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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素麵緙絲直綴的瘦削男子,年紀約麼三十上下,麵白無須,眼睛裡透著抹暗藏心底的精明來。

“事情都辦好了?”那人低聲問。

“您放心吧,辦的滴水不漏,靳廣祿絕對不會把這事想道您身上來。”榮壽的模樣有些諂媚。

那人手托著茶盅,笑了笑,從袖口裡掏出一錠銀子扔給榮壽,“有什麼事及時告訴我,銀子少不了你的。”

榮壽連連稱是,滿臉是笑的收了銀子,向那人道了謝,轉身告了辭。

榮壽從二樓下來走到門口,四下望了望,再三確定沒有人瞧見他,這才低著頭快步走出來。

☆、第138章 黃雀在後

沈宅外院西南角書房裡,沈君佑徹夜新設計了幾張圖樣,有大多的織金線的紫花和綠花,是按著孫成禹所描述的烏斯藏人偏愛的圖形和花樣。

沈君佑把圖樣交給劉大掌櫃,交代他即刻差工匠去做成織布圖。

“二爺,咱們還從來沒有接過這麼大的一筆訂單,人員、工具上都短缺不少,這兩天已經不止一個工人向我抱怨乾活時間長了,長此下去我怕……您看這時間上是不是能再和孫老板商量商量?”劉大掌櫃站在當中一臉為難地看向麵前的沈君佑。

“不可!”沈君佑當即否決了劉大掌櫃的話,“咱們生意人最講究的就是誠信二字,既然已經答應了,就不能說不,否則今後要如何在商場上立足?彆人如何再敢與我們做生意?”

這些話,劉大掌櫃哪有不明白的,可眼前的困難食實在也是沒法子忽視的。

他這會兒心裡多少有些埋怨沈君佑當初做決定時的草率。

鋪子生意不好,難得接到了這樣一筆大生意,沒人會不動心,他也一樣,可總要仔細地審視清楚不是。他當東家的是動動嘴皮子就答應了,苦的卻是他們這些做掌櫃的,不知道要沒日沒夜地熬多少時日。

沈君佑頓時來了脾氣,一拍桌子道:“既然人手不夠,那就去招人手,機器不夠,就找人來做機器,這樣的事以後不必再來過問我。隻一點,再不要講拖延時間這樣的話!”

劉大掌櫃連連稱是。

怒氣微平,沈君佑沉思了片刻,又想起什麼吩咐他道:“工人那裡,一定不能苛待,明日起由每日的兩餐改成三餐,要有葷有素,若是家離著遠的,就安排他們在作坊裡住下。另外,你去告訴他們,隻要將這批貨趕出來,年底每個人給二兩銀子的紅利。”

二兩銀子?他們鋪子現在有織工四百,那就是總共八百兩銀子!

“二兩銀子,會不會太多了?”劉大掌櫃道:“二爺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叮囑工人們乾活,至於紅利,依我看一兩就足可以了。”

沈君佑知道他那摳門的性子又犯上了,不耐地揮了揮手,“你們掌櫃的紅利我也會再加一百兩。”

劉大掌櫃被東家道出了心思,臉上火辣辣的,忙扯了另一件事說。

“哦,對了,二爺,還有一事要與您說。這麼多匹布,咱們庫裡的絲線肯定是不夠的,老家那邊原要送來京裡的這會兒都留在了各個鋪子裡,我差人去打聽了,錦繡坊裡也有兩家賣潞州絲的,您看是不是咱們先買一些應應急。”劉大掌櫃問道。

沈君佑一點頭,“就按你說的去辦吧。”

送走了劉大掌櫃,沈君佑回了內院,璧容正在屋子給如意的新襪子上繡花樣,是一對玩繡球的小黃狗。

“劉大掌櫃走了?”璧容問他,等了半響卻一直沒聽見回音,放下針,問他道:“怎麼了?劉大掌櫃說了什麼?”

沈君佑坐下來,喝了口茶,歎息道:“又來和我抱怨數目大做不完,說工人們嫌工時多,又道人手、機器都不夠,一件一件的都是些煩心事。”

“那你是怎麼說的?”璧容問。

“我說年底給每個工人漲二兩銀子的紅利,他又嫌多,同我討價還價起來,直到聽我說掌櫃的漲一百兩時,這才停住。”說起這事,沈君佑頗有些頭疼。

他們這些做掌櫃的在鋪子裡都是頂了身股的,工人多了紅利,掌櫃的紅利自然就少了,這些道理她自然懂。

“年掌櫃當初怎麼會舉薦這麼個人過來。”璧容心裡不解。

“這個劉掌櫃原是個小乞丐,無父無母,後來被個當鋪裡的掌櫃收留,從小就乾跑堂的活,半輩子見慣了各行各業的人,極會察言觀色,招攬生意。不過也許正是小時候挨窮挨怕了,才養了一身摳門的毛病。”沈君佑道。

璧容點點頭,想起了另一件事,“哦,對了,今早接到了一封朔州來的信,說三爺要來京裡,我估摸著這會兒人已經出了太原了。”

沈君佑聽了一皺眉頭:“他來做什麼?”

璧容搖搖頭,又同他講:“到底是你%e4%ba%b2弟弟,而且這事父%e4%ba%b2那裡不會不知道。”

沈君佑沒再說話,閉著眼睛又思索著作坊的事,過了一會兒對璧容道:“這些日子我可能要留在作坊裡,不會太早回來,你吃了飯就帶著孩子歇息,不必等我,叫下人在外間留門就好。”

璧容猶豫了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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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沈君佑都早出外歸,起初鋪子裡還有人因為工時長而伺機鬨事,後來大夥見東家%e4%ba%b2自上陣指揮,烈日當頭也不休息,吃一鍋飯,喝一瓢水,全然一副與眾人同甘共苦的模樣,漸漸的,怨言便平息了下去。

廣昌記後堂裡,馮大掌櫃領了個斜肩佝僂著背的瘦小男子穿過抄手遊廊,進了一道門裡。

“東家,榮壽來了。”馮大掌櫃道。

那紫檀木太師椅上坐的不是彆人,正是那日在集芳茶樓給榮壽銀子的華服男子。

路達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道了句:“來了。”

那榮壽滿臉堆做了一團笑,諂媚地彎下腰給路達盛請了個安。

“這回可是打聽著什麼有用的話了?還是說拿著了織布圖了?嗯?”路達盛張著一副鷹眼,尖細的聲音裡帶著絲陰冷,有時候榮壽聽著,不自然地就會聯想到宮裡那些穿著暗紅色衣服白麵尖聲的太監們。

說起那織布圖的事,可是叫榮壽好一陣氣憤。

沈記如此大張旗鼓地在京城又是招工人,又是請工匠做織機,錦繡坊裡沒有不知道的,要說起這沈記的織布機,人們都道是和彆家長得不一樣,可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又都說不出來。於是便有不少人打起了這織布機的主意。

廣昌記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派去的人正是他。他花了二十兩銀子買通了興華街的一個木匠,可沒成想那沈記留了一手,工匠們隻知道個大概的樣子,內裡的機密卻是見也沒見著。

事情辦砸了不說,還賠了二十兩銀子進去,可把榮壽心疼的了不得,從此也就恨上了沈記。

“哎呦,路爺,小人可是儘心儘力給您辦事呐,可不敢在您眼皮底下投機取巧啊,路爺。”榮壽諂媚地表達著自己的忠心。

路達盛哼了一聲,伸手撣了撣袖子,道:“行了,廢話就打住吧,撿著要緊的說,爺可沒有這麼多時間聽你閒扯。”

榮壽連連稱是,趕忙說起了沈記準備向榮平齋購絲線的事情來。

路達盛聽了一愣,過了一會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他拿手沾了沾眼眶,慨歎道:“連庫裡的絲線夠不夠都不算清楚了,就敢接下這麼一大單子生意,看來是我高估了他呀,罷了罷了,就叫隆和記撿了這個‘大便宜’吧!”

榮壽被他這番話說的一腦子漿糊。

路達盛輕輕一笑,吩咐馮大掌櫃:“一會兒你就去榮平齋找他們少東家,就說我路家以每斤多二分的價錢買下他們家庫房裡的所有絲線。”

馮大掌櫃一皺眉,勸道:“東家,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銀子,況且,咱們庫裡的絲線還有不少,眼瞅著馬上就要到雨季了……”

“不礙事,不礙事,這批線我是要送給隆和記的。”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馮大掌櫃略一琢磨,便明白了這個“送”字的含義,點點頭不再多說。

倒是那榮壽還一團疑雲,問道:“路爺,好巴巴的,您送線給隆和記乾嘛?”

“這你不需要知道,你隻要回去把你方才同我講的事情原封不動地再轉達給靳廣祿就行了,順便再把我向榮平齋高價買絲線的事情捎帶腳提上一提。”說完,路達盛眯著眼睛,表情甚是愉悅。

“對了,沈記工人那邊怎麼樣了?”路達盛又問。

“這兩天沈君佑%e4%ba%b2自去作坊裡指揮,烈日底下也和工人們一塊曬著,又要給工人年底發紅利,鬨事的人便都不說話了。”

路達盛撇著嘴角陰森森地看著榮壽,“他沈君佑話花錢平亂,你就不能花錢造亂嗎?用多少銀子回頭去賬上支。”

榮壽連連稱是,見路達盛揮手,忙跟著馮大掌櫃悄聲退了下去。

從屋裡出來,他才拽了拽馮大掌櫃的袖子,小聲問道:“大掌櫃,東家到底是怎麼個意思?”

馮大掌櫃一板臉看向他,“東家剛才怎麼說的,不該問的就彆問,有些事知道多了對你不好。”

說完,就徑自走了。

榮壽撇撇嘴,罵罵咧咧地自語了一陣,才小心地從後麵的角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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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這榮壽從廣昌記出來,從路邊攤上買了兩個炊餅,一邊吃一邊走,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靳宅門前。

靳府書房裡,靳廣祿剛洗完澡,穿著件白大褂,頭發濕漉漉地背在後頭,坐在羅漢床上喝茶,一旁的小丫鬟正跪坐在後麵給他梳頭發。

見著榮壽進來,一揮手,叫小丫鬟退了下去。

榮壽給靳廣祿見了個禮,急忙道:“東家,我剛從沈記那邊打聽到一個大消息,怕耽誤了您的大事,飯都沒敢吃一口就急急忙忙的就過來了。”

靳廣祿白了他一眼,道:“我什麼時候短了你吃了,說吧,說完了去賬房領賞。”

榮壽嘿嘿笑了一聲,開始說正事:“今個兒我問了沈記的一個小夥計,他們家的劉大掌櫃從昨個兒開始偷偷摸摸地在錦繡坊各家鋪子裡收起了絲線,我就想起來他們前頭接的一筆單子,我估麼著準是絲不夠用的了。”

靳廣祿聽了眼睛一亮,急問道:“哦?這話確定屬實?”

榮壽一拍頭信誓旦旦地道:“千真萬確,我榮壽拿腦袋擔保!”笑了兩聲又低聲下來:“來您這前我剛從榮平齋出來,您猜我碰上了誰?”

靳廣祿忙問他是誰。

榮壽沉聲道:“廣昌記的馮大掌櫃!榮平齋的少東家正送他出來。後來我一打聽,原來不光是沈記在買,廣昌記也在跟他們買,每斤絲還比沈記多出了二分利!榮平齋本就和廣昌記是老主顧,自然要先賣給他。”

靳廣祿聽了不由得沉思起來。他可不相信路達盛這番是巧合,思來想去,定是廣昌記早就得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