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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264 字 2個月前

儀嬤嬤,想得比金娘娘深一些,“這麼乾,怕魏姑娘不樂意,回頭反倒記恨娘娘。”

金娘娘說:“裝的,世上有幾個女人不願意隨王伴駕!再說我就是想拿她討好萬歲爺,讓萬歲爺稱了心意,沒準兒我爹的事一劃拉就過去了。至於她怎麼想……等生米煮成熟飯,了不得哭鬨哭鬨,萬歲爺多往她房裡跑兩回,慢慢也就順服了。”

汪嬤嬤眨巴兩下眼睛,遲疑道:“娘娘決定了?”

金娘娘撐住了腦袋,惆悵道:“我把機會讓給了她,我也不容易。不過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彆琢磨了,就這麼辦吧。”

汪嬤嬤點了點頭,心裡雖不認可金娘娘的想法,但她那個脾氣,決定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勸得再多也是枉然。

弄麻沸散,這東西不容易踅摸,好在金娘娘有銀子錢開道,常來請平安脈的太醫又混熟了,勉為其難給了兩錢。不過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用多了,用多了要出人命的。汪嬤嬤回來之後,就和金娘娘躲進內寢,小心翼翼撥出來一點兒,撒進了小廚房送進來的冰糖百合馬蹄羹裡。

看看時辰,將要申末了,萬歲爺快來了。金娘娘讓汪嬤嬤把如約叫來,指了指桌上的甜湯道:“我忽然沒胃口了,不吃又可惜,賞你吧。”

如約說謝娘娘恩典,趨身上前,打算把碗盞撤下來。結果手剛觸著紅漆托盤,金娘娘又發了話:“就在這兒用,咱們邊吃邊聊。”

如約沒辦法,隻得揭開蓋子,一口口吃完了。

金娘娘笑眯眯說:“這羹湯助眠,我以前睡不著愛來上一碗,不多會兒就困了。如約,這陣子難為你,為我忙進忙出。原本以為跟著我這樣的主子能享清福,沒曾想過不上清淨的日子,反倒像浪頭上的小船一樣起伏。”

姑娘是個斯文的姑娘,擱下勺子掖了掖嘴,“娘娘言重了,奴婢進來,就是為替娘娘分憂的。娘娘好,大家都好,我們這些人,都依附著娘娘呢。”

金娘娘點了點頭,“為著我們大家,我也得抖擻起精神來。”說罷和煦地吩咐,“一會兒萬歲爺要來,你在跟前伺候,身上不能有味兒,去洗漱洗漱,收拾乾淨。”

如約說是,端著托盤退出了內寢。

金娘娘靠在窗口看著,心裡砰砰地跳。等了得有半炷香工夫,才見她重新回到正殿裡,如常打發小宮女掌燈,嘴裡還說著話呢,人卻搖晃起來。

金娘娘忙給汪嬤嬤使眼色,汪嬤嬤上前攙扶住她,虛頭巴腦問:“姑娘怎麼了?快坐下歇歇腳。”

話音方落,人就軟軟崴下來,金娘娘蹦起來撫掌,這下好了,得手了!

“快快快!”金娘娘張羅著,讓人把她架到自己床上。

上前替她%e8%84%b1了衣裳拆了頭發,又忙給她擦了點香粉,審視再三沒有錯漏,方給她蓋上錦衾,放下了帳幔。

長舒一口氣,終於妥當了,隻等萬歲爺駕臨。

金娘娘還是有些良知的,扭頭看了汪嬤嬤一眼,“我這麼做,挺不地道吧?可我也是沒辦法……等過後再補償她。”

反正事兒乾都乾了,就堅定地照著計劃實行吧。叮囑跟前的人,不許走漏風聲,自己則躲到東配殿裡去了。

天暗下來,闔宮的宮燈都點起來,門外終於傳來擊節聲,清脆地回蕩在夜色裡。

金娘娘近身侍奉的叢仙和水妞兒上前接駕,不聲不響,隻管伏拜。

皇帝瞥了一眼,“你們娘娘怎麼不露麵?”

叢仙早就受金娘娘交代,編好了一套說辭,低著頭道:“娘娘說,難得萬歲爺駕臨,她預備了些小把戲,給萬歲爺解悶。人走不開,就不出來迎接萬歲爺了,請萬歲爺進內寢,進去自然就明白了。”

皇帝蹙了下眉,想不出來這恪嬪又有什麼鬼把戲。但既然人來了,該例行的公事還是得例行的,便由敬事房太監引領著,邁進了東偏殿。

身後的槅扇門合起來,外間的燈也滅了大半,內寢靜悄悄地,隻聽見鞋底子踩踏蓮花磚,發出短促的清響。

皇帝遊走在層疊的金絲帳幕間,一重又一重,像走進了一個夢。

帳幔深處的恰花月洞架子床前,垂掛著及地的白羅綺紗,隱約透出後麵朦朧的身影。他素來知道金氏愛在閨房裡弄些出其不意的小趣致,便沒有多想,踏上腳踏,在床沿坐了下來。

“你身上大安了吧?”他隨口問了句,等著她一躍而起,從背後纏上來。

可是沒有,仍舊靜悄悄地,沒有半分動靜。

皇帝沒有太多雅興和她周旋,伸出手指,百無聊賴地挑起了半邊紗帳。

帳後的景象讓他一怔,隻見彈花軟枕上枕著個人,秀致精美的麵容,一頭如雲的烏發潑灑在枕席間。人去儘雕琢,愈加純粹自然,唯留一雙紅翡滴珠耳墜子垂懸在頸畔,隨著一呼一吸,微微震顫。

第30章

芙蓉色的薄衾,蓋不住半露的肩頭。可能因為缺了養尊處優的從容,人有些瘦弱,鎖骨支撐起來,輕易就能引發人心底的憐憫。

皇帝坐在那裡靜靜看著,沒有因意外挪動身子。

其實在他眼裡,女人都是差不多的樣子,躺在枕席間,無非是為侍奉君王。隻不過這個身份有些不一樣,看樣子又是金氏的好主意,擺弄些上不了台麵的手段,借花獻佛刻意討好他。

但僅憑一個宮人,就能扭轉乾坤嗎?

皇帝無趣地牽了下%e5%94%87角,他的嬪妃裡有這樣頭腦簡單的,著實令人苦惱。

垂眼掃了掃,不過這張臉確實算得無懈可擊。他還記得第一次在螽斯門前見到她,燈籠微光的映照下,浮現一雙烏濃的眼眸,錯愕的一小段凝視,讓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後來再見,總在一些機緣巧合的瞬間。也可能男人天生對漂亮的姑娘更有耐心,入了眼,就漸漸留意起來。

她睡得很沉,顯然是中了藥。也對,要是神識還清明,金氏應當沒辦法說服她,作出這麼大的犧牲。

那天章回進來回稟永壽宮的動向,也提起金娘娘打算拿她來填窟窿留聖寵,結果被她狠狠拒絕了。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富貴榮華當前,她居然不為所動。皇帝的身份在這小小宮人眼裡,似乎也沒什麼特彆,實在可氣可笑。

看來是長了一張有本錢的臉,因此心高氣傲。他垂下手,玩味地拿指背撫了撫她的臉頰,觸?感很好,像上等的羊脂玉,有種過手留香的溫膩。

照著皇帝慣常的做法,上了供桌的女人無非拿來受用消遣,僅此而已。他解開領上金扣,俯下`身子,臉頰靠在她耳畔。鼻尖觸及她透軟的耳垂,心上像被抓撓了一下,麻木的感官,漸次有了蘇醒的跡象。

手指下滑,捏住薄衾的一角掀起來……但掀到一半,忽然又頓住了,到底還是收回手,讓被子落回了原處。

仰在枕上的人也快回魂了,皺著眉,艱難地試圖睜開眼,可惜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他聽見她低低的%e5%90%9f哦,那是種奇妙的聲音,要是自製力欠妥一些,恐怕一刻都等不得。所以不得不起身踱開,在牆角的圈椅裡坐了下來,就這麼遠觀著,等她藥性過去,重返人間。

如約的腦子,這會兒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眼皮勉強掀起一線,隱約看見細密的白,柔軟澎湃,像雪浪一樣。

胳膊似有千斤重,抬不起來,也翻不了身。很困,困得要昏死過去,但她又覺得這困倦來得沒道理。那就再歇一歇,歇一小會兒……可不敢縱性,生怕這一睡,直接睡進閻王殿裡。﹌思﹌兔﹌在﹌線﹌閱﹌讀﹌

所以得努力支撐起來,坐直了會好一些的。

但這撐身也撐得極狼狽,皇帝看她像斷了線的皮影一樣,身子抬起來,腦袋和脖子還沒跟上。於是拉伸出一個曼妙的曲線,雪白的肩頸看得人心潮起伏。可她渾然不自知,也並未察覺屋裡有第二個人,努力地扶正腦袋,東倒西歪幾次要栽倒,幾次又頑強地拉了回來。

緩了好一會兒,終於漸漸清醒過來,她長長舒了口氣。然後摸摸錦被,又摸摸墊褥,再茫然轉頭四下打量……終於發現牆角坐著個人,姿態嫻雅,眉眼卻冷若冰霜,正滿含探究地審視著她。

她腦子鈍重,耳朵裡嗡嗡作響,心道彆不是在做夢吧,抬手在臉頰上用力拍打了幾下。

這一拍,神誌好像被拉回來幾分,再仔細看他,猛然一激靈,手忙腳亂起身,“萬歲……萬歲爺……”

當真清醒了嗎?好像沒有。皇帝調開了視線,淡淡抬了抬指,“有礙觀瞻。”

如約這才低頭打量自己,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件寢衣,繚綾的料子實在輕薄,底下幾乎一覽無餘。

她眼前一黑,險些衝口尖叫起來。但很快便弄明白了,這是金娘娘的手筆,寧願犧牲千載難逢的侍寢機會,也要把她送上皇帝的床榻。

總是下等的宮人,在這些主子眼裡卑如草芥,什麼尊嚴臉麵,通通不值一提。她心頭淒楚,但還是強忍住屈辱,把羞愧和驚惶都咽進了肚子裡。

床頭沒有可供遮蔽的衣裳,就把被子拽過來,包裹住自己,一麵向皇帝福身,“奴婢禦前失儀了,請皇上恕罪。”

見多識廣的皇帝,對這種事並不覺得陌生,涼涼道:“不必急於認罪,先想一想,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如約說不知道,“奴婢絕不是有心冒犯萬歲爺的。奴婢這就出去,請萬歲爺息怒。”

皇帝抿起%e5%94%87,視線在她臉上流轉。按說一個未經人事的年輕姑娘遭人算計,像盤菜似的供人取食,必定會有一番方寸大亂,然而她沒有。她不怒不怨,等閒視之,究竟是情緒穩定到了令人驚訝的程度,還是早就有準備,因此不慌不忙?

撐身離開圈椅,他發了話,“站著。你明白你主子為什麼這麼安排嗎?”

如約說是,“我們娘娘辦事急進了些,但絕沒有不敬萬歲爺的意思。奴婢這就去給娘娘傳話,請娘娘回寢宮侍奉萬歲爺。”

皇帝哼笑了聲,“鬨成這樣,朕還有興致要她侍奉?先前看你昏睡,朕沒有動你,眼下既然醒過來了,朕也不算趁人之危。過來,給朕寬衣。”

無情無緒的話,讓如約冷汗淋漓。如果是有備而來,豁出去了,至少能博得一個結果。但如今是被人下了套,弄得衣不蔽體,兩手空空,這個時候平白吃虧,那和赴死有什麼區彆!

皇帝還在等著,等她領命上前,可她反倒向後退讓了兩步,“萬歲爺恕罪,奴婢不能。”

“不能?”他眼神睥睨,仿佛那坦露的白淨皮膚灼傷了他的眼,“為什麼不能?”

如約道:“奴婢是民間來的,民間尚有姑爺不垂涎陪房的說法,萬歲爺要是讓奴婢侍奉,有損萬歲爺威儀。奴婢萬死,不敢做這樣不忠不義的事。”

皇帝聽她說完,臉上浮起一絲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