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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偏僻荒廢的宮殿前,他鬆開手,回頭靜靜看了她一眼,轉身往裡走。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冷宮?

他從袖中掏出鑰匙,打開一扇閉緊的宮門。而她在那裡見到阿和。

蓬亂的頭發,衣衫鬆鬆垮垮淩亂得搭在身上,臉色蒼白如鬼,無比空洞的眼神在聽到門開的聲響時微微動了動,好半天才慢慢有了焦距。她盯著三皇子看了半晌,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誰,猛地撲了上去:“把海棠還給我!把海棠還給我!!”

他驀地揮袖側身,將人扇開,似乎連讓她觸碰一分都有些嫌惡。

而她口中依然那樣淒厲得喊著,像是要把身體中所有的力氣都喊光。

辰湮有些不敢置信得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好半天才緩緩上前一步,嘴%e5%94%87微微顫唞:“阿……和?”

她掉過頭來,這才發現她的存在:“海棠?”

踉踉蹌蹌得撲過來,狠狠抱住她,臉色慘白得毫無血色,神情惶恐無助,忽得嚎啕大哭。

阿和緊緊抓著她的手,長長的指甲都掐進她的肉裡,那疼痛讓她的臉色也慢慢變白,但她卻是不言不語得任由她這般哭著。

“海棠海棠……我的海棠……彆走!彆走!海棠……”

阿和已經瘋了。

她茫然無措得站在原地,卻是下一瞬間,他驀地走上來,一把抓住阿和的手臂,將她活生生%e8%84%b1開,一放手,便將她甩落在地上。

然後他緊緊扣住她的手腕,便將她往殿外拉。她顫唞得往回看,阿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拚命想要爬起來,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自己視野中,大門又被合上:“把海棠還給我!還給我——她是我的!是我的——”

三皇子毫不猶豫再次鎖上門。退後幾步,還聽得到阿和撲上來用力砸著門,那淒厲的聲音透穿宮門隱隱傳達到外麵:“你喜歡海棠!你根本沒當她是妹妹對不對!把她還給我——我隻有海棠了!我隻有她了!!”

辰湮戰栗著,她隻是站在原地,然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流下了眼淚。

他抬起她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給她包紮流血的手心,然後拽著她繼續往外走,直到再聽不見那樣的嘶嚎。

“三哥哥……”她小心翼翼得喚了聲。聲音還是軟軟糯糯的,帶著點怯生生,望著他的眼中已經帶上了些許淒惶。

他停下腳步,回過身來,低頭看著她,許久之後輕輕道:“小時候,海棠不是這樣喚我的。”

“文昊……哥哥?”

他依然是那樣沉沉得望著她,然後緩緩伸出手,放在她的臉上。她的身體反應極大得顫了顫,但是強忍著沒有躲開。

“海棠一直很聰明……對不對?”他輕輕得說著,聲音與往常那樣,又柔又緩像是帶著韻律,“海棠什麼都懂。”

他就這樣沉默得看著她淚如雨下。

第41章

她從來沒有這樣哭過。

永遠都是那樣安安靜靜得,淺淺淡淡的,注視著所注視的一切,卻總是微微笑著,什麼都不言得沉默著。對於她來說,嬰孩時的身體無法控製,疼痛帶來的情緒與感官也不過是極自然的抒發,就如同眼淚隻是身體的本能,如何收放不由自主。

明明神念與身體已經這般契合,她卻始終當它們是兩部分一般,如此涇渭分明得水%e4%b9%b3.交融著。竟也不覺得違和。

可現在,眼淚這樣落下來,%e8%83%b8膛口像是被巨大的利器透穿似的,那樣強烈的鈍痛與麻木隨著淚珠滾下去,卻也讓她感受到幾近於要窒息那樣的痛楚與難受。

他貼在她臉頰上的手,微微動了動,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眼淚劃過的地方,帶著細繭的粗糙,動作卻格外輕柔,像是重一點就會傷了她。

可隻是這樣的動靜依然讓她驚住,雙腳依然生在原地,柔婉杏眼中的惶惑像是春日惱人的柳絮般,怎也吹不乾淨重回大清之雍正最新章節。

極美。這樣脆弱又可憐巴巴的模樣,更美了——似乎這樣才生動得像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幅已經定格在卷軸中的古畫。

“海棠疼嗎?”他低低得說著,和緩的姿態總讓人有一種溫柔的錯覺,可是那瞳眸極深極沉,連淡淡的光色都泛著冷謐,“我也極疼呢。”

他放下手,牽起她未受傷的那隻手,輕輕按在自己%e8%83%b8膛上。冰涼的手指被他的手包裹著,貼近他的%e8%83%b8口,仿佛熾熱得讓她受不了,竟畏縮了一下,想要把手抽出去,卻發現動彈不得。

“這是為什麼呢?”他依然是那樣輕輕得說。這般從容不迫現在看來,卻如同是一種殘忍。

她就這樣怔怔望著他,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流不止儘。

他為什麼也會痛呢?因為他的魂魄中,那最靠近心臟的位置,寄居著她的本體。混沌蓮子霸道得盤踞在他殘魂深處,悄無聲息得影響著他的一切,那冥冥中的牽係已經超越了天道所能阻隔的界限,他又如何不能為她心悸,又如何不能因她觸動?

“三哥哥……”不知為何,那恐慌的情緒竟是如此強烈,她抓住他的手,拉著他就要往外走,嘴%e5%94%87顫唞著,連聲音都在顫唞,“海棠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我們……回去吧。”

她帶著哭腔得,害怕得茫然無措:“我們回去吧……”

可她拉不動他。回過頭來,他還是牢牢得站在原地,安靜得望著她。瞳眸深處,淡淡的不解,淡淡的哀傷,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的情感,隻是靜靜望著,就讓人恍惚覺得他這樣的注視是經過千萬年般長久。

他鬆開手,也沒見她逃走。就算要吞沒那琉璃般明澈的瞳仁,就算委屈得止不住眼淚,還是站在那裡,回望著他。

許久以後,他像是歎息般低低道:“海棠一直都是這樣聰明……所以,海棠什麼都懂。”

“海棠隻是裝不知道。海棠隻是喜歡裝不知道。”

她用力搖搖頭。

他伸手拂過她的發,摸了摸她的眼角,麵情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小小一片,落在她的鬢角,他頓了頓,輕輕掃去,然後張開雙手,將她緊緊擁抱住。連一點掙%e8%84%b1的機會都沒給。

“這是為什麼呢?海棠高興的時候,我也會高興,海棠傷心的時候,我也會傷心,這是為什麼呢?”他將額靠在她的肩上,低低說著,“海棠離得遠遠的,總是控製不住想去見你……就像現在這樣,隻要看見海棠,就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也想知道,海棠身上究竟有著什麼力量,能讓我變成這樣……可是海棠害怕我,對不對?海棠其實一直都知道……對不對?”

就算是詢問的時候,還是那樣心平氣和得,仿佛並不為這些問題所困擾,仿佛他已經知道答案一樣。

“彆哭。”他低低得說,像是哄孩子一樣,“彆哭,海棠一哭,我心口就疼得受不了。”

她哽咽著,捂著%e5%94%87。雪下得更大了。

雪下到柳絮般大小的時候,他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一樣。

鬆開手,摸摸她的臉,冰涼得沒有一點溫度。

他%e8%84%b1下外衣緊緊披在她身上,擦去她眼角的淚,輕輕笑起來:“現在,是不是更怕我了?”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六道眾生最新章節。

“海棠定%e4%ba%b2了對不對?”然後他忽然這樣問道。

胡亂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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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嫁人吧。”他低低說道,“從今天起忘了阿和,是她欠你良多,你沒有任何對不起她。”

“她做的那一切……總要自己去贖罪的。”

※※※※※※

“娘,我疼得厲害。”見到長公主的時候,她這樣與她說。

長公主抱著她,怒不可遏,看上去似乎想一巴掌將她抽醒,終究是舍不得。

她那樣茫茫然望著前方,耳朵裡老還是他的聲音。

這一世,她其實與他是有一段姻緣的。不是太子長琴,而是高文昊。

少時與他那般%e4%ba%b2近,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在。

可是有一天,高文昊不在了,他的身體仍活在這個世上,可他的魂魄,卻融合了仙人的殘魂。高文昊已經不是高文昊了。命運的絲線總是那般玄奇,隻一點差池,便將結局岔開到千絲萬縷的境地中去……姻緣線斷了。

在他麵前,她要如何裝作天真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巴巴看著他,守著他?那最本質的東西變了,終究也是命定無緣。若還是那個高文昊,必是拚儘一切也不會鬆手。可惜……他不是。

靈魂裡缺少了熱度,已經無法再燃燒。

而她怎麼也沒想到,阿和的那根線,原來是纏在她身上。

不能說。不敢說。求不得有多苦呢?就像蠱蟲侵體,日日夜夜啃噬著心臟,身體中再騷動得強烈,也隻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然後那心房的部位,就盤踞上一個魔鬼。

原來長公主很久以前便已經覺察到這一切,所以將她與阿和隔得遠遠的。

……阿和因她做了如此多的錯事……裡麵是不是也有她的罪孽?

然後就那麼恍然得,就想起千萬年前,天地大戰的景象。這天地間的唯一一隻鳳凰撲在她懷中,問她天地不仁蒼生何辜……

辰湮大病了一場。

她這病,一拖,拖過了一個冬季。

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她便聽聞,五公主殤。再接著,靖王出走。

一紙和離書遞與靖王妃,他在某一個柳枝開始飛絮的日子,離開京城,所行無蹤。

世人皆傳,靖王得仙人拂頂,雲遊求長生去了。

於是她的病越來越嚴重,最後甚至沒熬過這最後一場春天走完。

他已經離開,她沒法被這沒有他的地方困住十年二十年……甚至這一輩子。最好不過……還是身死吧。待得下一世,她等到他,便不會再任由這條天塹再橫亙在他們之間了。

她終於明白,天命讓他斷情絕緣,孤煞永世,她若不去靠近,任他這般踽踽獨行,那他始終不會超%e8%84%b1命格,但若她主動靠近,或許她便會是那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