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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252 字 2個月前

掛在自己肩上,把自己知道的全抖露了出來:“大鄴人對錦衣衛談虎色變,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了,彆看餘指揮對您和善,實則可是個狠角兒。早前萬歲爺正大統那會兒,他是錦衣衛指揮同知,說是同知,其實掌著錦衣衛的大權。後來前頭指揮使挨了冷箭,箭頭上喂了毒,說話兒就死了。他一死,指揮同知自然頂了指揮使的缺……”邊說邊抬手擋住了嘴,小聲泄露內情,“其實衙門裡人人都知道,那箭就是他讓人放的。不過爺們兒爭權,靠的就是一股狠勁兒,這年月沒什麼可稀奇的。再說說餘指揮這個人,二十七八年紀,和咱們萬歲老爺子一邊兒大。早前有過一位夫人,生孩子的時候連人帶孩子全沒了,有人說是難產,也有人說是遭了暗算,真真假假的,誰知道呢。反正餘指揮後來再沒娶%e4%ba%b2,想是怕了吧,錦衣衛樹敵多,我在明敵在暗,萬一再毀一次,那多傷心!”

如約聽他娓娓地說,一字一句都進了心裡。嘴上還奉承著,“您身在宮中,消息這麼靈通,實在不容易。”

鄭寶齜著牙花兒一笑,“我們這號人,滿世界承辦差事,外頭的消息自然知道一二,宮裡主子不還等著從我們嘴裡聽口信兒呢嗎。”話又說回來,“如今江山大定,萬歲爺器重錦衣衛,餘指揮也不用跟著浮沉了。這會兒再覓一位可心的夫人成個家,好日子不就過起來了嗎。總不能一輩子清鍋冷灶的,回去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白當這麼大的官兒了。所以我說,姑娘大可以和他結交結交,人家對外厲害,對內必是體貼著呢。”

這些善於鑽營的太監,一門心思攀交達官貴人,隻要發現那些當官的瞧上了誰,磨破嘴皮子也得說好話,以圖將來在人家麵前得臉領賞。

如約聽過隻是笑了笑,可惜了他的熱心,說了這麼多,儘是無用功。

轉頭朝前望望,過了螽斯門就到永壽宮了。她提袍邁過門檻,眼風從養心殿後牆上掠過,稍頓了頓,就趨身進了永壽門。

鄭寶一直將人引到前殿外的廊子下,見了殿內經過的宮女,讓給娘娘傳個話,針工局的魏姑娘來了。

裡頭很快出來個女官,一張清水臉子,嘴%e5%94%87上抹著圓圓的一點口脂,像白紙上蓋了個紅戳似的。看人帶著三分傲慢,半昂著腦袋,拿餘光掃視她。

如約見過她,知道她是金娘娘跟前的掌事女官,便恭敬地朝她行禮,“給姑姑添麻煩了。”

繪雲並不因她懂事兒就賞好臉子,宮裡廝混多年,猛然來了個點名調進來的,欺生之外還存著幾分嫉妒,自然怎麼瞧她都不順眼。

“不麻煩。”她涼著聲氣兒道,“往後宮裡的針線都得仰仗你,還要請你多擔待我們呢。”

如約俯了俯身,“姑姑哪裡的話,我憨蠢,也不懂規矩,要是有什麼錯處,請姑姑著力管教。”

繪雲聽了,這才轉過身擺了擺手,“跟著來吧。”

如約跟她進了偏殿,進門就見金娘娘在南炕上坐著,正招惹她養的那隻狸花貓。

狸花貓有脾氣,被她逗得不耐煩了,金娘娘打它一下,它就還一爪子。然後一人一貓對打起來,直到聽見繪雲回稟,說魏姑娘來了,金娘娘的手腕子才一轉,摸了摸貓腦袋,自言自語道:“我就愛養這狸花貓,狸花貓皮實,好養活。”

如約不知該怎麼應話,隻得朝她納福見禮。

金娘娘連頭都沒轉一下,半晌忽然又問:“知道我為什麼容它還手嗎?”

如約搖了搖頭。

金娘娘笑起來,“貓厲害,全在爪子上,隻要把它的指甲絞乾淨,就不怕它傷人了。”

第11章

這弦外之音,是讓她也收起指甲,像這貓一樣順服吧!

不過人還不如貓,貓能還手,人若起反骨,怕是連命都沒了。

如約深明白裡頭的下馬威,欠身道:“奴婢原是針工局裡做粗活兒的,得娘娘抬舉,才有幸進宮。往後一定老老實實當差,一切聽娘娘的安排。今兒是頭一天認主子,奴婢給娘娘磕頭,恭謝娘娘的恩典。”

她說著,提了袍子跪下來。永壽宮二月裡已經撤了地毯,膝蓋頭子磕在青磚上,又冷又硬。

金娘娘不過是想讓她知道規矩,她是個明白人,也表了態,金娘娘滿意了,於是轉變了態度,和聲道:“既入了我永壽宮,往後就是我的人了,隻要你聽話,好好當差,我不會虧待你的。”說著又想起了那方雲肩,順帶便的提了一嘴,“你怎麼知道這雲肩能合我的心意?要是送來,我看不上眼,那豈不是糟蹋了你的一片心嗎?”

這種時候就得善於溜須拍馬了,如約道:“奴婢曾為娘娘改過那件十樣錦的袍子,略略明白了娘娘的喜好。娘娘高雅,不愛太過俗麗的顏色,酪黃配上鬆霜綠,既清麗,又正迎合春暖花開的節氣,娘娘戴著玩兒,應應景也是好的。退一步講,就算娘娘瞧不上,那也是我學藝不精,更該好好琢磨自己的技藝。隻是沒能酬謝娘娘賞賚,慚愧得很,等日後有了拿得出手的活計,再來孝敬娘娘就是了。”

她手藝好,會說話,也乖順,照著金娘娘看來,是個容易調理的丫頭。這樣的人放在自己宮裡,要什麼吩咐一聲就是了,必定又快又妥當,不比和內造處扯皮強多了!

不過這一身內官監的衣裳穿著,著實有些埋汰。金娘娘上下打量了她兩眼,“與人織紈素,自著藍縷衣啊。”偏頭吩咐繪雲,“讓人帶上她,去內造處領宮衣去吧。”

繪雲道是,把人領出偏殿,隨意叫住了個宮女:“乾珠,你帶著魏姑娘,上延慶殿去一趟。再有,你們直房還有一處空兒,就讓她跟著你們住吧。”

繪雲吩咐完,轉身便走了。領了命的宮女這才直起身招呼如約,“魏姑娘,你的針線做得真好。上回娘娘穿上,我們都瞧見了,娘娘喜歡得什麼似的。”邊說邊牽著她走出了宮門,熱絡道,“你住我們直房也挺好,我們房裡原本兩個人,昨兒新進來一個,今兒又加上你,更熱鬨了。”

如約對待新結識的人,總是溫存裡透著客氣,“隻怕我一來,讓大家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的。”乾珠道,“原就是給人當差的,三個是這麼住,四個也是這麼住。我和印兒進宮有時候了,沒得升發,也不是講究人兒。魏姑娘要是心裡有什麼想頭,大可敞開了說,不用憋著。”

如約抿%e5%94%87笑了笑,“姑姑往後就叫我如約吧。”

乾珠爽快說好,“你也彆叫我姑姑,我哪兒是什麼姑姑,不過是個鋪床疊被的。我叫乾珠,乾坤的乾,名字取得怪大吧,可惜乾上了伺候人的營生。”

如約之前聽繪雲喊她的名字,就覺得有幾分%e4%ba%b2切。引珠乾珠一字之差,脾性卻好像差不多,因此也不覺得生分,和煦地寬解著:“采選總也逃不過,大抵都是伺候人的。等再過兩年放出去了,興許您也被人伺候了。”

乾珠聽得高興,捂嘴笑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說話兒到了內造處,恰好遇上掌事的高太監,他一見如約,訝然道:“魏姑娘上永壽宮聽差去了?”

如約“噯”了聲,“往後還請師父多幫襯。”

高太監卻有些惆悵,嘖嘖道:“我那回說的,上廊下家來多好,又有好吃的,又有好玩兒的,不比在金娘娘處輕省?”

一旁的乾珠和他也相熟,插嘴打趣:“高師父,可留神說話。我是永壽宮的人,您擠兌我家娘娘,我回去告一狀,您可要吃掛落兒啦。”

高太監忙說不敢,“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擠兌貴妃娘娘?”

待領了宮衣出來,乾珠對如約說:“彆搭理那些太監,淨了茬,連心肝都黑了。太監已是人下人,供太監取樂,那還活個什麼勁兒!永壽宮當差雖不輕省,但名聲總歸是好的。難得逢萬歲爺駕臨,娘娘大方著呢,底下人個個都有賞。”∮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既說到皇帝,如約自然要打探,“萬歲爺難得來永壽宮嗎?我原以為娘娘是貴妃,萬歲爺自當格外抬舉著。”

乾珠道:“來得雖不多,比起其他宮室,已然算是抬舉的了。”

宮裡有哪些嬪妃,如約都了熟於心。除了金貴妃、永和宮的淑妃、翊坤宮的閻貴嬪,這三位主位,餘下還有大大小小十二位貴人、選侍,散居在東西六宮。當今皇帝的後宮人數不算少,但正經得高位的不多,也就是說皇帝暫且還沒有特彆寵愛的人,自己巴結金貴妃,目前來說算是最穩妥的了。

心下有了數,就不能再打聽了,打聽得多了讓人起疑,畢竟人心隔肚皮。

低頭跟著乾珠進了宮女直房,這裡的住所比起針工局好多了,至少不與臭氣熏天的茅廁毗鄰,夏天也不會有綠頭蒼蠅在頭頂嗡嗡打轉。

乾珠指了一張床榻給她,幫她把鋪蓋卷放置好。

正收拾的時候,外麵又進來一個人,腳步走得快,險些沒刹住。待站定了,才仔細打量如約兩眼,“又來人了?”匆匆忙忙把包袱夾在腋下,順手拿起桌上兩粒白果塞進嘴裡,一麵說著“我叫印兒”,人已經跑出去了。

如約沒來得及和她打招呼,訕訕回頭看了乾珠一眼。

乾珠笑道:“她就是這樣,尾巴尖上點了火,走路都帶冒煙。她是北邊翊坤宮閻貴嬪跟前梳頭的,閻貴嬪一天換十八個發式,今天八成又要換新款兒,她才連蹦帶跳回來取家夥事。”

其實光聽宮裡女人們的故事,倒也多姿多彩,饒是做了皇帝的嬪妃,照樣各有各的脾氣喜好。

乾珠把她的宮衣抻起來,揚了揚手道:“快換上吧,換上了回殿裡,繪雲姑姑自會給你交代差事的。”

如約忙%e8%84%b1下`身上那件灰藍的衣裳,換上了紫色的折枝小葵花團領袍。

這袍子,許多都是出自針工局,腰帶卻有專門的衙門製作。金邊束帶上縫滿珠珞,單是一條帶子,就值外麵農戶一年嚼穀。但宮女見得多了,沒什麼稀奇,乾珠利落地給她紮上,又取來絹花的烏紗帽,一下子扣在了她腦門上。

這麼一收拾,人就透出富貴精乾來,乾珠訝然打量她,“我一向嫌這袍子難看,穿著肉皮兒顯黑,怎麼到了你身上竟不一樣了?唉,還得是人長得好,穿什麼都好看。擱在永壽宮裡,風頭不知要蓋過多少人呢。”

如約一迭擺手,“可不敢這麼說,叫人聽見了不好。”

乾珠嘻嘻一笑,“背著人才這麼說呐。總之你在值上仔細些,殿裡除了娘娘不好伺候,再一個就是繪雲姑姑,和她身邊那兩個溜須拍馬的主。反正和她們打交道,依著她們的意思就行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麼,來日方長的。”

如約連連點頭,這是前輩給新人的忠告,記下總沒錯。

身上都整理妥當,就該回永壽宮複命去了。進門給金娘娘行了個禮,金娘娘一看,“嗯,好得很。我宮裡的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