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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不耐煩:“喜歡就去追。跟我說乾嘛,我又不是你媽。不對,戀愛自由,你媽也管不著。話說你這麼大個人,至今沒談過戀愛,我都替你丟臉。現在還這麼畏首畏尾,簡直可恥!”

“他……是個男人。”方錚的聲音很沉重,“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短暫的沉默。

“聽我說,”厲葦航比任何時候都鄭重,“正因為我走上這條路,才知道這條路有多難。世俗的眼光、旁人的非議,都比山還沉重。你們永遠不能像普通戀人那樣在大庭廣眾下牽手,也不太可能收到家庭的祝福、%e4%ba%b2友的理解。而這些都還不算什麼,最難是兩個人沒有婚姻與孩子的約束,聚散無常,對方隨時可能變心。作為你師兄,我並不希望你走這條路。”

“可是,我好像改不了。我七年前就喜歡他了。”方錚很無助,“中間我曾一度忘記他,卻會本能地對跟他有類似長相的人產生好感。”

“國家政策,打擊盜版,支持正版。”厲葦航嗤笑,“所以,你現在恢複記憶,想回頭買正版了?”

方錚不理他語氣裡的嘲諷,低聲問:“師兄,當初你和晏哥在一起,後悔過嗎?”

電話那端瞬間沉默。

片刻後,厲葦航說:“我明白了。你遵循自己的內心吧。如果失敗,師兄請你吃飯安慰。還有,我手機一直開著,有問題隨時打我電話。”

“嗯,謝謝師兄。”方錚掛斷電話。

良久,紀青川以為銅皮風箏已經下線的時候,一條消息又發來。

[銅皮風箏]:你和他現在在一起嗎?

[秋原]:沒有。

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啊,生死隔開一切。紀青川暗自神傷。

[銅皮風箏]:那你會去追回那個人嗎?

[秋原]:如果可以,讓我付出所有代價,我也願意。

可惜……沒有什麼能阻擋死亡。

浪漫唯美的詩人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紀青川不是詩人,他寧可相忘於江湖,也要齊暄好好活著,平安喜樂。

方錚盯著秋原的回複良久,突然起身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引用:

(1)近鄉情更怯——【唐】宋之問《渡漢江》

(2)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宋】張先《千秋歲》

(3)“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出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原作者不可考。

網上瘋傳出自泰爾戈《飛鳥集》。實際《飛鳥集》中並無收錄,也不見於泰戈爾任一詩集。

☆、第9章  登門做客

S市到瑞蒼山兩個小時的車程,被方錚一個半小時開到。

他想見紀青川,一刻也等不及;雖然他尚未想明白,見到後是感謝還是放下。

瑞蒼山上桃花已謝,紀青川身影全無。

幸而遇見隔壁劇組的林導,客氣告訴方錚《千機算》劇組已經回城。

匆匆就著礦泉水啃了一個麵包,方錚又開車回S市。踩著限速的邊緣,與一輛又一輛的車邂逅、擦肩,就像生命中無數的來去匆匆,似乎稍慢一步就會失之交臂。

車入市區,一路的紅綠燈多如牛毛,把等待一絲一縷拉長。

直抵上次紀青川拍攝香水廣告的地方,方錚跑進大樓。

人流擁擠,方錚不得不一路“麻煩讓一下”地低聲賠著小心,一邊把整幢樓的攝影棚挨個找了一遍。

沒有青川。哪裡都沒有青川。

想來也是,紀青川這樣的過氣演員,必然是空閒的。

倒是碰見衛泓。一臉挑釁看著方錚,大約想來譏諷,又礙於他和晏總的交情,隻恨恨用鼻孔出了氣便轉頭離去。

方錚顧不得搭理衛泓。四月末的天,他隻穿了一件長袖T恤,居然後背已濕透。跑完最後一間攝影棚,他彎下腰,兩手撐住膝蓋,重重喘了幾口氣。汗水從發梢滴下來,與他尚未理清的心情一起,打濕睫毛、朦朧雙眼。

直起身,一氣跑下樓,方錚帶著最後一絲希望驅車駛向新苗育幼院。

可惜,人類的心願實現度常常與熱切度成反比。

回家的路上,方錚把車開得格外慢。

急切尋找的莽勁消失後,退縮逐漸湧上來。

大概人總是這樣,熱血上腦的時候隻憑衝動做事,但若當時沒能成功,衝動散去,便會理智回歸,慢慢思考之前不曾想過的種種問題,後怕漸生,畏懼漸起。比如那些一時衝動的跳樓者,如果當時有幸活下來,多半不會再有勇氣跳第二次。

方錚想,幸好沒找到紀青川,不然我想乾嘛呢?什麼都沒想明白,就貿然找去,他要是問我為何找他,我要怎麼答呢?

奔波幾百公裡,隻是為了說一聲“感謝”嗎?

感謝他,曾經慌亂自己的青春年華?

幾分茫然湧上,方錚打開車載電台,試圖甩開紛亂的思緒,暫得%e8%84%b1身。

“你是世上的奇男子喲,我就是大地上的辣辣爺喲。我要給你那新鮮的花兒,你讓我聞到了特彆的香味……”電台裡,歌正歡,曲正濃。

“你是世上的……”歌詞重複,方錚不經意邊哼邊看一眼後視鏡,“奇男子……啊!”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超市出口處。

衣著樸素、拎著碩大購物袋的紀青川獨自走出超市,購物袋一角露出青翠芹菜。

上得片場,下得廚房——果然奇男子。

此刻夕陽正墜於西天。四周赤霞碩大,滾滾流散在天際。

紀青川微斂著眉眼,發絲被晚霞映成金色。

方錚腦海中閃現出這樣一個場景——紀青川孤單回家,家裡一片冷清。他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房間裡安靜得能聽見呼吸的聲音。

一個名為方小錚的小人兒跳出來:“我想陪他一起吃飯!”

方才的茫然與退縮冰消雲散。

心理學上有個概念叫經典條件反射,又叫巴甫洛夫條件反射。每次給狗喂肉的同時按下蜂鳴器,時間一長,狗聽見蜂鳴器響就會流口水。

方錚此刻深有同感。

喜歡一個人久了,就會形成條件反射,無論之前內心如何糾結,一看見這個人皺眉,一切理智都會丟盔棄甲。

把車停在路邊,方錚奔向後方,一手搶過紀青川的購物袋,一手拉著紀青川就往自己車裡塞:“你要回家嗎?我送你。”

其語速之快,其動作之麻利,一氣嗬成得讓人沒法拒絕,直堪媲美那些停車劫人、揚長而去的綁匪。

紀青川猛然被人推了一把,悚然一驚。直到看清來人是誰,才鬆了口氣。

“是你啊。還以為這年頭,菜都有人搶呢。”紀青川被他豪放塞人的舉止弄到錯愕,“滿頭大汗的,乾嘛呢?”

方錚支吾半天,還沒想到怎麼答,肚子先發出一陣響亮的咕嚕聲。

紀青川哈哈大笑:“我請你吃飯吧。前麵有家飯店不錯,我經常去。你第一個紅綠燈口左轉。”

方錚側眼看了一下紀青川腳下的購物袋,新鮮排骨的鮮紅色、冰凍扇貝的灰白色,隔著塑料袋也看得清清楚楚。

“去飯店,恐怕鮮的要變成餿的,冰的變成熱的。不如……”方錚不假思索,%e8%84%b1口而出,“不如去你家吃飯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話一出口,心頭便鑼鼓齊鳴,喧囂躁動。方錚自己也沒想到,居然一不小心說出心裡話。會不會太急迫太不矜持了?

有些懊惱自己的反應,方錚隨即撓撓頭,掩飾般地訕笑:“我開玩笑的,你彆當真。我隻是比較喜歡家常菜。飯店也行,有吃就好。”

紀青川有些為難。

他一向不喜歡帶人回家。人人都說他隨和善良樂於助人,隻有許欣然看穿他的本質,說他隻給那些不試圖進入他內心的人以溫暖和幫助;一旦有人想更進一步,他就會迅速逃開。

可現下,方錚眼巴巴看著自己,笑起來像咧嘴的薩摩耶,說起去他家裡吃飯時眼睛亮得勝過星星;說起“去飯店”時又有著難掩的失望,漫天星星一齊黯淡。紀青川實在不忍拒絕。

紀青川歎口氣:“好吧,你若不嫌棄我手藝差,就去我家吧。”

方錚的臉詭異地紅了,真的要去他家了?去他家了?家了?要不要買瓶酒,然後……

紀青川微笑坐在副駕駛上不再說話。方錚的心跳越來越快。

如果有個人,隻是安靜坐在你身邊,你就忍不住想要呐喊,想要翻滾,想要大笑,想要大聲唱歌給對方聽,那是什麼感覺?

仿佛聽到方錚的心聲,電台裡溫柔的主持人說:“下麵,手機尾號1891的張先生為他的愛人點了首歌——”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隻道他腹內草莽人輕浮,卻原來骨格清奇非俗流……”收音機裡,婉轉的越劇聲響起。

方錚險些被口水嗆死。

紀青川樂不可支地拍著他的肩:“少俠,老夫看你骨骼清奇,並非凡人,掉下懸崖也能有此奇遇,來,這本如來神掌送你了!”

紀家離方錚住處不遠。

《千機算》劇組已經收工,剩下的剪輯、後期還在做。作為年度大片,後期至少得半年。紀青川戲份完結後就早早回來休息了。

鬨中取靜的小區,環境與配套都不錯,是紀青川正當紅時買下的。

紀青川穿著半舊的家居服,套著印有“XX洗滌精,廚房好幫手”字樣的圍裙,一邊切菜一邊隨口跟方錚閒聊。旁邊的湯鍋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熏得廚房有種看不真切的朦朧。

方錚靠著廚房門,目光粘滯在紀青川身上。

他想起鏡頭下的紀青川——肝腸寸斷的樣子、仰頭大笑的樣子、深情款款的樣子、怒火中燒的樣子,每一麵都經過精心打磨,鎂光燈下熠熠生輝。

可是,都不及此刻觸手可及的平凡美好。

這美好,讓他猶豫茫然的心頃刻堅定。

“傻愣著乾嘛呢?”紀青川奇怪看著杵在門口一動不動、神遊天外的方錚。

“啊?哦,你玩過單機武俠RPG遊戲沒?”方錚回神。

“玩過。怎麼了?”

“不管哪個單機武俠遊戲,都會有開寶箱的劇情設計。寶箱位置有明有暗,裡麵的道具獎勵有大有小,完全看運氣。我現在有種鴻運當頭,開到隱藏大寶箱的感覺。”

紀青川笑:“所以,我現在在你眼裡,是身形像箱子,還是位置很隱蔽?”

“你像主線人物!”方錚%e8%84%b1口而出。

人生就像單機武俠遊戲。有些人和事是支線劇情,遇見了能長點經驗,拿點法寶;要是錯過,也無所謂。還有些人和事是主線劇情,繞不開躲不過,無論怎麼選,一定會陪伴主角,左右主角最終結局。

“我是陪主角打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