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恭%e5%90%bb%e5%90%bb她的額。記憶雖平鋪直敘得隻剩文字與片段,還是如此深刻。
當年蓬萊被毀之後,他在龍綃宮得到阿湮留下的信息,沒有冒失回到衡山蓮塘等待阿湮,而是往妖界傳信尋找徒離,化為東方的兩百年時間裡,他倒是回去過,將白衣的一世刻在洞壁上,怕就怕了,終有那麼一回,記憶完全破碎,什麼都再不記得。但是,想來如今他掌著時空的法則,理應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在青龍鎮逗留幾日,被造船技藝高超的向氏兄弟命名為淪波舟的船終於。
向天笑:“這可是海麵上、水底下都能開的船!甲板全封起來,保準不漏水!”
延枚:“操舵的事就交給大哥和我!但仙島什麼的,我倆也不曉得該怎麼看,等開到深海那片,就得麻煩你們自個兒盯著了!”
祖洲是一個傳說,隻有少數生僻古書典籍中才有些微記載。若真論起具體所在,連歐陽少恭這等人也難以說清。隻猜測是個洞天福地般的存在,其中必有玄機,此行大多還是要憑運氣。
“海底方向實難把握,但洞天日月並非單獨存在,有此處必有空間位移帶來的力量動蕩缺口,正如青玉壇入口之會仙橋,”有理有據道出自己的猜測後,少恭選定一個方向,“往此去罷,希望有所奇遇。”
素娘看著他睜眼說瞎話。太古之時天界成,洪涯境隨諸神搬遷,人間遺留之神祇道場多化為洞天日月,隱於世間,不為人所知。數萬千載時光幽幽而逝,縱是連神祇故地重遊,都可能尋不著舊時之洞天。可歐陽少恭不同,他熟識時空之法則,那法則亦融於他魂魄,何時何地有空間之罅隙對於他來說隻是件如呼吸般尋常的事。
出海來,他頭一件事是要帶她回龍綃宮探尋西海龍王的訊息,找祖洲尋仙芝設計百裡屠蘇倒隻是順便附帶。
正如他曾言道的遊戲般,縱潛意識中有再多情緒,百裡屠蘇於他,到底也隻是一個半%e8%84%b1離棋盤掌控的棋子。他習慣將一切掌握於手中,若真有失控,也隻是他想看失控罷了。
於是一語成讖。祖洲還沒見著,奇遇倒是到了。
淪波舟在經過某個點之時,船身忽然劇烈震動起來。掌舵的延枚大叫道:“不好,海裡有股力量!像漩渦一樣,要把淪波舟吸進去了!”
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漆黑的漩渦就將整艘船吞沒。巨力不斷收縮著,船如積木般在散架,眾人哇哇叫著被黑色的巨流衝散。
素娘被少恭護在懷裡,時空之力環繞身側,未感覺任何衝擊力道,大約隻是眼前那麼一花的時間,便穩穩落在地上。睜開眼,卻是連歐陽少恭都怔住了。
地麵並不是地麵,而隻是空間中某個可供站立的點。由海而入,此間卻無半滴水。頭頂盤旋著永不止歇的電閃雷鳴,身側漂浮著錯亂的時間與空間製點,一切似乎都是靜止的,永恒的靜止,隻有不穩定的氣流推動著空間罅隙造成的黑色漩渦。
“哇啊——這是什麼鬼地方!”蘭生重重砸了下來,眼冒金星還沒來得及抬起頭,身上就重重砸下個金色毛團,將他砸攤在地,“嗚、襄鈴!”
素娘呆呆望著這片詭異的空間,許久,下意識抬起頭,少恭摸了摸她的腦袋,把她抱起來。
原定直接前往龍綃宮,估算錯了空間漩渦中的罅隙,竟將眾人送至雷雲之海。
“蘭生。”歐陽少恭喚了一聲。示意他帶上襄鈴,先去與分散的其餘人會和。
錯亂又靜止的地域中,還殘留著建築物的痕跡,卻仿佛憑空而生,角度各異亂七八糟分隔在虛空,正著,反著,斜著,倒著,又像是從一張圖畫中撕裂開的無數碎片,隻是以立體的形式呈現在這塊地域中。斷垣殘壁,殘紅碎木,連破裂的池水都能出現在頭頂。
“不對!有人!”蘭生忽然叫到。
巨大的樹木冠蓋盈滿紫花碩碩,青穀沐浴著光與樹蔭折射出朦朧的光環,綠苔石縫間生著鮮紅色的藥晶花,那個鬢邊綴著透白色珠穗的娃娃,就坐在石上,一朵一朵摘著藥晶花,手攢不住,捧在懷裡,然後畫麵中走近一個少年的身影,穿著白衣,顏容昳麗。
他彎下腰,似乎要說些什麼,可就在那一瞬間,整個畫麵黯淡下來,如泡沫一般失去了痕跡。
蘭生張大嘴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襄鈴這個時候已經拜托了空間之力的束縛,化為人身,也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懷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覺。
蘭生心臟砰砰直跳,下意識道:“妹妹!少恭!那像不像你們?”
兩人沒回話,襄鈴呐呐道:“不……不像啊……”
方蘭生話說出口,自己也覺得有些可笑。畫麵已經消失,那殘留在腦海中的印象迅速模糊,模糊得好像已經隔了很久,聽了襄鈴的話,再與麵前的這兩人比,就怎麼也不像了。
幾人再往前走幾步,路過一個殘破的水塘,又見著一副能動的畫麵。
還是那個娃娃,似乎是年長了幾歲,穿著暖色的衣裙,正對著湖邊的水鯉說著什麼,鯉魚帶著金紅色的鱗光,半探出水麵,嘴邊叼著一顆蚌珠,水的波紋一圈一圈向外擴散,那孩子似乎笑了笑,笑意剛為人所見,畫麵又化為氣泡般消失不見。
天生對嬌小可愛的存在極有好感的蘭生,自顧自紅了臉:“好可愛……”
素娘偏著腦袋,忽然也笑了笑,一隻手按上她的眉間,將那不自覺蹙起的眉宇撫平。她像是孩子一樣坐在少恭的臂彎裡,然後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脖子,把臉貼到他的額上。
“少恭……這是什麼啊?”蘭生對歐陽少恭的依賴性著實高,隻要一出現認知無法解釋的事物,去問他鐵定沒錯。
“殘留在破碎時空中的畫麵。”杏衣青年輕輕道,“時空被外力摧毀以致這塊地域動蕩,但動蕩又被凝固,以致錯亂的時間與空間以這樣的形式出現。”
不懂。可這樣的畫麵來了幾次之後,蘭生忽然一頓,向後跑回老遠,又像原先那樣走過來,就再一次看到了動態的畫麵。
“……我好像懂了。”
這是遺留在時空夾縫中永遠被凝固的曆史。
這個詭異的地方留著太多這種片段。好不容易與失散的眾人會和,百裡少俠似乎被這時空中某些東西影響得很厲害,臉上偶有痛苦神色,尹千觴先前的暈船未好,在此地不但沒有恢複反倒更虛弱,其餘幾個倒還能忍受。
打打鬨鬨找尋可以出去的地方,時不時還能見著各個角落有可能出現的畫麵。
這些東西猶如夢幻般,明明已經是定格在過去的死物,卻有著一種莫名的力量,仿佛能連帶著把觀者的魂魄也鎖定在這裡。
然後終於出現個畫麵有了聲音。
卻不是那個不同時間段的娃娃與少年,而是個穿戴典雅溫婉的女子,她站在一處似乎是祭台柱子邊的地方,遠遠望著像是街道的方向,滿臉淚水。
“為什麼要哭?”
屋頂上那個身穿白衣如同俠客般瀟灑不羈的人單手托著腦袋問她。
“敖閏殿下。”女子仰頭看到他,喚道。
(“殿下?!敖閏——姓敖啊會不會是——”)
(——“閉嘴!”“彆說話!”“嗷彆捂我的嘴——”)
“你為什麼要哭?”白衣男人饒有興趣又問了一遍。
“為……注定要彆離的悲傷。”女子淚水湧下,“我夢到了太多東西。”
畫麵消失。
眾人麵麵相覷。
“聽說四海皆有龍王,敖閏殿下……”紅玉尋思道。
“西海白龍王。”向氏兄弟毫不猶豫回答,“傳說中的龍神。”
“哎呀,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過了一會兒。“你們看那些黑色的漩渦,可不可以進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蠢貨!越是漩渦的地方,電閃雷鳴越集中啊怎麼進!”
路過一片殘垣斷壁,那裡的畫麵還維持著燈火節篝火燃燒紅燈豔照十裡畫廊的歡騰與繁華。
然後遠遠的,王宮的屋頂上,白衣男人盯著這個國度的小公主。
“我夢到了……太多的東西。”
公主茫然得睜著眼睛,手伸出似乎要握住那遙遠地方的燈火,可繁華的光芒在她指尖盤旋,閃爍著,明滅得仿佛下一秒就將破碎。
“夢見,我是那近水若木上一束小小的藤,”淚水盈滿眼眶,“在那神山上長呀,長呀,見著鳳凰展翼高亢的景象,滿山的花碩都在搖曳,白衣的仙人流轉水湄,琴聲幽謐,天地換歌,光風華景美到窒息……”
她的臉上帶著極脆弱的期冀,帶著深深的絕望。
“真美啊……”然後泣如雨下。
畫麵停止。
“木頭臉,你怎麼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蘭生見鬼一樣盯著旁邊人的臉。
百裡屠蘇擰著眉宇,冷漠平板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似乎是痛苦。
“榣山……琴……”他捂著腦袋,“……沒什麼。”
眾人圍上去,無人看見杏衣青年冷得似要凝結的眼神。
一片%e9%b8%a1飛狗跳之後這廂皆表示沒事,繼續尋找出路。
可是越走越下去,越是艱難。
這裡根本沒有路,隻是空間中某些凝固的著陸點,空間被體重踏碎差點滾落不知名時間點的事也不止一回,而且雷雲風暴無比猛烈,其中一段走得簡直像是雷電都炸在身側,眾人皆感覺一股說不清楚卻格外沉重的壓力籠罩在身上——襄鈴延枚已經維持不住變幻出了妖身。隨著在此地停留越久,隱隱中足以叫人崩潰的力量便越發加重。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不行啊!”
“少恭——”有問題,找少恭。
“如能找到來時的空間漩渦,許是能帶我們回去。”
——“可是船已經毀了——”
“等等!大家吃些呼呼果,在海裡窒息會死的,總之先出去,再在這裡我恐怕我們會被碾碎!”
有歐陽少恭暗中指引,其實找到來時那個包含著時空罅隙的漩渦並不難。時空總是奇妙的,哪怕據此深入法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