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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些的書院了,他的資質並不算出色,隻先生一人教著還是有些欠缺,於是放他去學院接受接受教導,也可以跟同齡人比劃比劃賺些經驗彌補不足。

再者,她也年長了,靠山分量夠一些,將來好嫁人。

第31章

那年秋天便開始啟程,一路遊山玩水得抵達京城。

彼時辰湮風寒正愈,在屋裡被悶得久了,歡喜著有這放風機會,卻愣是沒給下地。不是在明傑背上,就是馬車裡捂著,任她眼巴巴扒車窗都沒用。

季先生就坐在寬敞的車廂裡,倚著厚厚的毯子,手捧一卷書冊衝她笑,既悠閒又隨意。那眉眼輕盈,淡然雅致,猶如春輝滿室。師長有事,弟子服其勞。明傑簡直是將這話貫徹到了極致,一個人忙裡忙外被磨練得十項全能,操勞的心都是數倍遞增的。

要說,按先生這一身清風明月,也怎麼看都像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十指不沾陽春水,隻和陽春白雪風花雪月的雅士。家務事上從來不被人指望,而她又年幼,明傑現在就算計著他去求學之後,家裡要不要再添些人口……

到了地頭,季先生竟然出門應酬。

問起來,隻道被拜訪者是當時鄉試同年,高中二甲傳臚,因榜眼才中便告丁憂,破格提為翰林編修,素日關係極佳,可作提攜。

沒打算在京裡置辦房產,便與大批舉子一並住客棧。看先生外出,明傑與她縮在一起各種竊竊私語,著實不敢想象席宴上先生會有的模樣,但約莫總該是信手拈來遊刃有餘,此後又則賞花評詩鑒酒各種場子,先生名聲大起,兩人倒已經淡定了。

今番春闈入場,即刻杏榜提名。讓明傑頭疼至極的功課,於先生不過小菜一碟,也未見得他複習經義詩賦,便輕輕鬆鬆榜上有名。

之後便是殿試,本有意藏拙,恰逢今聖年歲漸高,反喜才高貌美少年郎,先生雖早已過及冠年,奈何姿容甚佳,舉止風華,又取詩詞相考,對答如流,聖上甚喜,欽點探花。

一甲賜進士及第,充翰林編修,二甲賜進士出身,外放為官。三鼎甲跨馬遊行過後,見著先生似乎有些不虞。麵情臉色是如常,但那淡淡的不高興隻有相處久了的人能感覺出來。

正逢著這段時間同榜互慶同鄉相賀的各種席宴,也不知先生怎樣活動的,過段時間就傳來先生自請外放,於南方某縣補缺的消息異世之園長駕到全文閱讀。

幾日後席散宴消,季先生如入京那般,帶著個弟子帶著個義女施施然出了京。

“先生為何不入朝為官?”辰湮好奇問。明傑在邊上果斷豎起兩隻耳朵。

“夷平有錦山,錦山有昭和書院。”季先生慢悠悠道,“聽聞今上五子在亦在昭和書院求學。”

明傑一頭霧水。她卻聽出幾分意味來。

先生本就不是喜歡交際的性子,赴宴也是所有挑選,原來那番應酬是為了探聽某些私密消息。太子雖位嫡,但先後早逝,身體似乎長年有些抱恙。大皇子位長,生母亦出身世家。三皇子平平,四皇子生母低賤,五皇子年幼,但其母乃得寵貴妃。

哪怕隻看這些表麵,便知這出戲絕對精彩。她有些興致,且看三年之後,是否當真如他所料。

季先生做了夷平知縣,第一件事便是抱著琴上山砸場子……不,會友。

禮、樂、射、禦、書、數,此六藝為書院常設功課,其中書之一門的其中一位教習,為先生早年偶遇之友,意趣相投,相見恨晚,喝過酒逛過花會,至今仍有書信來往,借著此由頭便以琴會友去了。

不知那樂門教習與先生這“會”的結果如何,但與一位曾以琴得封樂神的仙人較量,似乎不用想便知過程之慘烈。

總之,沒兩日明傑便被先生成功塞進昭和書院。成了五皇子同窗。

夷平風水寶地,財糧豐饒,尋常整整內務,管理一縣行政,官雖小,奈何自在,先生平素與諸友詩酒禮樂相交,也樂哉快哉。相較之下,她的日子就鬱悶多了。

雖說少時是當男童教養的,但總歸女孩子是要嫁人,琴棋書畫隻和風月情趣,柴米油鹽才是硬道理。當然,她若嫁也嫁不到平常人家,待得她夠年紀,也不知先生做到怎樣的官了,教養自然要奉著好的來。

廚藝倒是次要,女工一般要求,管家理財才是重中之重。索性先生不娶妻不納妾,府中沒有當家主事的,她還未學呢便已經有實踐機會了。雖說這些她早些世已經熟稔,但也得裝出生澀模樣,慢慢上手。

做了官,府中自然也添了些人。人一多,也要講些禮數,再也不若年少時那小小的一間木屋或是磚房,清晨起聽他念書,黃昏裡見他撫琴,一日之中,她見他的麵亦隻寥寥。

然後先生就惹了桃花。

昭和書院山長之女,原任書門教習,因年前祖母身前侍疾,今日才得歸返。其人蕙質蘭心,行書極佳,尤其彈得一手好瑟。

琴瑟和鳴,這是多大的誘惑?似乎對先生一見鐘情再見傾心就是順利應當的事了。知情旁者明曉他此般年紀不知為何不曾娶妻,皆暗歎可惜,於是也樂得見著事態發展。

再然後,辰湮就發現,先生不出門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在中庭的銀杏樹下見到他。發如墨色,眼若辰星,麵貌清俊,風姿翹楚,抬眸望過來之時,渾身都似散發著皎月輝華。

她從繈褓中瀕死的嬰孩,即將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卻還是舊時模樣,似乎一點都不曾改變。

因著先生厭惡樟木,買這宅子原帶進來的那香樟便除了栽這銀杏,也頗為雅觀。

“流年起得真早。”他對她微微一笑,見得視野中的小娘子不見了少時的嬌氣,靈秀不減,卻已經多了端莊的模樣,忽覺時光飛逝生出些許惆悵起來重生之女神係統。

“先生更早。”

他對外介紹時一直稱她是他的義女,她卻如同認定了一般,隻喚他先生。或許是因為明傑教她的第一個詞便是先生罷。

“可曾用了早點?”

“並未。先生呢?”

見過禮,一同去用飯。用完飯,分道揚鑣。先生去衙門看看有無工作,除了按時賦稅征收、勞役差派,有無緝捕獄訟,其餘也隻是保境安民的閒事。而她得糾結吃穿用度,順道看看家中鋪子進項如何,平常先生所用便不凡,加上還有個明傑在書院,兩個隻會坐吃山空的,就先生那點俸祿哪夠。

忙完事自個兒用午飯,下午去琢磨些女孩子功課,閒時去園子裡散個心,哪知繞過一個彎便聽到泠泠琴聲。停頓了好一會兒,向前走幾步,透過景窗往裡望,他隨意倚著棵石榴樹,素手撫琴,景可入畫。

先生今天沒出門。

第二日她又在園子裡見著他。他還是沒出門。

一連好幾天,外頭有帖子遞進來,他稱事務繁忙。再後來,人家%e4%ba%b2自上門來請,他直接裝病。

她便知道了他是在躲桃花。

不管那桃花開得多嬌妍多美好,他不要,那就隻能是爛桃花。

她已經淡然了。她覺得,或許這輩子他就這樣一個人過了。看上去是真的不願意娶妻。再怎麼勉強他都不會樂意的。

女孩子臉皮當然薄,這樣明擺著拒絕了,自然不會巴巴得再敢來自討沒趣,但有幾分怨氣是一定的。他便抱著琴上山給她彈了一曲,聽說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也不知道那位娘子從中聽出了什麼,竟也是長歎口氣,解了心中乾戈。此後也以平常心待之。

某日逢著明傑休沐,原以為隻他一人回來,誰料竟帶回了那位尊貴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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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兩個關係不錯?

她想著,哪怕最後不若先生所料是五皇子得登大寶,這份投資也是不會虧的。皇子封王,屬地官邸亦要許多心腹,現在交往密切屆時也好一生無憂。

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候。先生有先生的交遊,官場也好,名士雅士也好;明傑有明傑的交遊,一群青少年早約好一齊踏春;就連她,也收到好些張帖子,有些玩得好的小娘子邀她一道。

她各自準備好了春服、小食,打理好這兩位再顧自出門。

花朝節過後,先生便閉門不出。除了衙門裡需做的事,還走動走動之外,便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不聲不響沒絲毫動靜。

她一點也不疑惑,因為清明是似水死的時候。這些年,每年他都是這樣過來。

可她覺得既無奈又愧疚,就算他注定寡%e4%ba%b2緣情緣,也不該是她帶給他的……她不管自己因他之宿命牽係,會死得怎樣淒慘,隻是他因自己而神傷,她便覺得難受。

所以總是見不得他坐在簷下,孤零零一個人燒紙錢的模樣。那會讓她恍然覺得,她所見的隻是一則蒼白的幻影,碰一碰就整個兒破碎掉了。

後來她終於問:“先生,為什麼這株曇花總也不開?”

先生靜靜看她一會兒,摸摸她的頭,目光繾綣而溫柔,說:“因為它的主人永遠也回不來了。”

她不喜歡看他這時候的眼神。

第32章

兩年後今上聖體抱恙,召五皇子回京。

一場好戲就此揭開序幕。索性天高皇帝遠,那邊鬨得再歡,與他們也無甚區彆。

再一年明傑上京趕考,中三甲靠前,差一點便能吊中二甲末梢。也不知道先生遠在這地方,是怎麼幫忙運作的,總之明傑不曾外放,反而有幸被選中庶吉士入了翰林。

這樣想來,比起那些才子名士一類的,明傑雖然才華稍欠,但到底勝在穩重妥實,堅毅可靠,是能做實事的,隻要行事不出格不範大錯誤,穩步上升便也無慮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先生也很高興。她做了一桌好菜慶祝,難得遣散下人,就兩個人推杯交盞安安靜靜吃頓飯。竟也是久違的平和與溫馨。

“流年為何這樣看我?”季先生這樣問道。清洌的眉眼還是舊時的溫和。

“在想先生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他沉默了片刻,輕輕道:“流年不喜歡這裡?”

她搖搖頭,然後認真道:“若是先生的話,官居一品登閣拜相亦非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