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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上。’

妖魂略怔:‘你……’

‘便當做……我代他還罪。’

青玉壇以人畜魂魄入藥一事敗露,受各派圍攻之時,厲初篁毫無動容;門下弟子儘數忠於他者,卻死傷慘重之勢,厲初篁連眉宇都不曾皺一下。

可當阿湮為她擋下那致命一擊時,他在那裡,愣了好久,手足無措。

曾經的溫香軟玉頃刻冰冷,他猶如被一顆巨大的釘子死死打進%e8%83%b8膛,整個世界也隨之昏天暗地,於這一刻,才陡然明白,荒神墓究竟帶走了什麼。

那樣深刻得可以叫人肝腸寸斷的苦痛啊,比之渡魂還要折磨千萬遍的離彆,又這麼,活生生的,從他生命中剮去一角。曾被奪走的東西排山倒海般湧來,幾乎要將他窒息,幾近於絕望的東西充塞在心房的部位,在短暫的木然之後,他卻仍是猶如千帆過儘之後的從容不迫。

就算是最後,也隻是緩慢得笑了笑:“嗬,你看,又是這樣。”

因為忘記了很多東西,所以冥冥中隻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他想留下她的,他也不忍再%e4%ba%b2手送她走,所以想要留下她的,可天命連這樣卑微的請求都不允諾。

厲初篁隻覺得那扭曲拚湊的魂魄深處,有什麼在蠢蠢欲動,自己渾身上下都像是要爆炸一般連每個細胞都鼓痛難言,無法忍耐,痛不欲生。

“你叫蕪荻?”他低低得笑道,在那瘋狂的大妖又一次向他襲來的時候,幾乎炸裂的手狠狠刺穿了她的腹腔——那已經不是手,而是五隻尖銳鋒利指甲瘋長甚至覆蓋著鳥羽的指爪。

隻差一步便晉升天妖的大妖,卻連那看上去輕描淡寫的一爪都無法避過。一種難以想象的威壓砸得她骨骼都似乎在痛苦哀%e5%90%9f,那是種從魂魄深處從骨血更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戰栗,避無可避,難以抗衡。

“這個時候你出來了。”他微微諷刺道,聲音低沉而柔和,“可還有什麼用呢。”

他就這麼溫柔而緩慢得,拆了整個大妖。

青玉壇血流成河,厲初篁站在阿湮毫無生命跡象的身體麵前,鳳骨悄然冒頭帶來的反噬已經叫他的身體好像散架一般,動彈不能。

他在山門口坐了良久,把掌門令與福地機括丟給了弟子,還是祭出了天之鎖。

他曾渡魂數千載,為天所棄,為人所棄,妄自頹廢,冷眼觀世,發現她在他生命中的存在時,才覺此番苦痛,實難忍受。想%e8%84%b1命軌而不能,妄圖得到人世不變之真情,卻又被天命玩弄無數場,因她為自己所累,嘗遍諸種苦痛,而想將她逼離自己命軌。

殺她一次,便更痛一分。這世偶入荒神墓,得天之鎖,因墓中混沌,喪失重要記憶。再見她時已無前塵之算,隻覺這是無比重要之人,於是奢求將其留下,孰料,終究不過煙花一場。

無形的鎖鏈在虛空中流竄,張開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廣度,倏然向遠方探去。

“我是不想你走的,阿湮,我其實不想你走的。”

她是刺痛他生命的利刃,也是給予她最後曙光的救贖。愛她至深,才不舍她隨他苦痛,連最後的這一次奢望又為不變宿命打破,他該死心的,他該如先前一樣,來一次,便再殺她一回,這天地不舍得她此般苦痛的,定會將她逐出人間界……可他,不願阿。

嘗過有人陪伴的毒藥般的甘甜,得到過不計較任何事物的無怨無悔,縱她不在他眼前一瞬,那念想已能將他逼瘋。

不甘。如此不甘。憑什麼他永遠得不到所想,憑什麼這天罰永無止境,憑什麼她一次一次到來,又非得一次一次遠離?

宿命如此阻攔,那便毀了那命軌可好?天道這般折磨,那便亂了那法則可好?

哈哈,他從一開始就走了偏路是不是?談何從人身上得到恒久不變的真情,有那該死的命軌在天地間,無人能與他沾上一點因果,唯有一個阿湮,唯有她啊!

鎖鏈盤旋而上,他在衡山之間遊離。

身體裡的血都像是要流光了。

這軀殼似乎有崩潰的預兆。他循著天之鎖,找到了衡山之巔。

無形的禁製布著那一麵蓮塘,厲初篁在滿池的青蓮邊,看到鳳凰流了滿麵的淚。

鎖鏈一端,係著殘魂,另一端,係著阿湮,無論分離多遠,都能循著一方找到另一方的位置。可厲初篁從來沒想過,她就在衡山。離他如此接近又如此遙遠的距離。

蓮塘的花又在緩慢得生長,中心那朵花苞中,有一個靈體靜靜蜷睡著,隻一眼,便叫他心悸驟停,痛徹心扉。

天之鎖無視禁製,筆直竄入蓮塘,連帶著他也直接步入其中。他想再靠近幾步,便為一個身影攔住了去路。這世上最後一隻鳳凰此刻以道體出現,白衣冰眸,眼睛腫得退都退不下去。

“凰君。”他輕輕道。沒有看錯,鳳凰眼中是極深的恨意。

“我等你來此好久了,”她說,“可我隻能站在這裡看著,看著,等阿湮一次次回來又愚蠢得一次次再入輪回。”

她哭得太用力,都開始打嗝:“為什麼你從來都不能明白,她到你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麼!你怎麼就能如此狠心,看天命一次又一次拿她作伐,以毀滅她來懲罰你!”

“我後悔的!後悔當初為何非讓她去救太子長琴!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攔著她下界!”雪皇喃喃著,“這一世一世過後,我甚至想%e4%ba%b2眼看著你去死,徹底消亡魂飛魄散!可我怕啊。”她的眼淚似乎流不儘一般在流,“我怕你一死,阿湮沉睡太易宮中,便永遠不會再醒。”

“我曾經害怕著,這世上再沒有她能牽係的事物,會就此一睡不醒,我看到你,以為你就是我想找尋的契機,可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

他也想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厲初篁望著那靈氣氤氳的蓮塘,想起很久以前,不知道是哪一世,她問過他的:“看到彆人的絕望與痛苦會讓你更快樂一點嗎?”

他沒有回答。想來,那所有的懲罰,其實是她代他受的。

她在懸崖邊一次又一次得伸出手,想將他拉上去的。可那些年他瘋得越來越厲害,扭曲與墮落叫他越來越重,她拉不住他,隻能跟著他一起摔落懸崖,然後靜靜待在他身邊,不再伸手,不再開口,卻隨他一道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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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是恨著她的。因她是他無法觸及的神祇,恨她該永遠高高在上,而不是叫這人世玷汙了魂靈。因她與他一道嘗遍這諸多苦楚,明曉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會怨恨,便恨她既然能原諒他的一切,為何不能對他生一點情感。

可是很痛啊,你知不知道,在恨你之前被掩埋的是洪流般的愛戀啊,以前不曾經過的那些痛,如今一並償還於我。

阿湮,若我不來,若我不知,對你所做的一切,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開口?

因你愧疚於我,無法回應我的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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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進化史*第五季]

“蓮塘能修複魂魄,可這次阿湮的魂魄受損太厲害了,我都不知道過多久她才能醒來。”

就算亙古的記憶早已模糊不堪,冥冥中卻還對那滿池青墨的蓮花有所印象。氤氳的靈氣中搖曳的花葉出落得一股靜謐又幽深之色,那蓮塘中央為花苞所包裹的靈體,正在為無形的力量洗刷著濁世的所有沉澱。

厲初篁感覺得到此地禁製對他的排斥,它無法拒絕他的停留,卻厭惡著他的存在,就像是有意識般毫不掩飾得表達著自己的不喜。

他坐在池邊,靜靜望著靈體最本質的顏容。在那三十三天外永寂的太易宮中,天地間最至高無上的神祇似乎也是這般的模樣,很久以前,縱然為仙,他連看一眼依然覺得是褻瀆,可原來褪去了所有尊貴的光輝與高不可及的榮耀,她也可以是如此靜美平凡。

輪回莫測,每一世她出現在自己身邊,都是不同的容貌。可那種融入骨子的柔和沉靜,卻連變動都細微。他想著,為何那麼多年,從未想過自己所遇的都是同一個,是不敢相信吧。因為連想象都無法,所以根本不曾叫這樣的想法出現於自己意識中,可他實是,在期待著她的到來的,雖然,他並不自知。他都懷疑,是不是很多事情在亙古洪荒之前就已經注定,不然,為何怎麼都%e8%84%b1不出這宿命呢。

近乎病態得執著於恒久不變的真情,其實初始的源頭,便是她。正是她叫他明白,就算努力做一個人,他也不能得到人所該有的一切。那些因果緣分都該是渡魂的殼子所有,他妄得些微,也不過是偷來的,所以天罰才能執行得那般簡單徹底,那般猝不及防。

太子長琴縱一生,不過一架琴,一座榣山。琴毀,榣山失落,殘魂所有的人生,便就隻剩下阿湮一個。一次又一次得到後失去,一次又一次被打落泥塵,縱然自欺欺人假托於命運難測人世無常,可到底是,恨上這天地,恨上自己,也遷怒上她。執著於為人,執著於避開她,甚至想從凡人身上找到抵擋這宿命的力量,卻不想,他的時光太長,記憶能延續的跨度便是他情感的跨度,凡人如此短暫的命數,又如何承接得住這樣的用心。

被辜負的那些世,都是他自找的。

所以就要叫他發現,哪怕是他曾得到的那些微溫暖,也不是出自這俗世,這是他一直不肯相信卻不得不接受的真實——他的阿湮,從一開始,就不是凡人啊。

“你要我如何說清這情愫,我也記不得了。”厲初篁對著梧桐樹上趴著的鳳凰,淡淡說,“記憶太過淩亂,這數千年的瘋狂早已擾亂我的神智,此刻這點清醒也已經是恩賜,終究……不過是些烙印在魂魄上無論渡魂多少次都沒法淡褪的執念。”

騙人的。是騙人的。即使瘋狂也烙記著的是何止是一點執念,那是無法%e8%84%b1解無路可逃的癡戀。

她是他傾儘所有都無法觸碰的存在,因為遙不可及所以不敢奢望,因為相隔雲泥所以避之不及。那許多年前,初生的喜悅還在心頭,卻於天皇中庭之宴遠遠望見梨花樹下青影的那一眼,什麼東西,就落在了心底至深處狠狠紮根。彼時的身份便隔著巨大的深壑,他不敢上前一步,不敢透露一個字,甚至,不敢叫這份隱秘到連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情感出現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