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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廣陌跟著跪下,聲音緊張:“見過大神!”

生於地界長於地界,祀奉在女媧娘娘身邊,地界的仙神見過的也不算少,可這兩位卻足夠特殊?是天界的神祇嗎?

方蘭生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本就被蒿裡的氣氛影響,索性心神堅強魂魄穩定,這會見風家姐妹跪下了,也跟著跪。

最後一行人還立著的隻有百裡屠蘇與劍靈紅玉。

百裡屠蘇原本魂魄就有恙,進入地界以來,陰氣引動他身上的煞氣,勉強才能壓製,這忘川蒿裡充盈了太多魂力與陰氣,似乎有數不儘的聲音在他耳中流竄,像是一隻無形的手一樣把他的魂魄往外撕扯,他動彈不能。

紅玉是為千年劍靈,對於超凡事物的接受能力本就極好。她或許是一行人裡唯一將眼前的神祇模樣閱覽清晰的人,卻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極度震驚。

一片死寂。最後還是襄鈴打破了寂靜——她不知何時起已經變作了妖身,發著抖,幾乎要被嚇暈過去,但已寫進傳承記憶裡的信息為她接收,充斥滿腦海,結結巴巴俯身拜下:“君、君上……”

夙夜看了她一眼,襄鈴畏縮一下,覺得那視線化作實質打在她身上般,恨不得往地下鑽。方蘭生緊張得斜著她,卻不敢把腦袋抬起來。

妖君把視線收回,壓製著她不得動彈的妖族等階威壓也跟著收起,小狐狸抽抽噎噎變成人身,還是跪在地上。

“百裡屠蘇,”黑衣的妖君淡淡道,“我知你來意。”

那輕飄如同幻覺般的聲音入耳,百裡屠蘇就驚奇地發現魂魄中的負麵影響似乎被壓弱了。他的意識掙%e8%84%b1出來,蠢蠢欲動的煞氣也跟著平靜下來。

他本能得仰起頭,見著那一位說道:“我能為你分離焚寂與煞氣,為你補全應有的命數,隻要你回答一個問題。”

風晴雪聞言大喜,連忙看向他。卻見百裡屠蘇緊緊抿著%e5%94%87,在這樣的關頭竟然在猶豫!

“快答應啊!”她幾乎是哀求了。

百裡屠蘇閉了閉眼,又睜開:“……請問。”

妖君夙夜問:“你這一生,是作為誰而活?”

*

百裡屠蘇顫唞了一下。

心誌堅毅性情冷漠,承受著常人所不能忍之痛,負擔了遠超世人想象的苦楚,哪怕在%e4%ba%b2眼見著母%e4%ba%b2化為焦冥執念徹底破滅之際,也不曾顫唞的百裡屠蘇,渾身戰栗。

他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同伴皆麵現焦急,緊張得望著他。

最後他把頭低下了。伸手摘下`身後背負的長劍,凝視著它。

“我不知道。”他說。

“不!”風晴雪睜大眼,以為答不出來神祇就會收回自己的允諾,艱難道,“他不是——他沒想好——懇請大神再給一次機會!”淚湧如泉。

妖君又重複了一遍:“你這一生,是作為誰而活?”

百裡屠蘇抬起頭,目光沉默而堅定:“我不知道。”

“……我知曉了。”

黑色衣袍中伸出一隻手,百裡屠蘇懷裡的焚寂被牽引著落到了他的手中。

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痛自魂魄中散出,他再也忍受不住,猛然跪倒在地,手肘撐地想站起來,卻狠狠撲倒,似乎有極其強大的力量在擠壓著身體,鋒利的針自皮膚每一個毛孔鑽進去,又穿透出來,骨骼震顫,血肉扭曲,痛到連嘶吼都發不出聲音。

眾人大急,卻隻見一縷縷黑氣自他身體中冒出——這一番過程持續的時間很短,但百裡屠蘇的痛苦太過劇烈,甚至將眾人感覺的時間都拉長了許多。

當年的烏蒙靈穀的大巫祝韓休寧為他渡魂之時他已死,感受不到那番痛楚,現下也算是第一次明白魂魄撕裂重組的苦痛。

風晴雪撲過去將他緊緊抱在懷中,握著他的手淚流滿麵。

眾人肉眼清晰可見,那些從他身體中冒出來的黑氣,慢慢凝結,竟現出一個影子。是個孩童模樣的身影,樸素的短衫,頭上插著羽毛,臉上畫著油彩,眼神空洞而呆滯,隻顯現了那麼一瞬間,便沒入蒿裡,變作了它的一部分。

——那是韓雲溪。

“謝謝大神!”風晴雪連聲道謝。

“你之命數隻有一世,”黑袍妖君收回手,“一世終結,便化荒魂,無法輪回。”

大悲抑或大喜。便已與他再無關係。再不理會這廂言辭,夙夜轉過身,焚寂劍已經為他收起,衝青衣的神祇伸出手。

“阿湮,我們走吧。”

“嗯。”神祇應了一聲。

*

兩道身影穿過蒿裡,消失了蹤跡。

方蘭生整個人僵在那裡,神祇離開,鋪天蓋地的壓製慢慢消失,那種極其異樣的熟悉感才彌漫上心頭:“他……那一位……喚……阿湮?”

紅玉終於掙%e8%84%b1出來,長長籲了口氣:“應該沒錯。”

在幾人驚悚的視線中,襄鈴抽抽噎噎回答:“君上……妖君……他是妖界之主……妖族的傳承記憶裡有……”

風廣陌表情很複雜。

“那麼,另一位……”

“是哪一位神祇呢……”

*

一切終歸於寂。

又過了很久,久到天地間的秩序都將再度穩定,鳳凰想起當初青華上神曾應允於它,要帶它前往地界定居,登時又開始鬨騰。

彼時連神祇都不曾想到的,未來她會在天地兩界之外的地域常駐。天界太過冰冷,她的凰兒不喜歡,她想那等塵埃落定之時便前往地界罷,沒料到,會出現鳳骨這樣一個引子,一切結束之後,她隨著夙夜留在妖界,一留便留了那麼久。

她於此世最大的牽係也就一個妖君。夙夜沒反對。偌大一個妖界他已徹底掌控,徒離都能把東方事務推給蕪荻,就掛著個妖主位子溜到沒有妖影,他自然也不在乎位分。

收拾東西來到地界,在忘川邊上辟了處界域起了個宮闕。

偶爾冥主會來坐坐,鬼燈與雪皇竟是意外投緣,一鬼一妖上竄下跳鬨得地界都不得安寧。

更多的時候這麼一行神祇就在奈何橋邊上,看留在忘川之中的眾生記憶,看人間凶劍出世的種種故事,亙古如此漫長,永生何等寂寞,有這樣一個存在可以攜手共度,怕就是等到天地湮滅,時空化為烏有,也能安然留守了。

然後有一日鳳凰打滾撒嬌發脾氣,就算被冥主鬼燈看著,都不要形象了。

辰湮無奈,隻好上天回太易宮去給它遷那棵睡慣了的梧桐。她一走,形影不離的夙夜自然與她一道。

青華上神有諸世眷戀,三界暢通無阻,而且如今混沌蓮子重回本體,天道在她麵前都要避其鋒芒,換言之,掌控欲之強如天帝伏羲,再視她為眼中釘,心裡嘔血也隻能當她不存在。至於夙夜,天道萬年如一日看他不順眼,天界屏障本身是排斥妖族的,更彆提一位妖君,但無奈夙夜通掌時空法則,身上還有樂神司職,哪怕屏障修複得差不多了在他麵前也形同虛設。

辰湮入天外,夙夜立在天河邊等待。`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太易宮畢竟為混沌氣流環繞,他魂魄中已經沒了蓮子,自然難進那座宮闕。眼見著天界竟與太古之時無甚兩樣,也沒有多少閒逛的**。

眾仙神礙於天帝之麵不好與他搭話,再者當年星辰地幽宮一戰,好歹是各為其主算是撕破臉皮,如今身份各異,遠遠見著也多避走。

所以他也很驚訝,竟有神祇專門前來尋他。

“妖君陛下。”

少年模樣的雨神立於他身後,仰著頭微笑道。他的雙眼瞳色不一,雖美,卻空洞無一絲光色。

“商羊。”夙夜道。

“我……做了一個夢。”商羊道明來意,笑得很靦腆,“夢中窺探到一些……所以,總想要能見見你,見見那位神祇。”

他是不顯世的時間神,無法看到現世之物,卻能在夢中窺到真實。

可原來,屬於他與阿湮的故事,並非被時間泯滅的過往,還有神祇能夠知曉。

夙夜淡淡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們就一起立於天河邊,望著前方。

天河之水滾滾,星海流轉,遠處有一些新起的宮殿群,天宮一貫的風格,卻有巨大的劍意凝聚其中,使得整片宮殿都像是一柄鋒利尖銳一往無前的劍。

“那是戰仙宮闕。”商羊道,“那一劫過後,人間有不少得以飛升的仙人,大多也不成氣候……卻有一位劍仙,仙格非同一般,得天道授命,統轄眾戰仙。”

*

辰湮離開太易宮,來天河邊尋夙夜。

商羊恭敬一禮,笑著離開。

“開心?”辰湮有些好奇。

“有麼?”夙夜反問。

“有。”

“那便是吧。”夙夜對她笑道。

一青一黑,兩道身影,穿透空間的天幕回地界。

清微仙人站在殿前,遠遠望著天河另一側的身影,直到再看不見。

——“那是誰?”

“青華上神與妖君夙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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