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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元灝聽到局促的敲門聲,看了來人一眼,“進來。”

念曉低著頭慢步走進來。

顧元灝取了兩個玻璃杯,接了兩杯茶飲,放在端盤裡從吧台後走出來朝著還亮著燈的沙發走去,“你也過來坐。”

他寬厚的背影微微遮住打在念曉身上的燈光,因為那是屋子裡唯一的照明,霎時便讓這間咖啡廳變得有些昏暗詭異了起來。

念曉捏了捏衣角,聽到他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次公關做得很不錯,聽Maggie說大部分都是你的點子。”

“是Maggie姐肯給我機會,並且鼓勵我。”

“相信你們也都知道,我正在對發生的事情做進一步的調查。”

念曉點頭,顧元灝伸手指了指沙發,“坐。”

顧元灝將杯盞遞到她麵前,念曉趕緊接過,聽他說道:“我知道火災那天,你是最後一個從屋子裡出來的員工,我希望你能仔細回憶一下那天早上的情況,並且將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當然。我一定把我記得的都告訴您。可是三少,我也不確定自己能幫上多少忙。”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理清思緒:“我和Maggie姐一起到的現場,那時候頂樓的窗戶都是緊閉的,場地上的同事還不多,溫度也沒有那麼高。Maggie姐去了後台檢查設備運行狀況,她將進屋子裡檢查各項安全事項的工作交給了我,讓我在八點半之前將結果反饋給她。”說著說著,念曉的聲音忽然變得抱歉,“對不起三少,我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顧元灝衝她笑了笑,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因為頂樓是重地,放著很多藥劑,基本上是QC部門負責,沒得到準許我就沒有上去,我也聽說Ada姐和QC部門負責人會上去例行視察的,所以我就……”她忽然哽咽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也是聽命行事,沒有人能預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屋內一切正常,至少我檢查的時候是正常的,沒有那些助燃的燃劑。而我出來後就去和Maggie姐會合了,我記得當時我給一樓大門上了鎖,因為鑰匙難拔出來,我還特地檢查了一下。所以在起火的時候我趕過來發現一樓大門是敞開的,我也很震驚。”

她攪拌的時候,不小心把茶水潑濺到了桌上。

顧元灝用自己的紙巾替她擦掉了這些水漬,這小小的舉動對緊張的念曉顯然很有功效。

“後來又見到了哪些人?”

“我隻是看到了那個身影一晃而過,具體也不能肯定。失火之後,所有人都很崩潰,岩少爺在那邊全神貫注主持著場麵時,我看到了張特助,就是岩少爺身邊的張特助在拐角處打電話,因為隔得遠所以我聽不見他說什麼。三少您知道的,當時場麵實在是夠亂,煙霧四處彌漫,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可我看到他的臉上露出笑意,仿佛很享受這樣的景象。或者說,他臉上一點驚慌失措的表情都沒有。”

“所以你其實是沒有%e4%ba%b2眼見到最後從房子裡出來的人是張特助?”

“沒有。”

“你確定?”

念曉沉默了幾分鐘,而後點點頭。

看得出,她一直強忍著讓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畢竟回憶起這樣恐怖的過程實在是一種折磨,在說話的期間她幾乎沒有停止過顫唞。

顧元灝凝神注視著她,半晌點點頭從沙發靠墊上坐起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念曉鬆了一口氣,她半鞠躬:“謝謝三少。”

自始至終,她麵前的那杯茶水都沒有喝過一口。

.

夏初妤出院了。

不僅非常神奇的全身無損,沒有留疤,皮膚更是變得白皙細膩了一番。

這讓水靈天天追著她感慨:“惠安醫院不愧是墨城的金字招牌,聽說很多藥劑都是直接從顧安堂那兒搞進去的,這隻能說明顧安堂實在是太牛.逼了!噢不對,我怎麼忘了,聽說你家顧元灝天天往你病房跑個好幾次,保不齊是愛的光環讓你痊愈得如此之快!嗯一定是這樣,我簡直太聰明了!”

“他不是我家的。”夏初妤一邊翻著書頁,一邊淡淡接口。

“噗!”水靈一口水噴出來,“你性子變了誒,要是擱以前,你肯定追著我打非逼著我把說出來的話吞回去。”

“你吞得回去麼?”

水靈搖搖頭。

“那不得了。”夏初妤合上書站起來,“我懶得白費精神。”

......

夏初妤回到顧安堂之後,明顯感覺周圍人看她的目光又不一樣了。

那場衝進火場的畫麵幾乎被描述成了各種版本在姑娘們之間傳了個遍,毫無疑問的,她現在成了“三少後援團”的頭號公敵。

就連林雨琪也常常湊過來酸她,“看不出嘛初妤,以前總以為你很清高不屑跟我們站一隊,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在下一盤這麼大的棋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站在旁邊的短發女生推了推,“讓讓。”

等這個冰冷的姑娘走遠,林雨琪才低聲咒了句:“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對誰都不理不睬,好像誰都欠了她似的。初妤你不知道,你沒來的這些天,活本來就很多,可是亦攸從不加班,自己的事情都要我們幫她做掉,要我說,第一季度的實習生考評,她肯定會被刷掉!”

夏初妤好奇看向亦攸。

寬大的長版衣衫,小腳牛仔褲,薄底鞋,頭發被她挽在一側,還刻意抓得蓬鬆,整個人是很隨性的感覺。其實亦攸很瘦,營養不良的那種,夏初妤目光從她突兀的鎖骨上移開,開始做今天的第一項任務,訪談。

“又吃藥啊,身體不舒服?”

亦攸頭也不抬,直接閉眼把兩顆白色藥丸輔水吞了下去,搭話的男生覺得無趣,挑挑眉走開了。

夏初妤今天加班,想把之前欠下來的工作儘快補上,公司裡隻亮了部分的燈,她走到公共休息間想給自己泡一杯咖啡,卻在拐角處嚇了一大跳!

☆、月夕花朝傷懷抱病深未否他知道

牆上的鐘就快要劃過九點,亦攸坐在位子上數著秒鐘,夏初妤忙完手頭工作抬頭伸懶腰時,恰好就看見她一雙無神的大眼睛正一霎不霎地盯著窗外看,那種眼神,竟讓初妤有種萬念俱灰的衰頹感。

夏初妤放慢速度收完東西時和她打了招呼,“亦攸,你不走嗎?儼”

亦攸不理不睬,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隻是在夏初妤走遠後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樓梯口。

手提包裡麵的手機準點響起,她嚇得一個哆嗦,臉色瞬間慘白。

專屬的鈴聲原本是為特彆的人所設,現如今卻成了特彆的恐懼。

亦攸盯著那串熟悉的號碼看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氣接通。

“怎麼這麼慢才接電話!”對方似乎啐了一口,“你趕快來老地方,今晚上有個很重要的客戶,記得穿的乾淨清純點,不要像上一次一樣,讓人一看就倒了胃口!”

“少東,我今天不舒服。”亦攸下意識地捂住肚子,雖然明知對方看不見,可眼神裡還是盈滿了祈求。

電話那端的男人開始陰陽怪氣地冷笑,“你這一招屢試不爽還是怎麼的?我告訴你亦攸,當初你來找我走上了這條路,就再沒有抽身的可能性了!現在想不做了想清高了,晚了!如果半小時後我見不到你人,你給我當心點!”`思`兔`網`

不等她的下一句,那人就掛了電話,滴滴的聲音回蕩在一個人的公司裡,宛如催命的符,空洞又恐怖......亦攸揉了揉撕裂般痛著的小腹,眼前仿佛浮現出電話那端他叼著煙一臉嫌棄的模樣稔。

久少東,他原本不是這樣的……

亦攸痛苦地走到窗邊,外麵的夜可真黑,如噩夢一般,要吞噬掉一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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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顧安堂的“影子”樓時,夜風泛涼,初妤這才恍覺,已是深秋。

漫天金黃的季節,讓她想起記憶所及的年少時光裡,老房子外麵那條一到秋天就鋪滿楓葉的小徑,路兩側茂密繁盛的枝椏三三兩兩卸了妝容,落在地上鋪成了一層厚厚的毯子。因它一直鮮有人跡,可以讓初妤肆無忌憚躺在上麵看碧藍的天、金黃的陽、高飛南徙的候鳥......而身側是風姿綽約的女人輕聲曼妙的婉轉聲線,在悠悠唱著:“月夕花朝,容易傷懷抱。懨懨病轉深,未否他知道……”

印象裡,媽媽從來不會笑。

可不會笑的媽媽依舊美得傾國傾城。

她的美曾為她和小初妤招來了不少的禍端,後來也許是覺得累了該安定了,也許是對現狀心如死水了,也許是為了保護年幼的初妤,匆匆忙忙間,媽媽改嫁到了陶家。

一臉正派的陶修淵曾短暫地讓初妤感受到了來自父%e4%ba%b2的溫暖,也讓媽媽的言語也日漸多了起來,雖然她仍然不愛笑,可至少不再像以前漆黑的深夜裡,她常常一個人對著鏡子默默流淚。

“媽媽……”夏初妤握住一片落在她掌心裡的樹葉,喃喃低語,“我想你了。”

一閃一閃的車光晃到了她的身上,初妤才意識到自己失神了。

顧元灝拉開車門,隔著幾步路叫她,“身體剛好,不要加班。”

“不礙事的。”

“怎麼了?”

他總是能一眼就看穿她的偽裝,現下的初妤,渾身上下就像有股悲傷河流汩汩不斷地流出來。

“顧元灝、顧元灝……”

不能脆弱,不要向他表現出脆弱……可再多的心理暗示都沒有用,哪怕死命地掐自己也無濟於事,她一看到他擔憂的神色、緊蹙的眉峰,整個人就更加悲傷的想哭出聲來,她喊著他的名字,再說不出更多的話語來,就是那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可憐極了。

“乖,我在的。”

她不想說,他便也不多問。

顧元灝幾步走到初妤跟前,將她攬入懷抱。

他的手扶著她的腦袋,霸道將她按在%e8%83%b8`前,另一隻手輕拍她的背,好讓她痛快哭出聲來。

由低低的飲泣到漸高的慟哭,仿似將這些年來壓抑在最心底無人知曉的委屈和想念全部在此刻宣泄而空,她約莫是逞強太久了,真的覺得很累、很累了。她一直想要成長成無堅不摧的模樣,昂首挺%e8%83%b8地回家,而不是唯唯諾諾隻能孤身逃亡在外。

顧元灝被她漸漸哭得手足無措起來,想幫她卻又無從下手,仿佛總有一種無形的陌生阻隔在她和他的麵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