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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124 字 2個月前

方:“乾什麼……這樣笑?”

“穿這麼正式……有點奇怪。”

長生這才意識到,因為典禮的關係,自己今天穿著最正式的皇子服飾。在西戎本族傳統盛裝基礎上,又參照錦夏習慣有所改良。這身裝束,平時等閒用不上,為了這場典禮,內府令符騫特地差人提前送來的。

被他看得心中惴惴:“哪裡……奇怪?"

“嗯。”子釋冷不丁拽著他胳膊坐起來,齜牙一樂,照臉頰響亮%e4%ba%b2一口,“很合適,真好看。”

身子往後撤撤,略微端詳,伸出右手食指挑起他下巴,大讚:“迷死人了!”

雖然兩人獨處時麵前這個向來不知收斂,長生還是被這一句過於前衛的情話弄得頗窘。又有些懷疑,微紅著臉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呃,好看?當初父皇頒布各種典製,大臣們為了朝服式樣爭吵許久,最後不過是互相妥協,弄出這麼個四不像來一一從沒聽誰說哪裡好看的。”

子釋擺弄著帽子上的皮毛鑲飾:“哧!那是他們沒眼光。什麼時候給我也弄一身穿穿……唉,恐怕穿不出這效果……”抓起毛茸茸一團在臉上蹭蹭,異樣的柔軟溫暖。他記得自己從前對這類動物身上剝下來的東西十分排斥,不知何時,竟然也習慣了。

長生望著那張略帶茫然與沉迷的麵孔,一陣難以言喻的激情毫無征兆湧上來,猛然將他攬人懷中,像饑渴的獸撲向食物般狂%e5%90%bb下去一一心裡一下踏實了。

今日一大早城外舉行儀式,然後進城入宮,整天忙碌。不過離開他一個白天,然而所有的人與事隔在兩人之間,竟形成一種前所未有的距離感,遙不可及,無能為力。

長生不可能像子釋一樣,明白這屬於宏大曆史敘事對個人情感命運的吞噬效應,卻必然感受到曆史洪流滅頂而來所造成的無助與恐慌。他忽然無比深刻的懂得了子釋曾經的所有心情——

他為什麼拒絕,為什麼害怕,為什麼對自己說:事到如今,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決堤放水,疏導引流的人,一旦置身其間,與泥沙枝葉沒什麼兩樣。

當他身處洶湧人潮,當他麵對萬民歡呼,心裡想著不知道他餓了沒有,累了沒有,會不會不舒服,有沒有哪裡難受……卻無論如何不能回頭,不能靠近,所有子釋先知而自己後覺的問題,瞬間頓悟。對於他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霎時感同身受。

先知者恐懼,後覺者無畏。

明明知道,明明害怕,不惜舍下一切往前走,隻為了陪自己。

長生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懂得,他拿出的,是什麼樣的勇氣。而自己需要的,又是什麼樣的勇氣。

隻想看見他,確認他,從而確認自己。

抱著懷裡的人,怎樣憐愛珍惜都不夠。表現在行動上,卻熾烈瘋狂近乎粗暴。

子釋想:這樣下去可不行,一會兒真沒法見人了……骨頭被他攥得生疼,完全沒機會開口抗議,隻好儘量放鬆,雙手環著他的背,輕柔的,緩慢的,一下一下安撫平息。

等到他終於放開自己,兩個人都忙著喘氣。

子釋攤在他%e8%85%bf上呼哧呼哧,像一條快要渴死的魚。

好不容易能開口說話,問:“皇帝老爹怎麼樣?"

長生靠在車壁上:“不肯見我。”

“嗯。”

“父皇不肯見我,我總不能不見他。所以我就闖進去了。”

“啊?"

“是真病了,不過還有力氣丟東西砸我。”

“然後?"

“都讓我接住了。”

子釋實在沒法再嚴肅下去,被這句冷笑話逗得“噗”一聲笑出來。

長生側頭:“其實……西戎部落的習慣,哪怕是一家人,必要的時候,爭搶食物財產,互不相讓,甚至你死我活,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沒什麼太多可說的。當初老大暗算我,父皇以為我死在彤城,也不過就那樣了。”

子釋握住他的手。

“這一回,換作我贏了。父皇會這麼生氣,無非兩點。第一因為我娘。他雖然待我們母子不錯,卻從未打算讓我做繼承人。這個意外,大概令他很不高興。第二點,我覺得,輸贏生死,他其實都看得開,但是,我的手段……讓他害怕,所以格外生氣。”

子釋道:“第一點,將來各族通婚,特彆是西戎貴族,各家都有幾個雜交的孩子,這問題根本就不成問題一一帶回來那麼多美女,除了夏人,好像還有蜀州其他夷族部落的呢。”斜包一眼,“我說你,趕緊往外送。”

長生忍不住笑起來:“是,是。”又瞪他,“什麼叫‘雜交的孩子’,真難聽。”

子釋忽略他的話,往下說:“老人家古板頑固,一時想不開也沒辦法。至於第二點,爭奪江山本就是個最需要智慧的技術活兒。若論陰狠,老大老三從前對付你的手段,難道差了?他為什麼不怕?人最怕自己未知的東西。老爹之所以忌諱你,因為他琢磨不透。他不知道,你用的是智慧,不是純陰謀。這裡邊牽涉到的%e8%83%b8襟眼光,境界差彆大了,你也不能指望他理解你……”

歎氣:“也就是努力儘儘孝道而已一一多半要被人說偽著。且忍著吧。”

“偽善?真精當。中午我在父皇床前跪了一個時辰。禁戍營都司符粲將軍,是父皇%e4%ba%b2信,看我的臉色就不怎麼好。”

一路聊著,不覺到家。內務府趕在主人回來之前,把整座宅第緊急翻新裝修了一遍,大門上“靖北王府”四個字金光閃閃熠熠生輝。

合府上下留守的男女奴仆在門外列隊相迎,可惜王爺車駕直接駛入大門,到中院才停下來。莊令辰當著王府詹事,今天總算真正上任,早已先一步回來安排。

長生扶著子釋下車,回頭跟他說話:“是歇會兒再吃飯,還是……”突然覺得表情不對——那咱看到完全超出意外情景,驚愕到滿臉空白表情,出現在他臉上,還真是稀罕得很。

轉頭。

幾個人自通往內院的月洞門裡出來。三兩個丫鬃簇擁著一位女子,相貌極美,衣著看不出身份,手上抱著個一歲多的女嬰,粉雕玉琢,身邊另有一個大點的男孩,一手拉住她衣擺,一手牽住個丫鬃,蹣跚著往前走。兩個孩子模樣可愛,衣飾華貴。那女嬰毫不怕生,看見有人來,咯咯笑著舞動胳膊。男孩兒反倒有些害羞,陡然瞧見大隊人馬,躲在大人身後探出腦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挨個打量。

見此情景,長生也呆了。完全超出想象,驚愕到滿臉空白。

忽聽身後人徐徐道:“你什麼時候成了%e4%ba%b2,孩子都滿地跑,竟不知會我一聲。”

頓時魂不附體:“子釋!”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但見他瞅瞅前方,再似笑非笑瞅著自己:“彆說,跟你長得挺像。”

滿頭冷汗衝下來,鎮定了。牙縫裡爆出一個名字:“秦夕!"

第〇九三章 自是風流

永乾六年。

先太子符定,諡景烈,於順京西北城郊修陵安葬。

前錦夏太子趙昶降為清平侯。錦夏歸降諸人各有安置。

十二月,立靖北王符生為皇太子。

皇帝病榻纏綿,時見反複。自此軍國大事,悉決於太子。

永乾七年。

長生越來越忙,子釋越來越閒。

忙的人忙裡偷閒,閒的人無事瞎忙。除了定期的正午療傷雷打不動,兩個人基本每天到入夜才能碰麵。Ψ思Ψ兔Ψ網Ψ

新春剛過,朝議另建東宮,太子以節儉為由駁回。

過了幾日,有一天晚上,長生跟子釋閒聊,說起這事,鬱悶道:“符騫多嘴,跟父皇說我不願另建東宮,今天看見我,脾氣就格外大。打翻藥碗不說,還指著我鼻子罵一一”仰麵躺倒,雙手枕在腦後,長歎。

子釋正在寫字,側過頭:“我猜猜看。”放下筆,“嗯……是不是罵你居心巨測,盼著他老人家早日駕崩,好快快搬進皇宮去一一該不會說你在藥裡下毒吧?"

長生苦笑。

子釋點頭:“皇帝老爹這個思路是正常的。”

“我要真有這心思,又何必……”

“老爹有這個思路,說明腦子還好使,自然不是真不明白。他罵的時間越長,明白的人隻會越來越多。你天天進宮問安伺候,起居注裡隻會寫:‘上有疾,太子日省問,%e4%ba%b2侍湯藥,不曾廢離’,又不會寫老爹罵你什麼。宮中朝裡,隻會盛讚太子殿下恭順純孝,感天動地……”

長生坐起來:“我怎麼聽著,你這幾句,比父皇罵我一大串難受多了?"

“我這不是勸慰你麼……”

“你這也叫勸慰?分明就是諷刺,哼……”

子釋走過來,挨著他在床沿坐下:“就算諷刺,諷刺的也不是你。皇帝老爹的事,已經做成了死結,到這地步,你便隻有受著。”拍拍他肩膀,“難過也要難過給彆人看,那才不浪費。老爹心裡憋屈,不找你發泄還找誰?你以為天底下幾個像我這麼通情達理,肯隨你掰過來扭過去……”

長生笑。聽見“掰過來扭過去”幾個字,好比一條多腳爬蟲在心上撓啊撓。偏又不能真把它掰來扭去,索性一巴掌拍死,還得小心不讓身邊人發現。

“另建東宮,我看是真不用了,純屬多餘。這宅子本來就是太子府,弄得嶄新鋥亮,已經足夠氣派。昔日趙玕由太子廢為懷安王,最後成為宮鬥犧牲品,住處卻一直沒變。老爹居然把這地方給了你,真是陰錯陽差。”

“我回來的時候,沒彆地兒了。他們都嫌這宅子太荒涼,知情的更怕不吉利,嘿!白便宜我。”

子釋眯眼嘲弄他:“也虧得這麼大個地盤,搞什麼陰謀陽謀都方便。”

長生便想起偏院裡關著的那批俘虜來。

錦夏投降眾人,美女早已送光,官員們能用的派上了用場,不堪用的飼養起來。唯有那些值得一用又不肯被用的,至今關在太子府的偏院裡。

重新倒下,望著屋頂:“你說……”碰碰身邊這個,平伸出一隻胳膊。

子釋跟他一個姿勢躺下,枕在那條胳膊上。

“你說,剩下那些頑固不化的翰林學士禦史大夫們,還打發回蜀州去,好不好?"

“嗯?"

“關了幾個月,能說通的都已經說通,剩下的我是真沒辦法了。”

“嗯。”

雖然聽不出額外的情緒,長生卻知道,其中一些人跟他淵源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