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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之摧毀,直至灰飛煙滅,一點一屑都找不回來……就在她愣神之際,他早已一把摟過她,直接塞進了車裡。

車子在夜涼如水的街道上疾馳,她的長發在夜色裡飄飄拂拂。她想起多年以前第一次見他,那時春光明媚,她和表姐邊欣賞滿園春色邊走向父%e4%ba%b2的辦公室。正是午休時分,不想還有他人也在其內。

父%e4%ba%b2戴著眼鏡跟那個人絮絮說著什麼,從她的角度隻能看見他淩冽的側麵,鼻梁很高,嘴%e5%94%87微抿,修長的手指在書上間或拂過,一派慵懶隨意。神情不像是一般學生麵對老師的尊敬謙恭,卻也不能歸類為桀驁不馴,好像生來便是這般疏離與清淡。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好像夢魘了一樣,幾乎失去所有力氣。直到她剛養成的長指甲無意識地掐痛手心,才如夢初醒。正想跟表姐說點什麼,卻見表姐表情仿佛在刹那變得溫柔起來,甚至還有點羞澀。她差點以為自己大白天的見鬼了,自家表姐是什麼德行她再清楚不過了,卻聽表姐極為淑女地跟誰打著招呼:“嗨。”

身後仿佛有一陣清香拂來,卻清冷如斯,聲音亦是清冷如斯:“嗯。”這便算是回應。

顧不上看表姐訕訕的表情,她不由自主地轉頭,對方剛好也正漫不經心地看過來,波瀾不起的眸子清冷卻耀眼,卻很好地被掩映在漆黑柔順的劉海下。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心跳如此清晰,就像是家裡那個老舊的鐘擺,一下一下地,來來回回,仿佛被誰無形操縱著。

對方並沒有多做停留,那一瞥仿佛隻是無意使然,她目送著那一抹白色在春風中翩躚如蝶,搖曳生姿,然後漸行漸遠……愣了很久,才終於想起來問表姐:“這個人你認識?”

表姐神情竟也是怔怔地,“哦”了一聲後才如夢初醒般地答:“對,他是我們班上的,叫林中桓。全校榜首你沒聽說過?”

全校榜首?名頭確實大,皖寧倒也聽說過,隻是一向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她之前還覺得奇怪,乾嘛要說全校榜首,一般不都說理科榜首文科榜首什麼的。後來才知道他這個人神的很,總是不經意就破個曆史記錄,偏偏還表現得漫不經心。不過就算是他頻頻登上領獎台,風光一時無兩,她亦沒有興趣看。畢竟那都是彆人的事,跟自己又沒關係。

她這才終於知道,原來傳聞所言非虛,校內竟然真有這號翩翩如玉的人物,隻是這玉是罕見的清冷,而非熟悉的溫潤。

隨後父%e4%ba%b2把呆呆愣愣的兩姐妹叫進去,頗為語重心長,“皖寧你也看到了吧,剛剛那個就是你表姐班上的林中桓,人家的成績確實沒得說,但卻是出了名的冷傲淡漠。齊大非偶,你們以後可千萬彆找這樣的,雖然優秀,但家世和性情遠非我們這些人能沾得上的。”

皖寧當時嬌嗔地看著父%e4%ba%b2,說:“您說話還真是無所顧忌,我們還小呢,您就扯這麼遠,您是鼓勵我早戀還是隨時準備著我嫁人呢?”

父%e4%ba%b2愣了愣,仿佛也奇怪自己出言突兀,隨後便哈哈一笑帶過。

她並沒有發現,在父%e4%ba%b2的爽朗笑聲裡,一旁的表姐臉紅了又紅。

父%e4%ba%b2對一切早有預見,可惜卻阻止不了她飛蛾撲火的愚蠢。

愚蠢是會付出代價的,可惜這一點她很久以後才明白,但那時候對於她而言,明不明白也早已經不重要了。

☆、第三十四章 (1)

下了車,才覺得冷,深秋果然涼意逼人,回到溫暖的屋子裡,過了很久皖寧才算緩過來。她看著牆上掛的春蘭秋菊隻覺得恍若隔世,不過一個月,一切已經變得那麼遙遠而陌生,就像是很久以前的她與他,或許現在不過是讓一切回到原點。

他與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國度的,隻是命運愛開玩笑,而他的心她永遠也遇不到。

他陪著她在沙發上坐著,但是隔得極遠,遠的就像是天涯的兩端。他在那端坐了很久,最後終於輕如夢囈地問她:“我去給你做宵夜。”

皖寧愣愣地看著他,仿佛不明白他的話,他轉身的那一刻,她終於如夢初醒,淡淡地說:“不敢勞駕。”

他沒有回頭,卻近乎孩子氣一樣地帶著幾分固執和蠻橫說:“可我餓了。”

她的聲音泠然如泉,“我不餓。”她恨死了他總是主導事情的走向,她恨死了他賣弄溫柔的手段,她恨死自己不能夠再冷漠一點。

他頓了一下,沒有再說話,徑自去了廚房。她盯著廚房的方向,聽著叮叮當當的聲響默默地出神。

初冬時分,天氣已經頗為寒冷,女孩本來纖細白嫩的手在水籠頭下已經凍得發紅,但鼻尖卻漸漸沁出薄汗來。正忙碌間,客廳的門忽然開了。她心裡一緊,忙解下圍裙擦乾手,正欲躲到房間當蝸牛,但之前說出門辦事的父%e4%ba%b2卻已經站在了她背後。

她搓著手,局促不安地看著自己的父%e4%ba%b2,假裝隨意地問:“爸,您這麼快就回來了,今天是去辦什麼事去了啊?”

父%e4%ba%b2平時慈愛的目光忽然變得幽暗難辨,他打量著她以及她手邊的零零碎碎,語氣仍是尋常般溫厚悅耳,“你剛剛在乾什麼?”

她自小乖巧,終究不會撒謊,隻漲紅著臉含含糊糊地說:“沒乾什麼。”

父%e4%ba%b2卻忽然暴怒,一把拽過她的手,仔細端詳著,目光裡既心疼又辛酸,“你是我和你媽唯一的孩子,雖然不能給你大富大貴的生活,可你卻也一直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我們養了你十幾年,你沒給我們做過一頓飯,這也就罷了,如今你卻為了一個正眼都不瞧你的男孩低三下四,無所不為。你要不是我孟禹州的女兒,他早就往死裡羞辱你了。可也正因為你是我孟禹州的女兒,所以我才更不要你這樣貶低自己!”

她頭低得不能再低,幾乎想把自己縮小到沒有的狀態,“對不起,爸……”

父%e4%ba%b2的聲音裡滿是疲憊,“你以為我要的隻是一句對不起嗎?我是心疼你啊,寧丫頭。一開始你胡鬨也就夠了,青春年華的誰還沒有一點綺思?可你做的太過了你知道嗎?你每日除了為他做這做那,還乾了些什麼?人家是什麼人,你以為你為他所做的一切能融化他的心嗎?沒用的,他家裡是什麼背景你去調查一下,他本人又是什麼性子,你自己看得到!而且,他就快畢業了你知道嗎,你們以後或許都不會見麵了,你現在做再多也隻是徒勞……”

她終於痛哭出聲,她知道自己是著了魔,自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再也不是那個單純可愛透明無暇的自己。她也知道他沒有做得太絕,不過是因為她是他老師的女兒,這也是她最後的憑借。她為他學煲湯做菜,給他織毛衣圍巾,幾乎把女人該學的都學遍了,就連學業她也沒有這樣儘心儘力過。即使他無動於衷,冷漠之極,可終究沒有把她%e4%ba%b2手奉送的東西退回。於是她在黯然中還存著一絲僥幸,總以為冰山亦可軟化成春水。可父%e4%ba%b2說得對,他馬上就要畢業了,他根本就不喜歡她,她從來就沒有得到過他,而未來……那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事……

父%e4%ba%b2一向是個明事理又行事果敢的人,可唯獨在他%e4%ba%b2生女兒這件事前所未有地遲疑,一切不過是因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將對寶貝女兒的傷害降到最低。因為他的一時不忍,事情漸漸朝著最可怕最不可扭轉的地方發展,而他已經無力阻擋……

那天她終究什麼也沒做,失魂落魄地來到他的宿舍。但她隻敢在窗外看他,再過一段時間她連這樣都已經是奢望……他家境殷實,並沒有住宿舍,卻又不願呆在家裡,於是選擇在外租房。她曾經因為幫他收拾房間而熟悉這裡的一切,她知道他最喜歡躺在藤椅上戴著耳塞聽歌,表情從來是波瀾不驚的……如今他還是波瀾不驚,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他的懷裡還倚著一個人,海藻般的長發垂在他%e8%83%b8`前,整個人像隻貓一樣蜷縮著,無限慵懶,無限愜意。

腳下的碎石讓她覺得硌得難受,但有一個地方比這難受千百倍,她以為自己會不顧一切地衝進去,將父%e4%ba%b2的諄諄教誨拋卻腦後,但最後她什麼也沒做,在冬日晴暖又稀薄的陽光裡默立良久。

其實她曾經見過那個女生,即使隻是一個背影,再次見麵的時候她也能一眼就能肯定。她曾經見過他們並肩而行,他一直在靜靜聆聽那個女孩不停地說話,他的表情沉靜淡然,沒有一絲不耐煩,渾然不同於她曾見過的模樣。③思③兔③網③

他最溫柔的一麵留給了那個即使隻看到背影也覺得卓然的女孩,她曾經嫉妒得快發瘋,可仍舊是告訴自己,好好地待他,做好自己的事,她喜歡他,其他人其他事都跟她沒關係。何況他從來就沒有告訴過她,那個女孩是他喜歡的人,隻是這一點,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沒關係,不重要。

可是命運連一絲眷顧也不肯給她,非要將最後一根稻草都毀掉。它讓她%e4%ba%b2眼看到那個她是如何登堂入室,是如何與他相偎相依,而她卻隻能隔窗相望,永遠也觸及不了。

他在她即將離去的那一刹終於睜開了眼睛,那樣淡然,卻又那麼光華四射,她幾乎要溺斃在其中……直到他悄然走至她身邊,淡漠的如同周圍的空氣,“你走吧。以後也彆來找我,我是永遠不可能喜歡你的,你彆白費心機了。”

她癡癡地看著他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的臉,愣愣地問:“為什麼?”

他轉過頭,仿佛再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因為你不配。”

她永遠也不知道,就在那句話剛落下的時候,他忽然想起她和一個男孩在蕭瑟的冬日校園裡並肩而行的場景,他們邊走邊說笑,有落葉跌至她的發間,那個男孩無限溫柔地幫她拂去,又無比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頭,而她臉上蕩漾著羞澀的微笑。而這樣的情景,他不止目睹過一次。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居然是憤怒的,簡直不可思議。他一直是討厭她的,不是嗎?

她仍是固執地問:“為什麼?”

他臉上嘲諷的笑容燦爛而耀眼,像是三伏天裡的豔陽能灼傷人,依然如同初見時的英俊瀟灑,“這就要問你自己了。你一邊做出願意為我赴湯蹈火的樣子,一邊又跟彆的男孩糾纏不清,簡直傷風敗俗,丟儘你爸的臉!還想讓我喜歡你,你壓根就是做夢,壓根就不配!”話音剛落的那一刻,他仿佛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玷汙了自己的眼睛,砰地關了窗戶,把她隔絕在微光清寒裡,隔絕在北風呼嘯裡。

你不配,你不配……那麼多年過去了,這句話仿佛一個魔咒,那麼強悍地在無數個夢境裡攪得她不得安生。

是的,她不配。所以她必須離開,永遠離開。

廚房裡的窸窸窣窣終於停下來,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忽疾忽慢,仿佛遲疑,又仿佛迫不及待。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端著幾碗湯湯水水從她眼前經過,一直到餐桌旁。然後他說:“你過來。”

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吃。”

他頓了一下,眼神幽深晦暗,然後帶著一點赧然和固執說:“這是我做的。”

她的眸子像是初初相見時那般沉靜,而她的聲音沉靜的近乎寂靜,“那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