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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平靜虔誠。

“三嫂,我們走吧。”沈沅娘低下了頭,聲音有些哽咽,“姨娘禮佛時一向不喜歡彆人打攪。”

三奶奶看了看她,點點頭,兩人默默地原路走了出去。

“都想仔細了嗎?一旦做了……可就回不了頭了。”三奶奶聲音還是那般冷淡,尤其在這樣寂靜的清晨裡。

很早以前,好像是她剛開始生病那幾年,那個冬天尤其的冷,太太隻給了她一小簍的炭火,卻要燒過整個冬天,她隻得每日節省著隻叫丫鬟臨睡前燒傷小半支,稍微有些暖就熄了火。

那時候,三奶奶來看她,給她帶了兩件新作的緞麵小襖,一簍子和太太屋裡一般的銀霜炭,還對她說了那些從沒有人對她說過的話,直到今天也不曾忘記過。

在大宅門裡,不是你小心翼翼,關起門來就能躲過那些爭鬥,彆人就不會因此來害你,你不在意彆人,可自有人在背後惦記著你,要麼求生,要麼求死,隻有這兩個結局。

沈沅娘的腳步頓了頓,轉過了頭去,“三嫂的話我都記得的,如今,我不想再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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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年下除夕那日,大老爺去大夫人屋裡守了一次歲,就沒有在踏進去過,不過大老爺和大夫人感情淡薄在府裡是眾人心知肚明的事,早就見怪不怪了。

想當年春暢裡那位季姨娘在世的時候,大老爺除了年節回府給太夫人請安,一年裡也見不著人影。

東邊院子裡打掃庭院的婆子正坐在二進如意門門口的石階上拿帕子扇著汗,這會兒午時剛過,日頭烈的燒人,隻能借著上頭寬闊的門簷尋處蔭涼。

透過石牆上的圓形雕花罨畫窗,那婆子遠遠瞅見一個身形高大的人步行而來,不敢置信一般抬手使勁揉了揉眼睛,驚得隻差掉了下巴,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地跑進了內院去。

“何媽媽,盧媽媽,老爺,老爺過來了!”那婆子一路叫嚷著來到西稍間。

黑漆鼓%e8%85%bf彭牙圓桌上擺著一大盆剛燉熟的蹄髈,旁邊還有一隻甜白瓷的大海碗,裝著熬得增白的大骨湯,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肉香味,那婆子一推開門,不由得貪婪地吸了幾口。

何盧兩個婆子正坐在邊上吃得正香,冷不禁地有人推了門進來,嘴裡嚷嚷著大老爺來了,驀地一怔。

那盧婆子最先反應過來,撂下手裡啃了一半的蹄髈,急問道:“你可看清楚了?人走到哪裡了?”

“奴婢看的清清楚楚,估摸這會兒已經到了院門口了。”

兩個婆子嚇了一跳,忙抓了挑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推門叫來那個叫綠漪的大丫鬟過去大夫人屋裡好歹拾掇一把,端了那湯碗和兩碟還算齊整的菜進了屋。

果真如那報信的婆子所說,一眨眼的功夫就聽見外麵的下人紛紛道:“給老爺請安。”

沈大老爺徑直推開了正屋的門,何盧兩個婆子正裝著在一旁布置著午飯,綠漪攙了大夫人坐起來,幾人聽見動靜轉過頭,忙屈膝請安。

大夫人聽見屋裡的人喊大老爺,呆愣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不過被那兩個婆子整治了兩日,臉色就一片蠟黃,臉頰深深地凹了進去,顯得一雙顴骨尤其的突兀。

方才一進門時便聞見屋裡有陣久不通風的異味,此刻再見了床上那行如鬼魅一般的老妻,沈大老爺皺緊了眉頭。

那兩個婆子顯然也是早聞到了屋裡的味道的,隻是礙於時間太緊,來不及開窗通風。

那何婆子眼睛咕嚕嚕地轉了轉,走上前去,“大夫說太太這病吹不得風,奴婢們也不敢開窗透氣,大老爺還請多擔待些。”

沈大老爺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回自己屋裡去,我有話要與太太說。”

何婆子眉頭一顫,看了大夫人一眼,擔心她會和大老爺告狀說她們的不是,可轉念一想大夫人至今還沒有一次能清楚地吐出兩個字來,故而把心放回了肚裡,應聲退了出去。

大老爺去看大夫人的事情,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傳的人儘皆知,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

墨竹院裡

夏堇笑著把外頭聽到的猜想權當笑話一般一樣一樣地說給璧容聽,“……竟然還有人說老爺會不會是念起了舊情,和太太該重歸於好了。”夏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掩著嘴道:“太太如今那般模樣,老爺不被嚇著就萬幸了。”

璧容心裡卻嘀咕著此時也如何瞞過沈君佑才好,除夕那日老爺去太太屋裡守歲時,沈君佑那整夜的沉默她是看在眼裡的。

正當此時,秋桐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震驚。”

“奶奶,太太方才昏死過去了……”

璧容一怔,訝異地看向她。

秋桐緩了口氣,把外頭聽來的事一五一十的回稟著,“……大老爺剛走,太太就昏死了過去,這會兒沉香院裡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兩個婆子誰也不敢做主,去太夫人那裡請示了……”

“怎麼會如此突然?”璧容嘀咕了一聲,方才聽說大老爺去了沉香院已是不解,心裡略一琢磨,忙問道:“可知道大老爺在屋裡說了些什麼?”

“……因為大老爺下了命,丫鬟們不敢靠近,隻那灑掃院子的婆子待在穿堂門口聽了個幾個模糊的字句。”秋桐說著就皺緊了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先是聽得大老爺提了四小姐的病,太太說不出話來,隻一個勁的叫喊,後來就聽得大老爺在屋裡砸碎了花瓶,氣憤地質問起大夫人來。那婆子站的遠,隻隱約聽得大老爺提起了楊姨娘還有咱二爺的生母季姨娘,又說了楊姨娘出家的事……婢子想了半天也沒明白,這幾件事怎麼就連在了一起。”

璧容也是聽得一腦子漿糊,皺著眉問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彆的了?”

“哦,大老爺推門走的時候,太太竟扯著嗓子喊出來句話,雖然說的含糊,可那婆子卻聽得仔細。”秋桐頓了頓,低下頭用隻有幾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太太說,可恨當初自己心軟,留下了她們的命。”

他們?這是指的誰?

璧容皺著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兒。

大老爺一進屋就提起了沅娘,如此,該是有人去大老爺麵前說了沅娘什麼事才對,可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大老爺如此氣憤地跑去質問大夫人呢。

想那年,沈君佑的生母逝去,大夫人稱病臥床不起,隻說自己被鬼魅纏了身,愣是沒讓季姨娘的棺槨進沈家,也使得季姨娘從頭至尾都是個外室的身份,連府裡的楊姨娘和大夫人屋裡做通房的那個故去的吳姨娘都比不過。

可大老爺那般氣氛不甘,也沒有休了大夫人,隻得在廟裡花銀子辦了場隆重的法事。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呢?

讓太太忌恨的人,跑不了就是他們這間院裡,那個“他們”自己說的就是沈君佑和自己,那為何又會扯出沈沅娘的病,楊姨娘出家的事情呢?

對!這個“他們”說的不是他們二人,而是沈沅娘和楊姨娘!大夫人曾經必定動過心思想要她們的命,甚至,很可能已經做過些什麼害人的事情了,隻是因為旁的原因,事情沒能成!

按著這樣的思路往深裡略一琢磨,璧容頓時恍然大悟。

她早該想到,大夫人那般狹窄的心%e8%83%b8,不有所為才是讓人奇怪的呢!

☆、第93章 燈下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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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佑回來的時候照舊是酉時剛過,青沐和青瑤打了水來給他淨手,又取了乾淨的常服服侍他換上,這才走進了西稍間來。

“回來了?”璧容不甚熱情地抬了抬眼皮,繼續和秋桐做著手裡的繡活。

“嗯。”沈君佑淨了手,坐到對麵軟榻對麵的楠木交椅上喝起了茶,茶葉是上回剩下的碧螺春,泡茶的水用的是清早從菡萏水榭那片湖泊裡靠案處的荷葉上采集的露水。

牛飲解燥,慢品娛情。沈君佑喝茶向來都是儒雅的很,一杯茶總要不聲不響地把彆人的性子磨沒了,他卻不過才剛喝了一半而已。

譬如此時,璧容和沈君佑,一個坐在牆這頭的軟榻上安之若素,一個坐在牆那頭的交椅上淺嘗啄飲,卻是苦了秋桐,夾在兩人中間如坐針氈一般,進退維穀,手足無措。

沈君佑那杯茶好容易一口喝見了底,撂下杯子衝秋桐吩咐道:“我記得家裡還有年平送來的日鑄茶,去煮一壺送過來。”

秋桐可管不得自家二爺是否真的想喝茶,一得了命,立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塊尷尬之地。

沈君佑既然先開了口,璧容也就不用再繼續裝淡定了,緩緩道:“今日家裡出了大事,想必爺早就聽說了。”說著,她的聲音不由冷了幾分,“這般大的事情爺可是把我瞞的緊,事先半分也沒有料到。”

其實一開始沈君佑確實是不想她跟著操心,可後來看著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偷偷搞小動作,竟然還叫夏堇去給關恒下套,威逼利誘打聽自己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他便不由得來了興致,想要和自己這個足智多謀的妻子鬥一鬥法。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沈君佑毫不掩飾地笑道。

“若不是太太氣急之下開了口,我可猜不到四姑娘竟然是裝病。”璧容說話時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哦?”沈君佑訝異了一聲,“倒是沒聽說太太說了什麼明白話,看來我這裡的消息不及夫人這裡的準確。”

璧容暗自冷哼了一聲,事情隻怕都是你一早安排好了的,還談什麼消息準不準確。

“能叫太太如此氣急,必定是早先不知情的事,或者說是被眼睛看到的東西蒙騙了過去,除了裝病我倒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旁的能叫四姑娘躲過了太太的手去。”璧容頓了頓,抬頭瞥了沈君佑一眼,“不過,我倒是沒想過四姑娘能有這樣的勇氣。”

沈君佑聽她分析的頭頭是道,他這步棋走的十分隱蔽,旁人絕不會聯想到他的身上,此刻被璧容揭破,不由得對眼前人刮目相看。

璧容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抬起頭看了沈君佑一眼,“爺的計謀百無一漏,妾身沒什麼要說的,隻是眼下,妾身不想和爺說話。”

說罷,停了手裡的繡活,收拾好了針線笸籮,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嗯?不想和他說話?沈君佑頓時呆住。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在彆人麵前吃了閉門羹,而且這人還是他的妻子。

他知道她並不是一個柔弱乖巧的女子,反之她睿智、機敏,又能適時地懂得狡詐,借力打力,隻是太過聰明的人往往也很固執,並不容易妥協。

這件事情他固然有錯,可是,也犯不著這般不依不饒的,何況妻子是個明事理的人,若是發發脾氣撒撒嬌也就罷了,以她的敏[gǎn]不可能沒有察覺到彼此之間甚的氣氛都有些疏離了。

難道說懷了孕的女子情緒都有些多變?沈君佑越發肯定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