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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你預料。”素娘安慰。

他微微一笑,低頭%e5%90%bb%e5%90%bb她的發角。

“撫琴予我聽罷。”她說。

她喜愛他的琴樂。自開天辟地的意外相遇一直欣悅至今,從不曾變更。

百裡屠蘇在船艙中久久難以入眠。煞氣反噬的夢中回憶起很多往事,有師尊師兄,有師門境遇,然後思索著那名為風晴雪的少女如何能壓製自己的煞氣,輾轉反側,然後聽到外間傳來的琴音。帶著莫名的熟悉之感,卻有著實想不起來在何處聽過。

忍不住起身,出得船艙。

才幾步,大窘,臉已微紅,隻是夜色迷蒙,他又常年冷麵,不怎麼能覺出:“打攪了。”

杏衣青年指尖寥寥幾點,止了一曲餘韻,微笑:“既已來了,便坐下罷。”

百裡屠蘇不怎麼自然得坐下,視線瞄到素娘臉上,問出個先前一時沒注意的問題:“還未請教……”

女子輕輕點了點頭,素衣墨發,紅顏白妝。

“喚素娘即可,”歐陽少恭代她作答,眉目溫柔至極,添上,“在下心慕之人。”

手握住,素娘靠著他,許久後也微微笑出來。

這畫麵太美,百裡屠蘇飽受苦難瘡痍自認冰冷堅硬的心也會因此而微微一動。

她未說話,隻聽得兩人交談。聽著聽著便慢慢閉上眼。

聽到一問時又睜開了眼。

百裡少俠問,先生何以煉製起死回生之藥,所為治病救人?

他答,都道是人死燈滅,便如這燈會盛景,終有儘時。

“人生豈非正如夜間行船,黑暗之中時而光華滿目,時而不見五指,然而燈會熄滅,船會停止,時歲與生死本是凡人無法可想、無計可施、少恭不自量力,妄想逆天行事,看一看凡人若有朝一日超越生死,又將是何種光景?”

百裡屠蘇無言,隻道先生高誌。

這番言談終止,各人回房,夜深入眠。

素娘睡得迷迷蒙蒙醒過來,仰起頭望著身側人的臉,呆愣愣許久都不知如何是好。

纖細的手指試探得撫上他的臉,比年少時蒼白的單薄已經要好上很多,靈氣散得夠多,反倒不易再被顯露,越年長顏容也越有了色彩,皎皎之月熠熠之輝。姣好容貌總是會占很大優勢的,連得百裡屠蘇都能對其深信不疑,也有不信這般光華麵貌會騙人的緣由在的罷。

她又把腦袋埋進去,閉眼睡去。不曾注意到青年緩緩睜開的雙眼。

心慕……是怎樣一種感覺?

*

翌日清早,歐陽少恭予百裡屠蘇道:“玉橫碎片散佚各地,不知下落為何。我們即刻啟程,由虞山珍珠灘渡江,往江都尋一奇人,她定能為我們卜測到其他玉橫碎片所在。”

小狐狸化成的女孩兒急急忙忙衝過來,定要跟著去,那垂淚欲滴的模樣,叫黑衣少俠都偏開了腦袋。少恭好歹勸了一下:“此去絕非玩樂,一路上艱難險阻無法說儘,你一個小姑娘,實在不應跟去受累。”

“我不怕!”襄鈴戰戰兢兢,“我、我能幫忙照顧素姐姐!”

他手上牽著的素娘:……

對此百裡屠蘇也有些疑慮:“素姑娘體弱……先生……”

杏衣青年笑著搖了搖頭:“我去往何處,素娘便去往何處。”

兩人相視一笑。旁觀的小狐狸跟木頭臉情不自禁都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入虞山,芳梅林花樹盈盈,化作原形硬是要窩在素娘懷裡的小狐狸,心癢癢盯著那些亂飛的蝴蝶眼睛都不會轉了,但猶豫老半天還是不舍得跳下懷抱撲上去。

“——啊彆!”一聲淒厲的叫聲,樹上掉下團書生。

“凰君!你不能老是扇我!”他仰頭憤怒道。

一隻冰白靈透的鳥兒輕飄飄落在他腦門上:‘我說了你在這兒準能候著他們……”

話沒說完,瞥見素娘懷裡的狐狸小妖,大怒,展翼倏就飛到她邊上,一翅膀把狐狸扇下去,跳到素娘懷裡發脾氣:‘哪來的小妖,也敢占本君的位置!’

同是妖身,鳳凰威壓就感應得越發明顯,小狐狸瑟瑟發抖縮成一團,眼角含淚畏畏縮縮變成個小姑娘。

方蘭生還在抱頭揉腦袋,見著這出大變活人愣了愣,被雪皇鍛煉出的堅強意誌沒叫他有什麼驚訝,後見著變作人生的狐狸小妖長得嬌小可人各種符合他之審美,更是看得痛都忘了。

還沒等他跳上前抒發各種喜愛之情,少恭無奈道:“小蘭又在胡鬨?為何會在此地?”

方家小少爺憤怒抬頭:“我哪有在胡鬨!你們出門不帶我,我都說了我要跟你們一起去找玉橫碎片……”他這才注意到素娘身影,眼睛猛然睜大,指著杏衣青年手抖得厲害,“你怎麼,怎麼……”

“我與少恭一道。”素娘說。

好吧,她都這麼開口了彆人自然沒話說。

方蘭生痛苦講完這幾日來自己的血淚史,簡直聞者落淚見者傷心,這麼多年來學書得的都點到求情上了,他一副你不答應我就立馬崩潰給你看的模樣:“你都把妹妹帶去不帶我——”

少恭看素娘,素娘笑著搖了搖頭。

總不能再把他送回去,隻好帶了一齊上路。

雪皇虎視眈眈蹲在素娘懷裡,襄鈴含著眼淚不敢靠近,倒喜了蘭生,圍著她團團轉。

數人之後偷偷跟了個風晴雪。

風晴雪後麵還有個劍靈紅玉。

芳梅林無損其名,景色宜人絢爛無比。

這張網上的所有的人終於得以齊聚。

...

第121章

粉色的梅花如雲霞霧靄般開滿冠蓋,鬆柏經冬常青,楓紅如火灼灼閃耀,連路旁低矮的灌木與蒼痕苔蘚也維持著將黃未黃的色彩,一眼望去芳梅林之景何其絢爛。

我所閱過的這世間的美景,也想叫你一一見過。

從未有哪一世,他能就這樣單純得牽著她的手,甚至沒有目的得,與她一起靜靜看一場過路的風景。哪怕一開始隻為了一個遊戲的初衷,如今他也開始感激起來。

諸世都抵不過擁她在懷的欣悅與重要,若能用數千年永無歸途的苦難換回她的一眼注視,他怕是都意願的,更彆提她願意牽住他的手。那麼,百裡屠蘇並不是那麼必要的對不對,焚寂中封印殘魂所有的苦恨與慘痛也該是它自己的報複,他旁觀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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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娘伸手接住一葉被風拂下的梅花花瓣,淺淺的花痕落在掌心,叫她情不自禁笑起來。

她一笑,他也跟著笑起來。

你相信那些冥冥中的被注定的東西麼,因果,或是宿命?

你所走出的每一步,你所作的每一個選擇,你以為一切都是你之意願,沒有任何力量能乾擾你的意誌阻撓你的決斷,可你不知道其實你所有的選擇在亙古以前已經被注定,你感覺不到那股力量,可它或許在你存在的那一刻已經悄然潛伏於你身上。

即使你忘卻了,你不記得,那冥冥中的事物依舊維係著它應有的軌跡,融入你的血肉之軀,成為你之一部分,你走出的每一步,你所作的每一個選擇,都帶著它的氣息。

所以現在我不告訴你,或許你選擇了最正確的方式。

我在人間等待你的百千世,不曾離開原有的地點,我怕會錯過你,會偏離定會遇到你的道路,我在人世間的一切都是因你,所以我恐懼著,有一日,我消散於天地,這份承載著對你所有留戀的記憶不為那位神祇所需,太古之前掌控著這天地的神祇與遺失在時間中的琴仙真的徹底割裂了痕跡。

可是你想帶我走遍這片天地所有的美景,叫這雙眼睛能看到所有與大荒迥異的美好畫麵。於是曾在人世所有坎坷的命途與為你所傷害的過去,都抵不過這一世落於我眼中的色彩。

那遠在太易宮中的神祇啊,是如此愛戀著這片天地,縱然是混沌青蓮與盤古強加於她身上的天命,她看得太久,看累了,卻也將天地納入她的%e8%83%b8懷。天道說,你走吧,走得遠遠的,你會毀滅這個世界。於是她孤獨得坐在混沌的太易宮中,遙遙望著這片天地,再不曾踏入過一步。也許,也許,我會是那個解開她束縛的理由,你會是那個能叫她自由的緣由。

我記不住痛苦,因為神祇不會有任何痛苦,可這雙眼,能記住永恒的美景。

永恒的美景,能出現在她的眼底,叫她欣悅,叫她愛戀。

她在接受我的那一刻,也將接受我對你所有的眷念。

你信不信,亙古前穿越時空與神祇相遇的那位仙人,在你身體裡完全蘇醒的一刻,我也將為神祇所收回,這場曠古至今的宿命,也終會有一個徹底的了結。

這一切,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注定了。

可惜你不知道,可惜我不能告訴你。

素娘笑著舉一根梅枝給他看,梅花的香氣沁人心脾,而她的笑容比花綻還要美麗。

“累嗎?”他問。

她就搖搖頭。

甫一看見這個文雅到沒邊的青年背著他的心上人的畫麵,任誰都會愣上許久。素娘的模樣就是美麗嬌弱的,猶如今春新綻的最溫暖柔軟的白色花碩,風吹得重一些都怕割傷了花瓣。就連方蘭生也控訴過的,既然明知尋找玉橫碎片的路艱難險阻,為什麼還要帶上妹妹。

素娘長得多大,在他心中,依然還是當年那個軟軟糯糯需要他牽著手的小身影。或許唯有這個女孩兒,是他這一生至今為止最有擔當的事物。

歐陽少恭隻是微笑,沒有解釋什麼。用實際行動表明了他定要帶上她的決心。

所以誰都沒想到,素娘走一段,累了,他便背上她繼續走。月白風清的顏容與性子,合該伴一盞茶一爐香,素手撫琴的孤高逍遙,因著這舉動落入凡塵,有了俗世的溫暖又繾綣的氣息,可這場麵太過自然,如此得美好和諧,任誰都忍不住要欣羨上一回。

“襄鈴你累不累?”

方家小公子對於素娘向來是沒轍的,素娘跟少恭湊堆他就更沒轍,不過好歹放下心來,圍著人家小姑娘團團轉,目光流露出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