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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臉倦意,不由得又有些心疼,“還是先回去睡一覺吧。”按著他坐下,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按捏了起來。

“我若去睡了,焉知你是不是又不好好用飯,還是先陪你去用早飯吧,正巧我也有些餓了。”沈君佑淡笑著站起來,拉了她的手一同回了臥房。

話雖是這麼說的,可早飯才一用完便見他拿著米分本去叫了趙思思來,攤開畫樣給她看了看,趙思思很是滿意,笑言道不出半月必刻出一模一樣的雕版來,隻管先叫織布坊將金銀妝的地方預先織好。

沈君佑出了門,璧容便跟著趙思思到她院子裡坐了一會兒。

趙思思顯然對這套雕刻的技藝十分嫻熟。說起來,可真是件精細活兒。拿刷子輕輕地將米分本刷平在了櫟樹板上,按著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的順序,首先拿的是斜刀,淺淺地刻了個輪廓,然後才開始取正刀,挖明溝,再進入暗道。

尤其是人物的眼部,用兩分的半圓鑿子,在頭部周圍的“明溝”處豎直方向好一通鑿製、深鑽,鑽通後,還要把殘留在“暗道”內的木屑排淨,使其通暢。接下來才能開始做做“背部”及“花點”方麵的水路。等到一塊型版雕刻完畢,原先的米分本已是七零八落,在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夫人,……”

夏堇在璧容耳邊低語了幾句,待璧容抬頭時肯定地向璧容點了點頭。

璧容便跟笑著同趙思思告了辭,隻囑咐她小心身體,有任何事隻需吩咐一聲就好。

回了院子,關上了門,主仆三人這才說起了來。

“果然如夫人所料,早上婢子按照您的囑托派人去了同盛賭坊,可他們的人卻說那白小七一個早上都沒見人影。於是又去了他家住的巷子裡,卻見門窗大敞四開,裡麵空無一物。問了他家隔壁的婆子,隻說他們一家昨個收拾了東西連夜便離開了,至於去了哪卻沒人知道了。”夏堇把方才聽來的話一五一十地稟了一遍。

“這明顯就是做賊心虛啊!”秋桐在一旁恨恨地道。

“這賊恐怕可不單單隻他一個。”璧容意有所指地道。

“夫人這話什麼意思,莫不是他還有什麼同夥?”

璧容搖搖頭,“那同夥指不定還是咱們認得的。”嗤笑了下,道:“那白小七可是定襄縣土生土長的人,若非被逼無奈,豈能舍了家連夜潰逃?”

“可不是,據說他家裡還有個八十多歲的老祖母,也一同跟著上的路。”夏堇補了一句。

“如此,顯然就是內鬼了。”璧容呢喃道,“去打聽打聽,那白小七最近可曾和誰走的近?可曾欠了誰什麼銀子?”

夏堇想了想,不由得恍然大悟,“若是沒有些銀子,可做不出舉家而遷這樣的大動靜來,婢子這就去叫人打聽。”

晚飯前的時候,打聽消息的人才姍姍回來,夏堇細致地問清了話,才撩了簾子進來。

“夫人神機妙算,正如夫人所想,據同盛賭坊的另一個跑堂的說,白小七這幾日在賭坊裡輸了五十多兩銀子,為此挨了好幾頓打,可昨個下午卻把錢還清了,分文不差。”夏堇回稟道。

“可惜去晚了一步。”璧容皺著眉頭問道:“他可見了什麼人?”

“那人說白小七最近與一個叫馮越的男子走的很近,這馮越是個同盛賭坊的常客,可家裡早就是一窮二白,在賭坊賒了不少賬,賭坊的人對他厭惡之極。可這兩天賭坊裡手上卻頗為大方,逢人便講自己發了大財。婢子仔細地查過了,那馮越正是咱們院子從前管灑掃的婆子馮瑞生家的長子。”話音一頓,聲音抵了幾分,“這馮瑞生家的和秋風裡那位有點交集,常有人看見她給她送東西。”

“馮瑞生家的?”璧容眉頭微蹙,這是個什麼人?

“夫人可還記得上次四姑娘生辰,有個婆子弄扣了您的湯盅,便是那個婆子,後來被趕到了外院灑掃。”夏堇提醒道。

璧容正琢磨著,猛然想了起來。

☆、第117章 順利中選

庫房偷盜一事,秋風院的那位撇的一乾二淨,她本就是躲在背後的,一切都是馮瑞生家的和她兒子跑%e8%85%bf遞話,可偏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竟叫馮瑞生家的老老實實攬了罪。

尋了個借口,給了一些銀錢,便遣了馮瑞生一家出去。那馮瑞生本本分分地在沈府乾了大半輩子,本想著到老了能得主家的恩澤給個地方養老,毫不知自己的一番苦心就這麼被家裡不著調的娘們毀了個乾乾淨淨。

雖明著懲處了苗聾子母子,可究根結底禍起何處,闔府上下沒有人不心知肚明,隻是適逢多事之秋,又得了璧容的話不允聲張,眾人這才扮了睜眼瞎。但嘴上到底是不易把持的,故而一時間,流言蜚語鋪天蓋地。

“算她命大,又叫她逃過一次。”夏堇忿忿地道,手上一個大力,生生剪斷了一朵開的正豔的木芙蓉。

秋桐在一旁見了心疼地道:“它開它的花,可沒有地方得罪了你。”

“誰叫它長得不是時候,專跑出來礙人的眼。”夏堇撇著嘴撿了起來,轉身插到了秋桐頭上,“喏,這不正好給你戴。”

九月授衣,十月獲稻。

一場秋雨過後,暖暖的陽光再次籠罩了廣闊的田野山林,天高雲淡,層林儘染。鄉間忙起了一年一次的冬種,而忻州府裡卻是迎來了多年不見的榮盛之景。

十月四日清早,秦書懷過來說朝廷內織染局的車馬將於後日到達。這是忻州府幾年難得一遇的大事,各縣的商人們早就蠢蠢欲動,有些個心急的,已然於幾日前便起身去了忻州,明的、暗的打點著。

沈府自是也早早便做好了一應準備。

織布坊的程管事%e4%ba%b2自捧了長匣出來,除卻織布坊的幾人和沈君佑、趙思思,便是璧容也是頭一回見,眾人皆是仰首屏息。

沈君佑先淨了手,這才緩緩走上前去,%e4%ba%b2自打開蓋子。

銀白色淨麵絲綢裡下裹著一匹鮮豔明亮的橙黃色織物,隨著緩緩拉開,眾人麵前赫然出現了四幅色彩斑斕、美輪美奐的夾纈圖案,依次是西施浣紗魚沉水,昭君出塞雁落沙,貂蟬拜月致月隱,貴妃醉酒羞落花。夾纈四周用了翠綠色的四方纏枝、銀白色的八寶祥雲等數十種紋形做局部盤織妝彩,將四幅夾纈巧妙完整地鑲嵌了起來。

“這莫不是畫上去的吧……”

“真不敢相信啊,如此細膩的手工!”

周遭時不時地傳來幾聲驚歎,將眾人從目瞪口呆的遊離中喚了回來。這樣的東西是屋裡的這些人誰也沒有見過的,就是璧容,幼年見識了母%e4%ba%b2那無數栩栩如生的刺繡佳品,卻也不得不承認,妝花的厚重與大氣磅礴之感是刺繡所無法媲美的。

一夢未醒,程管事隨後又遞上了另一個寶藍色寶相花紋樣的長匣。

淺水綠色的輕紗一字拉開擺在高%e8%85%bf案幾上,仍舊是原先一模一樣的圖案,隻是配色從原先的十四種變為了十八種,在色暈層層推動下,牡丹顯得更為富麗渾厚,全然不像在如此薄透的細紗上織就的。周遭用了大量的織金妝點,乍眼望去,金碧輝煌。

廳堂裡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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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定襄走不到半日的功夫便到了忻州府裡。

忻州府東北角葫蘆巷子有家金碧輝煌的如意會館,曆來都是忻州府衙用來招待各地達官貴人的地方。

此時的會館裡人聲鼎沸,有代縣的盛彩坊,崞縣的孟記,保德縣的董記,忻州本府的更是來了五家,大大小小的布莊加起來足足有十六家之多,自然這裡麵少不了忻州府的織染世家——霍記。

“人都到齊了嗎?”

說話的是個頭戴巧士冠,身著茶駝色配鴉黑色平金繡錦緞華服,麵白無須的中年人,身後跟著約麼十幾個年輕仆從,清一色地著墨綠色圓領太監服,亦是頭戴著統一樣式的黑色巧士冠。

忻州府衙魏大人滿臉含笑地請領頭的中年人入了上座,然後對會館裡的眾人介紹道:“這位是宮裡內織染局的副使曹公公。”

眾人聞聲作揖恭聲道:“見過曹公公。”⊙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曹公公淡淡地嗯了一聲,四下看了看,尖著嗓子道:“聖上皇恩浩蕩,特命咱家遠赴各地方府縣擇選良才為皇家效命,爾等應銘感聖上恩澤,不可有欺瞞、作假之行,一經查獲,論罪當處。爾等都聽明白了嗎。”

眾商皆跪下齊聲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番禮遇後,眾商家便紛紛拿出自家的上品手藝來,團花、花鳥、如意八寶、回萬雙字……廳堂裡一時間琳琅滿目。待到霍家時,果不其然,正是與此前沈記的蝴蝶戲牡丹如出一轍,大幅的獨則妝花引來了大夥的紛紛側目。

“這是哪家的布?”曹公公問道。

人群中一個身量中等,身著赭色華服的中年男人站出來回道:“回公公的話,小人是忻州府霍家布莊當家霍萬參。”

曹公公對左側的小太監點點頭,小太笑著看了霍萬參一眼,道:“恭喜霍老板了。”往身後擺了下手,便有人過來將案幾上的布仔細包裹了起來。

霍萬參聞聲大喜,弓著腰連聲道謝。

“公公且稍等,您還有一家沒有看呢。”眼見著曹公公站起身便要走,趙思思驀地喊出了聲。

曹公公腳步頓了頓,麵沉如水地轉過了頭。

魏大人見狀狠瞪了趙思思一眼,又給秦書懷使了使眼色,秦書懷眯著眼睛,一副沒有看見的樣子。

曹公公沉聲道:“今天就到這吧,咱家還有要事,諸位不必送了。”說罷,便轉回了頭。

“本以為公公來自宮裡,自是見多識廣,卻是我想茬了,也罷也罷,咱們還是留著給慧眼之人看吧。”

趙思思的話音一落,會館裡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麵麵相覷,恍若連呼吸聲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曹公公歪著嘴角轉過身來,連聲道了兩句:“有意思,有意思。”緩緩走回到方才所坐之處,挑眉道:“咱家倒是真想瞧瞧如此膽大之人手裡的東西是不是也有一樣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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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那日三人去忻州應選已過了一日有餘,雖知曉這事急不得,可如此燥熱的天,連同人的思緒也躁的靜不下來。

這日午後,璧容正在屋裡小憩,夏堇帶著幾個小丫鬟正在隔壁小廚房裡幫著傅三娘做冰鎮梨汁。

“夫人,夫人,大喜啊,大喜。”小廝路喜一路高聲喊著往正院跑來。

夏堇聽了聲音忙撩了簾子跑出去,見了人便問道:“可是忻州府邊那邊的消息,沈記入選了沒有?”

路喜抹了把汗,咧著嘴喜道:“入了,入了,十八家布莊,隻咱們一家入選。”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夏堇合著雙掌念叨了兩句,道:“我得趕緊告訴夫人去。”說罷便似一陣風般跑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