辦,把女兒送出閣呢。但要是有什麼不妥,可千萬不要為了成全我們,強撐病體,該歇還是得歇著。姑娘一生下來就給送到江南去了,好不容易回趟家,想必也願意在長輩跟前儘儘孝。”

魏家的人,個個麵紅耳赤,半是驚嚇半是羞愧。

餘崖岸字裡行間全在為如約打抱不平,原先他們隻當金娘娘拿她當個物件一樣賞賜了他,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星,大概也不會太過看重她,甚至因為賜婚不得不抬舉她,而心懷怨恨。如今一看,竟是給她撐腰來了,難道這位指揮使真要和她正經過日子?連八字都不用合,不擔心她克死了%e4%ba%b2娘,又克丈夫?

可大家都不敢置喙,新姑爺怎麼說,他們就怎麼答應。

魏老夫人自覺沒臉,一把年紀還遭個後生這樣威脅羞辱,接下來是斷斷不會再開口了。

餘崖岸又恢複了慣常的神情,和魏庭和寒暄了幾句,方轉頭看了看如約,“我要走了,姑娘送送我。”

如約無奈,站在門前比手,“大人請。”

餘崖岸起身走到她麵前,那高大身形微微朝她彎了下,仔細審視她的臉色,笑道:“這麼拘謹做什麼?要是在家住不慣,先住到我那兒去也可以,反正日子就在眼前,沒人敢說閒話。”

魏家人大眼瞪小眼,緊盯著她,好在她沒應,隻說大人請吧,“出去再說。”

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了前院,廳堂裡的魏老夫人才敢把滿肚子火氣發出來,捶著扶手道:“什麼東西,跑到我家抖威風來!”☉思☉兔☉網☉

嚇得魏庭和忙要捂她的嘴,“娘,這會兒可不是鬥氣的時候。那是什麼人,半句話不對付抽刀就砍的主兒。真要是宰了誰,不是正應了金娘娘的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消停些,忍忍就過去了。”

魏老夫人瞪他,“你瞧見如約的嘴臉沒有?全家欠著她巨萬的債,沒有一個好臉子,拉攏著外人踩我們的腦袋,都是你生的好女兒!”

魏庭和道:“這和我有什麼相乾。您不是說了嗎,她自小欠管教,擱在金陵天生天長的,和家裡人不%e4%ba%b2,不也應當?”

然後換來老夫人更用力的瞪視,“沒見過你這麼窩囊的爹,連女兒都教訓不了。”

馬夫人瞥了丈夫一眼,又瞧瞧魏老夫人轉不過彎來的樣子,偏過了身道:“大姑娘不是我生的,她是好是歹我管不著,底下兩個丫頭,我可不敢叫人拿去墊背。婆母,往後彆在餘大人麵前舉薦這兩個孩子,萬一觸了黴頭,後悔都來不及。我的女兒又不是嫁不掉,上趕著攀他們錦衣衛的高枝兒。”

魏老夫人橫了她一眼,“先頭你怎麼不說?眼看我挨了擠兌,你倒清高起來了。”

馬夫人皺著眉,重申了一遍:“媳婦是說,往後!”

畢竟先前也是抱著一點幻想的,兩個孩子長得不錯,又聰明伶俐,一股腦兒堆到餘崖岸麵前,萬一他瞧上另一個,悄悄地換個%e4%ba%b2也沒什麼。到底錦衣衛權大勢大,自己家裡貼心的孩子去巴結,這才算得自己人。這個大姑娘,和外頭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有什麼區彆?將來她得意了,有好事兒也落不到魏家頭上,就算是嫁了皇上,魏家也彆想沾一點光。

可惜事實不隨計劃轉變,眼看無望,就彆亂打主意了,免得惹火燒身。

馬夫人犟著脖子,一副老太太要害她們的樣子,氣得老太太讓她到南窗底下罰站,“站不死,不許挪窩!”

馬夫人急赤白臉,“我多大年紀了,孩子都生了三個,您還罰我站規矩?”

魏老夫人道:“你多大年紀?再大能越過我的次序?還敢囉嗦,就卷起包袱回你娘家去。”

兩個女兒忙來維護母%e4%ba%b2,回身央告:“祖母,您彆罰我娘。自己家裡人拌上兩句嘴,怎麼就喊打喊罰的了。”

馬夫人哼然冷笑,“看見沒,將來嫁人擦亮了眼睛。這麼些年了,還拿我當前頭媳婦一般對待呢。我可不是如約的娘,六七個月的身子,蹲在祠堂裡擦銅活兒。”

她們這裡針鋒相對,不防如約從外麵進來,寥寥對魏庭和交代了一聲,“餘大人回去了。”說罷就要轉身離開。

魏庭和忙噯了聲,“你這孩子,就不能好好說兩句話?是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