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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賣胭脂水粉的攤子跟前,女子手中拿著一隻精致小盒,似乎在與那攤主打聽什麼。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就見她麵露可惜地放下了盒子,繼續朝前麵的攤子逛過去。

納蘭崇走過去,將那盒胭脂買了下來,快步追上沈天璣,將盒子遞給她。

“既是喜歡,為何不買?”

沈天璣轉身一看,接過盒子,朝他微微一笑,“隻是問問是何種胭脂。這種顏色並不是我常用的,所以沒買。不過,既然明宣已經買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她喜滋滋地把盒子遞給身後的青枝,又道:“明宣怎麼不與蘇家兄妹一同呢?”

納蘭崇卻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微微笑道:“與沈妹妹同來豐寧樓,又怎忍心讓沈妹妹獨自離去?”

沈天璣亦爽朗而笑,眸中滿是靈黠的光彩,“那……便勞煩明宣送我一程吧!”

兩人並肩而行,男俊女俏,竟是一道極美的風景。

身後的青枝和碧蔓互相對視一眼——莫非,她們姑娘的桃花運到了?

當納蘭崇攜同沈天璣繞過這條熙來攘往的街道時,卻有另一位玄衣男子出現在街道旁的小巷子裡。

夕陽的光芒打在男子刀削斧刻的側臉上,年輕而俊美的容顏散發著奪人心魄的光彩。

這人周身帶著某種不怒自威的威嚴氣勢,那是多年來掌千軍萬馬禦天下乾坤而養成的從容鎮定和懾人氣魄。

他正與一個□□歲大的孩童說著什麼。

那孩童一身襤褸,蓬頭垢麵,隻手上拿的一隻淺粉繡花的絲帕,看上去十分名貴。那絲帕中還躺了一隻小小的翡翠玉佩,在金色夕陽光芒的照耀下,綠得愈發透徹,仿佛夏日碧翠欲滴的荷葉。

“這塊玉是哪裡來的?”

男子聲音略顯冷漠嚴肅,但是那孩童卻並不害怕。

方才有幾個壞人要搶他的玉,就是這個人幫了他。他自小就崇拜行俠仗義身手不凡的大俠,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就是。

他不僅是大俠,還很慷慨,給了自己以及周邊一群小乞丐好多白花花的銀子!

孩童目光中滿是崇拜和仰慕,他將那玉遞給男子看,“這個是我從阿黃那裡用一塊糕換來的!”

男子又問,“阿黃是誰?”

“是住在山神廟裡的一個小乞丐。”

“……”男子頓了頓,不死心地又問,“你可知,他又是從哪裡得到的?”

小男孩興奮地點頭,道:“是他哥哥給他的,說是好東西!他哥哥說這玉原是在城門外的草叢裡撿來的!”

常懷看著主子越來越不好的臉色,心頭戰戰兢兢。

這塊玉可是主子從小貼身佩戴的,本身就價值連城姑且不說,就說它對於數萬皇家禁軍的意義,那也是舉足輕重。。

但為何會被棄在城門外的草叢之中?若說是主子不小心弄丟了,他是如何也不會信的。

小男孩瞧著男子臉色不好,遂不敢再作聲。

這個人的氣場太過冷硬悍然,透著高位者的睥睨之姿。那雙深邃的眸子,一旦冷然,便令人不由得心驚膽戰。

隻素來引他不悅的俱是社稷江山之事,頭一回因一塊玉作出如此形容來。

納蘭徵閉閉眼,收拾了一下從未有過的亂七八糟的心情。

他上前輕輕撫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臟兮兮的亂發,絲毫不嫌棄的輕柔動作。又問道:“你的家族父母呢?”

孩童開始有些僵硬。他身上臟兮兮的,刨泔水撿破爛兒,平常錦衣華服的少爺小姐們是看見他就躲得遠遠的,可是眼前這個人卻不嫌棄。

“我娘早死了,爹是在朱員外府裡守夜打更的。我們沒有家,就住在城南大柳樹下的破廟裡。”孩童畢竟年紀小,不識身世疾苦,便是說起這事兒,竟也是笑著的。

納蘭徵微微點頭,用袖子擦了擦小男孩臟兮兮的臉,瞧著孩童明亮清澈的眼睛,半晌才道:“男子漢,小則修身而養家,大則治國以安天下。我看你是極聰明的,不去就學未免可惜,日後讓你爹爹送去入學吧!”

小男孩愣了愣,瞧著男子堅毅沉穩的目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塊玉,你放在身上也是危險,我用五十兩銀子與你換如何?”

常懷立刻遞上一袋子銀兩。

“用它你便可以尋個私塾就學。日後考個功名便能躋身朝堂,為萬民謀福。”

小男孩看見這麼一堆白花花的銀子,眼睛都直了!當即就把玉佩遞給了納蘭徵。

“常懷,我們走。”

小男孩抬起頭,卻見二人已經重新上了馬。

他用力點了點頭,小小的眼睛裡有某種火光。“大人的話我都記得了!”他日後要進學要考功名,要跟眼前這位大人一樣,會說文鄒鄒的話,會有好多銀子,還會去幫助其他人!

男子不再言語,隻將那塊翡翠玉佩重新掛在腰間,揚鞭策馬而去。

兩匹駿馬出了姑蘇城門,並未行走官道,而是轉至姑蘇郊外的一條小道。

如今正是夏末初秋,姑蘇郊外的微風已泛著微微的寒意。錦翠山下有十裡稻花香。

金黃澄澄稻田中間,一片翠綠色的梔子園尤其引人注目。

納蘭徵停下馬,朝那梔子園中看去。

卻見一片林木碧翠欲滴,再無一分梔子花的素華霜雪。

香雪間燦若仙子的人兒也再難得見。

想到那張傾世雪顏,納蘭徵深若秋水的眸子瞬間漆黑如夜。

不知是第幾次了,他從袖兜中又取出那枚雪白瑩潤的玉麒麟來,輕撫著那玉上精致的刻紋,一慣鎮定從容而冷硬卓然的神色中隱約透出幾分柔和的回憶。

不知她……如何了……

那日他辦完事情後急著回了暫住的小院,門人卻道未曾有什麼人來過。這幾日他去了那荷塘多次,卻再不見佳人蹤跡,隻在荷葉間發現了曾經在她身上見過的這枚麒麟玉。他甚至暗中將姑蘇府所有富貴之家的少女的籍錄都調了來看,仍無一絲線索。

這幾日風平浪靜。她的身影仿佛鏡花水月般消失不見。~思~兔~網~

他此間事情已了,京中勢力蠢蠢欲動,萬般決策待他敲定,他本該早就啟程回京,卻一延再延。

幼時父皇訓誡,為帝者,掌天下命脈萬民諸業。既然這天下萬民都是他的,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要一個女子,又有何不可?故此,那夜在荷塘之中,他才未曾自抑。

他素來沉穩鎮定,冷情冷性,私情不足以動搖國事。如今為了一名女子心神猶豫至此,已實屬反常。

身為昭文帝中宮所出嫡長子,他自出生起就被立為皇太子,注定要坐四海平天下禦世間萬民。自登基以來,天下大局在前,凡有繁雜難決之事,他皆以蒼生萬民為先念。

而大昭正值戰火結束,朝堂改製之際,鐵血褪儘,華幕初起,諸多累及社稷穩定萬民福祉之事皆待他裁決。

他終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將那枚麒麟玉再次收進袖中,他最後看了一眼那片梔子園,轉過頭來朗叱一聲,一人一騎已是飛奔而出。

冷硬剛毅的玄色衣角,瞬間卷起萬千煙塵,將安寧溫柔的姑蘇城遠遠拋在身後。

第012章 慮深計遠心謀算

正如沈天璣所料,秋闈放榜時,果然是聿九道奪得江南三路頭名解元。聿欽之名轟動一時,姑蘇城南的聿家也是連續數日車水馬龍,迎來送往,賓客如雲,好不熱鬨。沈天璣在祖父書房的一乾古玩字畫中尋了半日,挑了一枚前朝惠文年間的象牙雕如意螭龍紋鎮紙做賀禮,特地遣了碧蔓給聿家送去。

碧蔓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名貴鎮紙瞧了半晌,抬頭來好奇問道:“先時姑娘不是說要%e4%ba%b2手畫副扇麵兒贈與聿公子做賀禮麼?怎的改送這個了?”

沈天璣正坐在案前寫字,雪白的薛濤箋上是一個個工整而娟秀的小楷,泛著清淡的墨香。

聞言,她握筆的手並未停頓,眼未抬,隻淡淡道:“畫得不好,便不送了。”

畫得不好?姑娘那會子不是說%e4%ba%b2手畫的才顯得誠意,至於畫的如何並不計較的麼!

但是姑娘說什麼自然就是什麼了。碧蔓也不再細想,將那鎮紙用隻古樸雅意的紫檀木盒子好好裝了,就送去了聿家。

沈天璣好不容易寫完一張紙,自己仔細瞧了一會兒,還是不滿意,又將那紙團成一團,扔到了書案腳下的青竹編織的廢紙簍子中。

前世她無甚才能,引得高門小姐們多般嘲笑,也讓蘇墨陽對她不屑一顧,最後棄如敝履。就說這書法吧,人說字如其人,果不其然,前世她沈天璣的字毫無筋骨可言,一筆一劃都透著股懶散勁兒。這兩年她與沈天媱交好,兩人時常一起參悟學習書法詩詞,倒也頗有心得。昨日沈天媱自她外祖府中回來,給沈天璣帶了張柳體字帖,頗為爽利挺秀,沈天璣瞧著喜歡,臨了幾張後,便自己動手寫,可怎麼寫也不能如字帖那般骨力遒勁。

看來這字兒,還真不是朝夕而就的。

沈天璣乾脆放下筆,坐在紫檀藤心圈椅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視線落在那字帖上,不知怎的,就想起沈天媱昨日與她說的軼聞來。

沈天媱的母%e4%ba%b2方氏出自姑蘇府的一家書香門第,雖並未有世代做官的榮耀顯赫,但是祖上也出過許多秀才貢生,甚至出過一位翰林學士,也算得上是江南名府。此次是方氏嫡%e4%ba%b2的哥哥老來添子,方府老爺子喜不自勝,麟兒三朝之日方府大擺筵席,沈天媱才有此一行。沈天媱與沈天璣道,她那舅母多年來不曾有所出,可急壞了外祖和外祖母,兩位老人多次想給舅舅納妾,卻都被舅舅拒絕。此番可算是有了好結果,也不枉費舅舅這番專心無二,情有獨鐘。

“四姑娘!”青枝走進屋時,卻見沈天璣正對著書案出神。她走過去將散亂一桌子的字帖和紙張收拾好,嘴上問道,“京裡來信兒了,李媽媽遣奴婢來問姑娘,咱們回京是要走水路還是陸路,一路上的車馬驛站吃食用度也好早些準備著。”

“現在天兒漸涼了,舟車勞頓的,咱們也該多備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