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的賓客紛紛討論起來。
“幸虧田五報仇了,我心裡還挺痛快,這出木頭戲還不錯。”
“若是我出門四處走也能撿到寶珠就好了!”
“可是,你的錢已經夠多了吧?”
“嗐,誰會嫌錢多呢!”
在一片議論聲中,鐵柱抬頭看了一眼縣令,後者似乎陷入了沉思。
倒是與其他人的表現不太一樣。
想棗兒她們找人編這戲本子的時候,文本的重點都放在了田五從逆境中翻身,撿到寶珠打臉仇家的爽點上。
對於其它方麵的描述就很淡,基本全是一筆帶過。
畢竟縣令過壽,總不好送一出特彆苦大仇深的戲碼,麵上還是得有正向的情緒價值。
至於其中一些可以品的細節,例如田生一家的艱難逃荒,遍地都是遭災後空無一人的村莊……
像這樣關乎民生,點出世道之苦的內容,隻有有心人才能注意得到。
眼下看縣令的表現,不像是無動於衷的模樣。
也不好說彆的。但對方的確不像那種貪圖享樂之輩。
曲樂畢,木雕戲也結束了。
壽宴的最後一道佳肴,也被適時端了上來。
在座所有人都分到了一個精致小巧的瓷碟,碟中盛著一隻橙黃色唬人的家夥。
鐵柱抬眼,很快認出這是一隻螃蟹。
螃蟹是方仙兒的叫法。他之前跟著商隊南下時,那邊的人都稱它為“橫行介士”,還有些人會叫它“無腸公子”。
螃蟹在北地是比較稀罕的吃食,看盤中蟹的品相,說不準還是從南邊運過來的。
其中花費的人力物力不敢想,縣令擺席可真是下了血本。
這麼一想,好像又有些許鋪張浪費的跡象。
正琢磨著,鐵柱就聽縣令咳著說道:
“這東西新奇,我以前從未見過,咱們也算是沾上了聶公子的光。都是他排除萬難弄來這些,才能讓咱們一飽口福啊!”
鐵柱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縣令下血本,這些螃蟹都是賓客帶來的賀禮。
看來成安縣這邊的情況的確好些。
縣城裡的富戶都比他們那的富戶過得滋潤,還能吃上快馬加鞭運來的螃蟹。
下方,風度翩翩的聶公子已經站起身來,謙虛對縣令說,自己隻是想儘一片心意而已。
縣令與他說了兩句,怕螃蟹涼了,就結束對話,招呼大家趕緊吃。
在座的每個人手邊都放著一套吃蟹的用具。
聶公子還專門找人過來演示了如何解蟹。賓客們齊齊動手。
鐵柱已經吃進了嘴裡。
之前他在南邊就吃過螃蟹,如今再吃盤裡這個,很快就能吃出差彆。
或許是一路運過來需要時間,冬日也不是最適合吃蟹的季節。鐵柱總覺得這蟹肉沒之前吃過的緊致,也沒那麼新鮮……呃,還真是日子好過起來了,他竟然在關注螃蟹吃起來新鮮與否!
鐵柱在心裡暗嘲自己一句,虔誠地把螃蟹吃掉了。
吃完後又喝了一會兒茶,壽宴的流程已然接近尾聲,等會就要和縣令說正事了。
不止是他們,在場所有賓客都有單獨與縣令交談的機會。
等大家全都吃好喝好後,縣令便宣布壽宴落幕。
他又說了幾句場麵話,然後就要回自己的書房,很快就柔弱地咳著走了。
賓客們心照不宣地將定了個順序,打算挨個過去找他。
書房地方小。所有人都留在園中,等前麵的人見完縣令完回來後,後麵的人再動身。
眼下,第一個人已經急不可耐地去了。
鐵柱他們沒跟彆人擠。
又沒啥急事,就排後麵慢慢等唄,反正也不會妨礙什麼。
三人老神在在坐在園子裡,把頭湊一起,談論剛才縣令看戲後的種種表現。
正推測得興起,不遠處,有陣嘈雜聲忽然傳來。
過了一會兒,竟然來了一小隊護衛,毫不客氣地將那聶公子扭住了身。
聶公子臉色蒼白,惶恐而困惑地問道:“……這,這是何意啊?”
那護衛凶巴巴嗬道:“廢話少說!敢在縣令的飯食中做手腳,你的膽子可真不小啊!”
他聲音很大,四周的人全都聽見了。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
鐵柱有些吃驚,轉頭疑惑看向韋十八:“韋叔,這麼做手腳也太明目張膽了吧?我想其中或許還有隱情。”
韋十八麵色一肅:“你說得是。也不知縣令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莫非隻是想找個借口對聶家開刀不成?”
在場不少人都是這麼想的,驚疑不定看聶公子。
聶公子卻是一副要哭的潰喪表情:“不是,我真什麼都沒做啊!我聶家也是清白的,絕對沒有歪心思!請縣令大人明察!”
壓製他的護衛卻絲毫不為所動:“還用得著明察?自從吃完你的東西,縣令大人回書房後就渾身起疹,嘔吐腹痛,如今甚至陷入了昏迷!郎中已經在路上了,他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
護衛的心冷硬無比。
出了大事總得有人擔責吧。
不管聶家是如何想法,縣令他就是吃了他們的東西才出事的,這事不會有第二種說法。
一旁的鐵柱聽到這番話,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一個知識點。
之前,他們剛采到山藥的時候,方仙兒就提醒過,有些人若是吃特定的食物,就會過敏。
它還舉過一些例子,說是像魚蝦生鮮、芒果之類的特殊水果,都是很常見的過敏物。
後麵開的常識課裡也學過相關知識。
鐵柱回憶了一下過敏的症狀,與縣令目前情況基本%e5%90%bb合。
對了,縣令還提過自己是第一次吃蟹,那大概率就是過敏了啊!
說起來,在本朝郎中那裡還沒有過敏的說法,都是按風疹看待的。
可方仙兒也說過,過敏並不是小事,嚴重的話說不定會有性命之憂。
好在,方仙兒能耐很大,他們這群人也是謹慎的性子。
鐵柱想著,緩緩摸向了自己腰間纏的布包。
第102章
因為他們在山裡生活,經常會遇到麻煩。
後來鐵柱又南下跑商,路上也碰過不少情況。所以他也養出習慣,總要在身上帶些常用的藥品。
像止血和解菌毒的藥都有,再就是應對過敏的。
治療過敏的藥是種煎劑,也是他們從方仙兒那裡得來的奇方。看似平平無奇,實則非常有效。
鐵柱將藥包摸出來,捏在手裡,悄聲對韋十八說了關於過敏的猜測,以及自己恰好有藥的事。
韋十八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暗道鐵柱簡直像場及時雨似的,無論哪裡乾了都能澆些甘露下來。
他倒沒覺得鐵柱在說大話。
畢竟這群人已經給他帶來了太多的驚喜,足夠體現出他們的能耐了。而且兩方交情不淺,就更信得過。
韋十八思索道:“我先去探探縣令的情況,若是他無生命之憂,咱們就去把藥煎好備著,等郎中過來瞧了脈,確定是風疹了,再把藥端出來。”
“若是情況嚴重,危及到他的性命,咱們就直接拿藥過去吧。”
他們又不是學醫的,除非事出有因,不然總不好繞過郎中去。
鐵柱一聽,覺得有理。
事不宜遲,幾人立馬行動。
鐵柱和韋平安去找人煎藥,韋十八則去打聽縣令的情況。◇思◇兔◇網◇
費了一番功夫。
韋十八終於得了個準信,說是縣令已經醒了。性命應當是無憂的,隻是身上的疹子很不好看。
又過了一會兒,不遠處傳來動靜,是縣裡的郎中到了,行色匆匆去給縣令瞧病。
聽完消息,韋十八回到剛才待的地方,鐵柱他們煎藥還沒回來。
一抬頭,聶公子正被府上的護衛押著走。
臨走前,那護衛的頭目還不忘開口送客:“諸位貴客都看到了,府上剛出了大事,我家大人今日恐怕也無餘力待客,就請各位自行離開吧。
“府裡還有事情要忙,我們恐怕全不了相送的禮數了,還請諸位多多體諒。”
賓客們剛就瞧見了動靜,對此也有預料。
雖心裡失落,但都分得清狀況,自然是客客氣氣地應了,自覺走出門去。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韋十八走上前,對護衛頭目道:“大人,對於風疹之症,我們這邊有劑良方可用。若是等會兒郎中對那風疹無策,可否給我們一個機會?”
頭目皺起眉,從上往下打量他幾眼,警告道:“聶家那人的下場你也看到了,最好不要動什麼歪心思!”
韋十八忙道不敢。
護衛頭目心裡記掛著縣令的安危,思前想後還是沒有拒絕他:“那你就先留下吧。等會兒真到需要時,你就把藥方呈上來。”
韋十八感激道:“多謝大人的信任,我們定然不會辜負!”
說完,他轉頭請府上家丁幫忙,給鐵柱傳話。然後就跟在護衛頭目身後,一路來到了縣令的書房外。
書房門口圍滿了人,氣氛凝重至極。
剛才縣令正在這裡見客,突然就起了疹昏迷過去。
正被他接見的賓客嚇壞了,連滾帶爬跑出來,驚慌失措地喊人,很快就來了幾個家丁。
事發突然,家丁們也不敢把縣令抬得太遠,便就近把他安置在書房的木榻上躺著,焦急等待郎中的到來。
等郎中進屋了,外麵的人又陷入新一輪的焦急等候中。
此刻,韋十八站在護衛們身邊,將視線投到書房緊閉的大門上。
等了沒多久,郎中就背著藥箱出來了,身旁還跟著一位家丁,兩人邊走邊說話。
護衛們趕忙圍過去,韋十八也跟過著走了幾步,就聽郎中道:“……對於這風疹,我也沒什麼好法子讓它快些消下去。隻能讓大人注意飲食,防風遠水,慢慢調養。”
“對了,那橫行介士萬萬不可再食,縣令大人恐是吃不得這些水物。”
那家丁愁道:“真是因為吃食麼?可我家大人以前食魚蝦也沒什麼問題啊,怎會過敏呢?”
郎中搖了搖頭:“或許是隻吃不得這橫行介士罷。不過,就算大人以前食魚蝦無礙,近來也千萬不要再吃。”
家丁歎氣應下。
說完這些,兩人就相對無言,彼此沉默地站著。
雖說縣令暫時沒了性命之憂,可郎中也不好直接離開,還得在這裡待一陣子,應付隨時可能冒出的狀況。
周圍,府上有不少人都露出愁悶的表情。
縣令大人起了風疹。
不僅有礙形象,還不能見風碰水。郎中說了,這病要養好許久才能緩解。
看來縣令在往後很長一段時日內,都無法見客了。
這期間得積壓多少沒處理完的事啊。
護衛頭目忽然想到什麼,轉頭問韋十八道:“你剛說你有良方,具體是怎樣的效用?”
韋十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