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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應該被遺忘,被舍棄。

這一晚林中桓果然回的很晚,皖寧一直在客廳的沙發裡蜷縮著,像是一隻貓,動也不想動。半夜時分,隻有電視機的光影變幻在她臉上跳躍。然後門開的那一刻,她馬上就睜開了眼睛,就像是被一瓢冷水澆下來那樣清醒到了極點。

他看見她,仿佛有些詫異,“怎麼還不睡?”

她走到他身邊,他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酒氣和不知名的香氣,沒頭沒腦地熏得人發暈,她的目光盈盈如水,“我等你。”

他伸手摸了她的臉,“我跟你說了,今晚有事,乾嗎還要等我呢?”

她按住他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他的手真涼,就像是冬天刺骨的湖水,而她的臉卻緋紅滾燙,這種極致的反差叫她沉溺而迷惘。“我隻是害怕……”

他的眼睛動了動,“害怕什麼?”

她閉上了眼睛,“害怕人的貪念和執著。”

他並沒有回應。

她忽然踮起腳尖,試圖%e5%90%bb他,但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就推開了她,力度溫柔而決絕,“很晚了,早點睡吧。”

她看著他指尖的那點星光,在暗夜裡越發閃耀動人,而她的聲音卻漸漸地沉下去,“是不是我全心全意,都等不來你愛我?”

他沒有回答她,而是轉身去了洗手間,輕輕關上門,將她阻隔在另一個世界。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笑自己的癡傻。也許適可而止才會減少傷害,但她就是想賭一把,不論結局如何,她願賭服輸。

她在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工作中完全心不在焉,心裡頭總是沒著沒落的感覺,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惶恐。然後就連連出錯,最要命的就是本該發給客戶的郵件直接發給了傅柔然。

傅柔然這天心情貌似很糟,打她忐忑不安地一進門,就開始訓人。“你這樣的工作態度怎麼能勝任銷售代表?這麼重要的文件,你幸而是發給了我,要是不小心發給了競爭對手或是彆人,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還有,你有沒有檢查過你的郵件,你的措辭、落款還有相關的技術資料,沒有一項過關!”

她一句嘴也不敢回,以為不言不語念真經,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但這天的傅柔然似乎失去了平時的冷靜自持,“你給我回去寫檢討!要寫滿一千字,明天早上在例會上當著大夥的麵宣讀。如果認錯態度好檢討懇切,那麼就當事情過了。如果不能讓我滿意的話,那麼你還是自尋去處吧。”

他默默地聽著,然後又默默地出了辦公室。

這天晚上她又開始做夢,夢裡麵是一直惦念的父%e4%ba%b2母%e4%ba%b2。夢境居然一如從前,他們攜手並肩,漫步在夏日濃蔭匝地的林邊,而旁邊有一條河,他們走啊走,不知怎麼就往河裡走去。她嚇壞了,忙呼喚:“爸媽!前麵是河啊,不要往那裡去!”

他們聽到她的聲音,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可麵容卻是模糊不清的,但她能感覺到那奇異的微笑,父%e4%ba%b2遙遙地看著她,“這是我們的歸宿。寧丫頭,我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重複的場景,重複的對白。但她忽然明白了那句歌詞,“我和你是河兩岸,永隔一江水。”命運和時間是一條湍急的河流,帶走了她在這個世上最%e4%ba%b2的人。這次他們是來向她告彆的,好讓她知道她再也不是從前的孟皖寧,從此以後她隻是一個人,再也不會有人那樣愛她疼惜她。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什麼也不是了。

其實是她一直在掩耳盜鈴,隻為了心底的那點不甘,把偏執的愛釀成了噬心的毒,也許上蒼對她過於仁慈,她還是僥幸地活了下來,但代價卻是雙%e4%ba%b2的命。

她記得那一天天空陰鬱墨黑,不久便會風雨大作。但她隻是專心寫著自己的信,“爸媽,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沒用,也許你們會怪我,但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去麵對這個世界。我從來不知道我會這樣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可以忘記羞恥和自我。他什麼都好,隻是不喜歡我。我低眉斂首為他傾儘所有,可他永遠都是不動如山。原來我隻是一個笑話,全世界的人都目睹了我是怎樣自取其辱,卑微到可憐。隻是他為何不喜歡我,卻能那樣溫柔地對待另外一個女孩子。難道她真的比我好嗎?還是他真的厭惡我到了極點,而我已經不堪到了極點。有太多事我都想不明白,但我已經不想去想了。我走了,你們不要找我,不要想我。我是個不孝女,隻願下輩子你們能有一個比我好無數倍的女兒,這樣你們才不會這麼丟臉難堪。爸媽,我愛你們,但請允許我就此跟你們告彆,再見!”

那麼堅決絕望的心情,可她並沒有如願死掉,還苟且偷生了這麼多年。然後一朝夢醒,才發覺人事全非。她以為忘記一切向前看,便會幸福,但卻忘了過去永遠過不去,那些記憶一點也沒褪色,就烙在她的心上,永世不得安寧。

父%e4%ba%b2母%e4%ba%b2的背影越來越遙遠,她徒勞地伸出手,他們終於徹底消失在水麵,與汩汩流水融為一體,再也尋找不到一點痕跡,她熟悉的痕跡。

她在夢裡仿佛一腳踩空,她驚怕地尖叫了一聲,然後輾轉醒來。她想打開床邊的燈,卻發現床邊坐了一個人。

她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自己置身何處,但即使這個人的輪廓隱在黑暗裡,她也知道是誰。他是她一生的烙印,忘掉他,便是忘記她自己。

他的聲音很平靜,“你夢見什麼了?”

她在黑暗裡看見他幽暗漆黑的眼眸,閃著奇異的光,她被深深地迷惑住,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臉。她的淚水不斷地流,她聽見自己夢囈般的聲音,絕望又熱烈,“不要離開我,我隻有你。”

他似乎笑了一下,“但我怕將來是你先離開我。”

她將自己淚流滿麵的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肩膀,“也許那一天是我的死期。”

他身體似乎有一瞬的僵硬,但仍是笑著的,“傻姑娘,我隻希望你明白你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後來她是紅腫著眼睛去上班的,楊禦風看見她的第一句話是“你得紅眼病了?”

她笑著搖頭,“不,是相思病。”

楊禦風做嘔吐狀,“肉麻!”

不知道是太忙忘了還是怎麼著,傅柔然居然沒有讓她當眾做檢查。她當然鬆了一口氣,可心裡莫名地不安起來。

中午去食堂吃飯,剛坐下來,就聽見鄰桌有幾個女孩在竊竊私語。

“不知道你們聽說了沒有,今天上午林總忽然神情大變地離開公司了。”

“哦,也許是應酬去了呢。”

“我看不像。而且後麵傅總也跟著走了,我想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們一起?那楊禦風該氣死了吧?”

幸好楊禦風並沒有在食堂就餐,但皖寧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直覺告訴她,似乎有某種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她沒有胃口再吃下去,便急急忙忙地趕回去。顧不上敲門,直接闖進他的辦公室。他果然不在,但裡麵卻有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餘澤明。

餘澤明似乎被她嚇了一跳,幾秒鐘後才鎮定地說:“皖寧啊,有什麼事嗎?”

“林總不在嗎?”

“哦。”餘澤明的神色有點凝重,“他有點私事,暫時不在公司。”

“我能知道到底有什麼事嗎?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餘澤明的神色有點為難,“這個嘛我倒是不知道。隻是他向來都不請假的,這一次卻極為反常。”

她遲疑了一下,才問:“傅總也不在嗎?”

餘澤明像是有點意外她提到傅柔然,“傅總?她隻是交代我她有點事情要休假,這幾天麻煩我多操點心,彆的也沒多說。”

她如夢遊般走回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二十五章 (2)

楊禦風看到她回來,很自然地問:“聽說林總和傅柔然都不在公司?”

“好像是。”皖寧想起食堂那幾個女生的談話,也許楊禦風真的是愛林中桓的,所以才這麼介意他們雙雙不在的事吧。隻是單相思從來隻是一個人的似水流年,悲喜從來與他人無關。

“哦。”楊禦風點點頭,語氣平淡,然後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又露出一絲欣喜來,“傅柔然不在也好,省得一看見我就心煩。”

皖寧忽然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看似熟稔無比的人,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點不甘和嫉妒來,但卻什麼也看不出。反而惹來對方的注目,“你怎麼啦?”

她搖搖頭,“你跟傅總有仇嗎?為什麼感覺你很討厭她的樣子?”

楊禦風隻是稍愣一下,“大概是不合眼緣吧。有些人在公眾眼裡是很好,但你就是喜歡不起來,有什麼辦法?不過這些人跟咱們也沒關係,老提他們乾什麼?還不如說說咱們,晚上去哪裡吃飯?”

自從林中桓完美扮演了煮夫這一角色,皖寧一直都是用跟朋友聚會為借口來應付楊禦風的。但忽然林中桓一朝不在了,她都不知道怎麼適應沒人做飯給她吃的事實。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想他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為什麼走之前之後都沒有知會她一聲。就算一早就明白他的若即若離,就算她並不是他的誰,可她仍是非常介意。

一直想得出神,直到楊禦風大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喂!在想哪個野男人呢,想得這麼專心?”

不出意料地,異樣的眼光源源不斷地遞過來,但皖寧渾然不覺,她抱歉地對楊禦風笑了笑,“對不起,我晚上有事,就不跟你一起吃飯了。”

楊禦風頓了一下,繼而擺擺手,“得得得!跟你這種見色忘友的人做朋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隨便你吧,愛誰誰!”

但當事人的心思早已飄遠,並沒有回應她。

下了班,按時回到家,就像之前什麼也沒發生的時候一樣。他是一個清冷優雅的人,所以這間房子也似乎沾染了他的味道。她看著牆上的春夏秋冬,那樣美麗逼真,可終究隻是平麵的裝飾物。它的主人不在,即使是活物也是衰敗的。

她平靜地去廚房給自己下了碗麵,然後一點都沒有浪費地吃完。其實她的廚藝一直很好,她不過是喜歡被他“寵”的滋味。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直都沒有找到那個可以讓她心甘情願扮田螺姑娘的熱門,她已經不願意再去沾染這些煙火氣息。即使重新遇見他,她也隻願他來伺候她,將自己擅長的所有都隱匿在柔軟的心房,因為她想知道幸福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他不在並沒有將她的生活秩序打亂,她還是如常的吃飯睡覺。他再強大,終究抵不過她的心防。在他回來以前,她都會好好地生活和工作。隻是,他現在到底在哪裡?這樣一聲不響地離開,到底又是為了什麼?每一天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難道還換不來一句簡單的交代和解釋?還是他真的以為,她真是沒心沒肺?

他大概永遠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堅強,她才敢念念不忘。那樣不堪的過往,隔著久遠的山長水闊,她不忘初心,不改初心。

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使知道前路無多,可她依然願意在等。但等來的不過是一個沒有結局的結局。

她知道自己在犯傻,即使是勉強,她也要強留住他。因為她隻怕自己今生再沒有這樣的勇氣愛一個人,從懵懂無知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