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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失去溫度,雨水衝淡的血塊也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蜷曲的手終是失了最後的力道,無力鬆開。

傾盆大雨洗去他麵上的汙垢,仍然是美麗清俊的顏貌。而他身上一個香囊,平白冒出幽藍的火焰,在雨中竟也這般灼灼燃燒,隻瞬間便把自己湮滅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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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傅被救時隻得一息尚存。駙馬卻因衰落山坡暈厥,又則失血過多寒氣入侵,被發現時已然斃命。

長公主鐵青著臉,猛一揮袖負手便離開。本就是駙馬爭風吃醋意圖讓人難堪,才惹來這等禍害,命該如此,便隻當他咎由自取。

他醒時有那麼瞬間幾乎以為自己不是在人間。可他還看得見行宮床頂的模樣,能聽得見禦醫交談的聲音,他的身體還有知覺,即便是已經減退了無數倍的疼痛。

……他還活著。

活著?!

努力掙紮著也要回府。索性他身上的症狀凡人無法覺察,隻當是身體受了寒罷了。從蘇醒開始,他的臉色便一直慘白至極,不知為何,病化枯萎的那命魂竟又恢複了生機,掌心已斷的壽命之線竟又彎彎曲曲聯上,仿佛全了劫難之後的雨疏風淡。

他不明,也不解。隻是%e8%83%b8膛中心悸還是如影隨形,那釘子刺痛了心臟與魂魄,讓他莫名得為之戰栗顫唞。他看得到,不祥的死氣還團聚在他的身側,卻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直到掙紮著回到家,看到滿府的縞素。

他的流年已經永遠閉上眼睛戰神楊戩異界遊全文閱讀。

跌坐在靈堂前,看到明傑跪在那裡,失魂落魄,心如死灰,蒼白如同行屍走肉。撕裂的眼角還帶著血紋,眼瞳中已經空洞無一物。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明明離彆時,她還衝自己笑得那般柔緩那般歡欣。昔時的影還停留在腦海中揮散不去,嬌氣又懂事,任性卻體貼,他抱回來時還是柔柔軟軟一團……

怎的,就這樣,離開了呢……她的身體一向是極好的,一向……

他在後宅看到那株曇花。靜靜擺在它一貫待的地方,枯萎的花盤收在枝葉間,素白的色澤已經枯黃。

他深深得凝視著,仔細而用力地端詳著,像是要將它烙印入自己的靈魂。想起流年抱著它衝自己笑的模樣,眸子盈盈,天真肆意。

某一個瞬間,他驀地伸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得便連枝掐斷那株曇花,脆弱的枝葉無力顫動著,刹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滿手血液飛濺,染紅他素白的衣裳。

%e8%8c%8e條中濺開的點點血液落在他蒼白的麵龐,帶著幾分可怖的妖異。

“我竟沒發現,原來……你已化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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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這個孩子?”

長公主慵懶得抬眼,狹長的鳳眼漫不經心睨著奶娘懷中的繈褓,薄薄的嘴%e5%94%87勾著一個略嫌肆意的弧度,讓人驚心她下一句是否會是最冷酷無情的話語。

年紀尚小麵貌清秀的奶娘低著頭瑟瑟發抖,繈褓中的嬰孩卻是極為大膽得睜大了眼睛。不同於彆的嬰孩剛出生時皺巴巴的紅皮瘦猴子模樣,她皮膚白皙嬌嫩猶如一個粉團兒,隻這兩天胎發已經漸漸轉黑,漆黑的杏眼天真無暇,圓溜溜得滾動著,因著雙手雙腳都被束在繈褓中,似乎有些不歡喜,左右小小掙動著,可愛得能戳中人心底最柔軟的部位。

“想不到那蠢貨也能生出這樣靈氣的孩子……”喃喃自語著凝視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專注的瞬間也是微微怔住,片刻後心中一動,放開撐著腦袋的手,懶懶直起腰身。

一個眼神,侍女已經極有眼色得無聲走過去關好門窗。

長公主將那孩子抱進懷中,柔柔軟軟嬌嬌嫩嫩得那麼一團,用力些都怕捏壞了。不知道怎樣抱才合適,她與那孩子兩眼對視默默望了會兒,索性將其直接擱在自己%e8%85%bf上,開始專注解她繈褓上的帶子。輕輕掀開毯子,那粉團兒就滾進了她的懷裡。

嬰孩竟也不怕她,還發不出多大的聲音,但確實在笑,雙手沒了束縛,很開心得揮舞著。

長公主也跟著笑出聲來,頓時眼角眉梢的煞氣與冷漠都消減了幾分。

手上有指甲,她為難得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拿指腹碰了碰她的臉蛋,柔嫩得仿佛哈一口氣就會化掉。攤手放在她眼前,那孩子吃力得拿小手握著她一根手指,粉嫩的嘴%e5%94%87嘟著,咿呀咿呀說些聽不懂的話。

愛不釋手與她玩了一會兒,抱著不想放。眸色幾度變幻,終是淡下來。

“那賤婢剛生下孩子便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長公主又笑起來,歡喜得%e5%90%bb%e5%90%bb她的臉:“去,籌辦洗三,下帖子讓她們都來見見我的女兒,也好給她積點福氣。”

她的目光迷蒙,輕輕道:“昨日雨疏,見得海棠花正濃……你便喚作海棠……如何?”

第34章

她曾見著長公主戀慕先生的那出鬨劇,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一世轉生是在駙馬婢妾所生之女上,更是出生才兩日便被長公主認到名下。

想來這輩子,還是得糾結在宮廷侯爵帝王將相的這些複雜糾葛裡[三國]七步成濕最新章節。

輪回並不由誰人的意誌所主掌,連得青華上神都隻能借著因果以逼得天道鋒芒。她之命數已與他交纏在一起,又有混沌蓮子這個意外因素影響,約莫也尋不出什麼規律。按著那許多世的經驗,順其自然也便罷了。

不過真好。這一世不用尋,他已經在眼前了。

沒病沒災,錦衣玉食,也不知怎地時來運轉,約莫是第一麵便投了眼緣,長公主待她真的極好。可是外邊的災厄沒了,折騰得她夙夜難眠的,卻換成了她自己。

夜夜噩夢。

辰湮夢見三界未定之前久遠的曾經,斷斷續續,隱隱約約,也隻能說是破碎的片段。那些記憶該是被這人間法則磨滅的,卻不知怎地,存留了幾個碎片在她腦海裡,還趁著心性不穩的時候蠢蠢欲動,興風作浪。

果然凡間俗語窮養健康富養病是有道理的。連為生存都苦惱的時候,好歹是諸邪不侵身,記憶回來了,力量也積蓄了,一切安好,反倒又挨著神魂上出了問題。

她夢見三族爭氣運的那會兒,鴻蒙支離破碎生靈塗炭,那時天道束縛強得多,眾神連洪涯境都還沒建起來,她在雲端高高往下俯瞰,查探到遙遠運數中的那一縷因果,便以雙足踏足大荒之土,然後在不死火山見到雪凰。當時還是一顆蛋。她用了萬萬年時間將她孵化,又用了萬萬年等她長大……或許還要用萬萬年時間待她湮滅?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又夢見不周山倒的那瞬間。她的視線透穿三界,如此清晰得看著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二場大劫難,仍是無動於衷。可是視野的終點落在那個白袍抱琴的仙人身上,就此便注定失落無窮儘的時光。她原就比誰都清楚的。這樣的了然卻又揭示了一場注定難解的宿命。

記憶來來回回,夢魘中他跪在誅仙台之上,剃去仙骨,泯滅肉.身,毀掉本體,兩眼湧出血淚,通身白衣皆被血染紅,一閉眼,便化為烏有。即便是還殘餘的魂魄,也被生生分離,一則永封劍中,一則永世徘徊。

可她怎能舍得……他化為荒魂?

渾渾噩噩,然後在那一日看見園子那大片鮮紅的海棠,卻忽得定下來了。今世,長公主為她取的名兒就是海棠,想來這命途總是充滿了各種意外,或許一個名,或許一株花,尋到了,才發現竟會起那樣至關重要的作用。

她是海棠。今世她便是海棠。

她在公主府的宅子裡一天一天長著,總想知道季先生如何了,可惜年歲太小,探得的也極少。

當初也是猶豫過的,該不該乾預他的命數。阿曇的軀體已經走到了頭,或許讓他就那樣渡魂離開才是順應天理,可她還在那宅子裡啊……她許給了明傑,今世這壽命該是很長,無論她渡了誰的魂,她都注定在那後宅中此生與他不得相見。隻要想到這樣的可能,她便沒法坦然等待命運不經意的一點眷顧。

拿自己的血喂養著那株曇花,養到曇花生了靈變了異,養到曇花終於開花,她布下的術法終於得以成效。幸而,這一次算對了。夠時間為他續命。以那株曇花作為寄壽的媒介,她為他做的香囊中便帶著曇花的葉子……果然不出所料,動用力量的後果便是反噬。醒來,便又已是嬰兒身。

她一點都不悔。

畢竟,她這以神念凝成的魂魄是完整的,魂力比他濃厚得多,輪回於她無甚大礙,渡魂於他卻是一場再慘烈不過的折磨。況且,總要找到正確使用力量的方式。

無望了太多世,就算還留著些許矛盾的心情,也終究要尋找到一條對彼此都好的路子。在此之前的苦難,她隻是想儘力為他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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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一如既往得彪悍初來嫁到最新章節。

按理說皇子舊黨清算完畢,新太子定下,今上還有幾年好撐,朝堂該是就此清靜了。哪想,消停了沒多久,又轟轟烈烈鬨上了。

不是誰惹的事,正是當今聖上在發揮他最後的光與熱。一手調.教出了前太子,除了體弱些,足以獨當一麵,做個守成之君也足夠,哪想到,最後他會%e4%ba%b2手把他最看重的兒子送上絕路。換了新太子,又擔憂著他性子有些軟,會被耳偏風影響了,又擔憂著自己若是走了,這朝野不是省事的,太子恐怕撐不起來,擔憂來,擔憂去,先是收拾新太子他外家,然後趕緊得給他挑了些能撐場子的妻族,這樣還不夠,連著朝堂也給他刷了一遍。

挨上這種事,是得看運氣的。沒準%e9%b8%a1毛蒜皮的事都會被拎出來算舊賬,得趁著沒被看不順眼給自己留條退路,而身上沒站腥的老老實實作壁上觀,架不住被底下的拖下水,於是就這麼鬨起來了。

長公主在裡麵起什麼角色?

她不煽風點火,不落井下石,但也不怎麼雪中送炭。她的眼光著實不賴,當初太子之爭,眾人忙著觀望或者站隊的時候,她已經牢牢扒住五皇子了——或許這跟當年她一眼相中了先生,順帶著對他學生也愛屋及烏有極大的關係?所以新太子對這個姐姐的印象非常好,還一直有些小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