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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就如此嬌弱了?”她回過頭來,百無聊賴地拿起書卷,翻了幾頁,又百無聊賴的放下。“早就已經痊愈了。還不許我出門,我在這榻上躺地都快要長草了!”

沈天璣的身體在眾多人的精心照料之下逐漸好轉。本來身子底子並不差,隻因心病難消,才好得慢些。納蘭徵白天除了上朝外,便是與她形影不離;夜裡也是等她睡去之後他才離開。千般憐愛,萬般疼寵,就差沒把人捧在手心裡哄著,對她的任何要求自是百依百順,可唯有一條,就是不許她出門。

這幾日沈天璣趁著納蘭徵上朝未歸之際,央了碧蔓許久,碧蔓就是不答應放她出去。沈天璣心裡嘀咕著,她這兩個丫頭欺軟怕硬,明明是她的丫頭,如今卻對納蘭徵言聽計從,著實讓她抑鬱。

“姑娘,這會子外頭還涼著呢,特彆是今日還下了雨。姑娘就再忍幾日,等身子好全了,皇上還能不放姑娘出去麼?”青枝端了一隻盤子走進屋裡,那盤子上擺著一隻瑩潤光潔的精致瓷碗,冒著絲絲熱氣。

“我病都好了,你還端這種大補湯給我喝作甚?”沈天璣一臉嫌惡地看著眼前那碗色澤鮮美的阿膠烏%e9%b8%a1湯,皺著眉彆過頭去。

“姑娘,這可是上好的東阿阿膠配以江南路今年進貢的泰和烏%e9%b8%a1燉了五六個時辰才燉好的,最是滋補,姑娘好歹用上一些。”

小小的勺子送過去,倒惹得沈天璣愈發彆過頭去。

“姑娘慣會為難我們,”一向心直口快的碧蔓一邊給沈天璣掖著被角,一邊嘟著嘴,“上次也是姑娘嫌被子太厚,非要換成薄的,皇上過來看見了,就把我倆訓斥了一頓。這會兒這補湯,皇上下了旨的,命我倆督著姑娘用,可姑娘偏不用。我們兩個丫頭,人微言輕的,姑娘又何曾聽我倆的?皇上等下過來,免不了又要斥責我倆一番。”

說起那件事,沈天璣不禁一陣心虛,假裝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事實上,她覺得是他擔心過頭了。如今都快夏天了,內室裡又日日裝點得暖和,何須那樣厚的被子?就隻得他,把這事兒看得這樣嚴重。

那日她覺得他太過霸道,便不服氣地爭辯了幾句,他卻也懶得與她多說,隻清淡低醇道,若是不換回厚的,他夜裡就不走了,定要%e4%ba%b2自摟著她睡以免她涼著了。她大眼睛瞪了半天,他卻十分快意道:“朕這會子倒盼著你不換了。”

幽深又柔和的眉目仿佛又顯現在眼前。沈天璣回頭來拿起書,開始默念書中字句。

碧蔓又絮叨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又道,“說起來在府裡也是一樣,姑娘是全府上下的寶貝,奴婢們便是裡外不討好。”

“行了我的好姐姐。”沈天璣向來最怕碧蔓的嘮叨,放下書,認命地端起那碗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最怕你用這一招,哪敢讓兩位姐姐為難?便是砒霜毒藥,我也得喝不是?”

“姑娘又瞎說了。”青枝笑道。她瞧一眼沈天璣手邊的書冊,“姑娘過去極愛看書的,一本書三兩天就看完了。怎麼這回卻看了這麼久?奴婢記得,兩日前姑娘看的好像就是這頁呢。”

沈天璣放下碗,皺眉道:“過去我看的都是我愛看的書。可這……這本是什麼嘛!”

是什麼?合上那書,當頭兩個規矩嚴整的大字,正是“女誡”。

青枝一瞧,也禁不住樂起來,“奴婢今兒是知道了,這世上,也隻得皇上能治得了您。”

她病好了些,卻出不得門,便欲讓人去沈府瑩心院裡取些書來解解悶。納蘭徵聽她這話,也不知道心裡想到了什麼,神情似思忖了會兒,然後柔柔勸她說,瑩心院沒多少好書,他那裡好書多,當即派了人去宮裡取了書來,正是她手頭上這本女誡。

這叫什麼好書?而且,他如何知道她瑩心院沒有好書的?

不過……她恍然想到,瑩心院裡的確曾經存在過的一本不那麼好的書。隻是最後不見蹤影了。

沒有好看的書,這件事在沈天璣心裡,成為繼不能出門之後的第二大怨念。

乖乖把湯給喝了,沈天璣又回去床上躺了。碧蔓和青枝同往常一般出去做事,隻讓臨月在殿外守著。

二人忙的不是彆的事情,正是製備沈天璣極喜歡的涼玉清露。因沈天璣病著,納蘭徵不許她動手,就隻能讓青枝二人來做了。先時的梨花釀,即便沈天璣那時候還昏迷不醒,二人也未曾拉下,將春景園裡得來的梨花都製上了,如今就埋在點絳宮後頭的幾株大樹下。

室內靜謐,沈天璣外頭細雨瀟瀟,著實心動。她喚了聲臨月,讓她去廚房沏壺新茶來。臨月遠遠應了,轉身出了門。沈天璣便迅速起了身,自己在立櫃裡撿了件湘妃色繡紫藤花的束腰襦裙穿著,對著菱花鏡將一頭墨黑秀發用絲帶隨意綁了。起身對鏡照了照,就跨出了門。

本以為外頭或許還有守衛,不想卻是一個人都沒有。沈天璣一樂,腳步愈發輕快,快步走出了點絳宮。

因納蘭徵的吩咐,點絳宮中無人敢告訴她,這本就是在宮裡,並不是什麼彆苑。太液池湖中島中,除了幾個可信的丫頭和納蘭徵自己外,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入。島上沒有侍衛,可岸邊的守衛十分森嚴,每一隻遊向湖中島的小船都需經過層層檢查。

沈天璣沒有想到,這裡竟是個島嶼。今日天下小雨,湖上一片淺霧淡煙,籠罩著田田新綠的荷葉,如仙如幻。

遠眺對岸,一片雨中朦朧,隻仿佛有幾分飛翹簷角的輪廓,大約這彆苑中尚有幾座宮殿。

她並未拿傘,小雨落在身上,她隻覺得愜意清涼。扶著裙子小跑幾步到了水邊,伸手折了一隻近前的荷葉。鼻間盈過荷葉清香,她低頭一瞧,荷葉中有晶瑩剔透的雨水珠子,滾來滾去的很可愛。

這裡與姑蘇的荷塘有幾分相似。隻如今尚未到盛夏,荷花都未曾開放,若是到了季節,肯定美極了。

隻是,如今她隻能孤身一人,欣賞這滿池荷花的麗色。

這些日子她被納蘭徵慣著寵著,已經很少想起柳清萏的臉,很少想起那日風雨中她對她的冰冷決絕的神情。

忽然想到了,倒跟夢裡發生的一般。

她私下與青枝打聽過,青枝說忠勇侯府過年時新納的小妾有了孕,如今極是受寵。姑蘇的柳老夫人高興得很,就盼著這小妾生個孩子出來繼承爵位。大約是怕正妻給那小妾氣受,柳老夫人一封信,將柳夫人喚回了姑蘇。柳清萏陪著她母%e4%ba%b2一同回去了,大約再難得回京。青枝說起柳清萏,難免義憤填膺,可沈天璣卻並不怪她。

她那樣對她發作,皆因對納蘭崇太過深愛。她怎麼會怪她?因她自己,亦是因心中的執念和羈絆,做出了對不住旁人的事情來。

她喜歡上了一個人,卻也隻能喜歡一個人。

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呢?她微微歎了口氣,在岸邊蹲下`身子,手上猶自把玩著那隻小巧荷葉。

水上蓮葉,在雨中微微浮動。她望著發了一會兒呆,眼瞧著雨勢似乎大了,便隨手將那荷葉罩在頭頂上當雨傘用。

忽然,蓮葉間一角梨花木的顏色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心頭一喜,站起身來欲轉個角度去看清楚些,不妨身子驟然一輕,有人從後麵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在做什麼?”

熟悉的低醇沉緩的聲嗓,以及秋水清冽的淡雅氣息。她雙腳離了地,下意識轉過身去,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男子眉目清絕,朝堂上冷峻了一上午的%e5%94%87角如今含了淺淡的笑意,宛若清極美極的六月芙蕖開。

她也微微一笑,附到他耳旁輕輕道:“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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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弱水三千情鐘(上)

男子眸光熠熠,“妍兒如今,也曉得哄朕開心了。”他視線朝那蓮葉中隻露出一角的小舟看去,大掌輕輕拂過她雪嫩的臉頰,“這可又是不安分了。”

她的臉頰微微涼,他的大手滿滿都是溫暖。她覺得很舒服,任他柔柔動作。一雙眼又朝那木舟投過去,滿臉的渴望。

“待來日天晴了,朕陪你一塊兒玩可好?”

她雙眸發亮,“真的?”可還不待男子點頭,她小臉又黯淡下來,自言自語道:“皇上每日要事纏身,妍兒不敢勞煩皇上。”

男子笑道:“妍兒可不就是朕的頭等要事?”

她此刻頭上還蓋了個碧翠的荷葉,孩童般的純澈模樣。他瞧著有趣,便也隨她戴著。知她定是悶的不行了,才偷偷跑出門,他抱著她,也不急著回去,修長卓然的身形就立在水邊,為淺淺的雨幕所罩。輕風吹起寬大的袖袍,遠遠望著,仿佛俊逸的仙。

納蘭徵素來威勢極盛,今早才在太極殿怒斥了禮部幾個老臣。他極少有這般沉靜柔和的模樣,唯有沈天璣,能讓他如此。

“這處彆苑很好呢,竟然有這樣一個大湖。湖中青碧島,島中點絳宮,正似古人所說的世外桃源。”

納蘭徵淡淡應了聲,“若是喜歡,日後可常住在此。”

“雖然喜歡,可這裡是皇家彆苑,常住在此如何使得?”

“怎麼就使不得了?隻要是妍兒喜歡的,都使得。”他揉了揉她的發,這話說的,滿滿都是對她的寵溺驕縱。

她也不跟他爭辯,左右他再如何有這樣“昏君”的心思,她也要保持行事原則,護得他一世英名的。

“皇上,你淋濕了。”此刻她陷在他懷裡,身上淋不到什麼雨。可他的墨發卻已微微溼潤,飛揚的眉,漆黑的眼,在清涼雨中愈顯沉靜幽深。她伸手取下頭頂的“帽子”,本欲蓋到他頭上,可陡然想起這人的身份,又訥訥地住了手。

男子笑了笑。他倒是不介意戴這樣幼稚的帽子,左右這裡也沒有旁人,不用講究天子之重。他是見她恍然覺悟的神情,覺得十分可愛,又寬慰道:“毛毛雨而已,淋一會兒不妨事。”

沈天璣卻不依。她忽然直起身子,一手將寬大的袖子展開來,擎到他頭頂,登時,女子湘妃色的絲質衣袖,為他擋下了一方煙雨。

“好了,這是你的傘。”她的聲音響在上方,揉了笑意,嬌脆動人。

男子微微一怔,雙手托住她小巧的身子,鼻間有少女的清淡體香,視線正前方是她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