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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216 字 2個月前

求什麼樣的利,持什麼樣的義,說到底,還是個人選擇問題。嗬……講了半天,好像全是廢話啊……不過——”

停下來:“水。”

長生一看,碗空了。子周原本就站著,正好拎了壺過來添上。

子歸瞧見半碗白水,問:“阿文阿章沒帶茶葉麼?”

“開始是帶了的……”子釋笑,“一說要出遠門,韓大娘領著他們幾個張羅收拾,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整整裝滿兩大車。臨走前一天,全讓我指揮卸下了,走到路上才發現落了茶葉罐子。”著急議和的是錦夏,使者當然要趕時間,何況還帶著若乾禮物,是以使團成員人人輕裝上路。

“身外之物,可有可無……”從長生手裡接過去喝一口,“這山泉水又清又甜,原不用委屈它泡茶。”

子歸道:“我看溪邊長了幾株遲茉莉,不如拿來泡水……”

“是麼?那倒不錯。這花兒算是野花裡頭最鮮靈的了,久浸不變色,也好喝也好看。嗯,煮粥也相宜。”

長生心道:“不是身外之物,可有可無麼?”就聽他又緊著叮囑妹妹:“記得清早去摘,半開的最好。”

喝完水,歇會兒,子釋對子歸道:“這回差不多該進入正題,可以準備寫了。”

坐定開講:“剛剛提到,求什麼樣的利,持什麼樣的義,乃是個人選擇問題。既是選擇,往往擇善固執,各行其是,說也白說。不過我想,總有些基本原則,是可以討論的。我且說說看,你們聽聽能不能同意。

“聖人曰:“君子喻於義,見利而思義;小人喻於利,見利而忘義”,這句話,咱們從後往前講。

“不同的人,因其身份地位、教養學識、經驗閱曆、秉□望等等不同,利與義的內涵亦不同,其中既有約定俗成的外在規定,也有自身選擇後的主動追求。但是概而言之,一個人的利益在哪裡,立場便在哪裡。他的道義,也就在哪裡。反之亦然。實在沒必要硬去分什麼利和義,重要的是怎麼做,即:見利要思義,不能忘義。

“見利忘義的起點,是損人利己。而見利思義的終點,是損己利人。不妨想想看,咱們見過那麼多人,不管他們所麵對的利是什麼,所主張的義又是什麼,誰在損人利己,誰能損己利人,難道不是一目了然麼?

“聖人告訴我們:“小人喻於利”。既然如此,那就以利喻之。所謂以利喻之,說白了,其實是以利誘之,以利使之。然而彆忘了,能誘之使之,同樣的道理,也能以利安之。聖人曰:“既庶矣,又何加焉?富之。既富矣,又何加焉?教之。”換句話講,先要讓老百姓安定下來,富裕起來,得到切實的利益,然後才好推行教化,號召大家做君子。由此可見,一個合格的帝王,一個稱職的朝廷,至不濟至不濟,也要做到以利使民,以利安民,才站得住腳,否則遲早換人做。”

心想:發展才是硬道理啊。雖說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兩手抓,無論如何先要大家都有飯吃,平安過日子。普及教育,開啟民智,提高國民素質……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聖人講“君子喻於義”,不是說君子懂得孤立的道義,而是說君子懂得區分利益的種類,能正確選擇所求的利益和獲取利益的方法,這才是最大的“義”。眼前紛紜之利,何其多也。利己還是利他?利家還是利國?利一時還是利終身?我以為,“君子喻於義”的最高境界,是以最慈悲最寬容的道義來判定,如何取得最廣泛最長久的利益——是可謂至善之利。”

子周遲疑著反問:“至善……之利?”

“對!至善之利!”明顯感覺累了,本該一鼓作氣慷慨陳詞結束,頭卻隱隱疼起來。子釋往下蹭蹭,閉了眼睛,抓起肩膀上那隻手放在額頭:“摁摁。”(全自動智能恒溫聲控按摩椅……)

放低了聲音:“能夠不見利忘義,是做好人。見利思義,是做君子。至於不計身名,博至善之利,這才是做聖人。”

徐徐%e5%90%9f道:“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聖人無私利。義之所在,即利之所在。天下之大利,即天下之大義。小人利己,毋利己而損人,斯可矣。君子利他,縱利他以求名,斯可矣。唯聖人循天道,守良知,博至善之利,求永恒之義……”

子歸小聲截住:“大哥,太長……”

“太長?前邊都是廢話,有最後幾句就行。沒了。”

忽然輕輕一笑,自嘲:“子周、子歸,想當初太師要逼我做聖人,封了忠毅伯,結果不過做個偽君子。倒是這回,唉——可憐你們大哥,被你們長生哥哥硬拖著,半推半就,趕鴨子上架,恐怕……要預備做聖人了……”

長生板著臉,卻也不反駁,十指不由下得重了些。

子釋輕拍他手背:“還好還好,隻是做聖人,不是做菩薩。”

兩個大的麵色如常,兩個小的現今什麼都明白了,頓時又窘又臊。也懶得再跟他講什麼至善不至善,嚷一句:“大哥!你……”拿著書抬%e8%85%bf就出去了。

第〇八五章 各行其是

七月初八。

上午,百官再次齊聚承暉殿,聽金吾將軍彙報最新局勢。

“派出城求援的人,北邊和西邊至今沒有回音,恐怕……隻有南邊昨夜傳來消息,陵光衛及駐守行宮的禁衛軍正在南山口與西戎兵激戰。不過……”寧愨停一停,才繼續道:“不過,已經幾次請求城內支援,兵部正在商議此事。另外……今晨寅時剛過,西平門外也已出現敵軍,把流民都趕走了。看對方舉動,似乎是要騰出地方攻城。我方軍士嚴陣以待……”

趙琚兩隻眼睛全是血絲,顫聲道:“打……打起來了?”

“啟稟陛下,西戎人列陣城下,尚無動靜。想是被我威武軍容震懾,不敢貿然動手……”

攻打西邊盤曲關的軍隊人數最少,原本隻須扼住關口即可。昨日忽然接到王爺命令,要儘快逼降。於是遵照軍師大人的法子,使了個經典的草木皆兵之計,故而在西京城裡看去,倒是西邊比東邊還要壯觀。

羈留西平門外的百姓們,一覺醒來發覺陷入了西戎軍的包圍圈,都以為在做噩夢。直到被對方轟出老遠,才摸著脖子確認自己腦袋有沒有搬家。士兵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看似胡亂驅趕,其實不知不覺中,把這幫人全部趕去了北門方向——要知道,在靖北王的預設中,北安門絕不能成為戰場。

其中極少數膽子大路徑熟體力好的,穿林翻山,從小路往城裡逃,卻不料全城戒嚴,十之八九被巡邏的軍士發現,當場格殺勿論。

寧愨彙報完畢,整個大殿一片死寂。再遲鈍的人也聽明白了:敵人已經把西京四麵團團圍住,除開南邊正在打,其餘三麵銳健營部隊顯然凶多吉少。坨口關早被占領,使者從北安門離開,對方意思再清楚不過:靖北王就在北邊等著,請西京君臣出城投降。

“陛下!”太子少師、右諫議大夫席遠懷站出行列,大聲道,“請陛下即刻命全體軍士護駕,向南突圍!”

趙琚看向寧書源:“舅父……”⑧思⑧兔⑧網⑧

太師尚在猶豫如何回答,席遠懷已經磕下頭去:“陛下!眼前隻餘南麵尚未落入敵手,南山行宮本有重兵護衛,依山臨水,牆高池深,可做屏障。合城內兵力及南山守軍於一處,必能成功突圍。朝廷退守蜀南,多有一夫當關之處,西戎人定不敢深入。來日遣使百越以及南疆諸國,求得援兵,未必不能收複失地……”

一些朝臣覺得席大人的樂觀假設相當有吸引力,不禁點頭附和。

趙琚聽到這裡,下意識側頭,正好身邊內侍總管向自己看過來。心想:沒料到席大拗的說法,竟和小安子、傅楚卿不謀而合……轉臉望著寧書源,在心中默念一聲“舅父”,等待太師的回答。

誰知寧愨突然搶先開口:“陛下,席大人所言固然不無道理,但是南山口正在激戰之中,情形到底如何尚不知曉,禦駕貿然南移,難免不測之危;鸞章苑行宮雖說牆高池深,卻是座封閉堡壘,倘若突圍一時不利,物資糧草皆不足,恐怕支撐不了太久;何況大軍護衛禦駕南移,誰來阻擋攻城的西戎兵?萬一未至行宮,西戎人攻進城門,便是腹背受敵局麵……”

大殿中多是老成的膽小的,聽寧將軍說得有理有據,頓覺向南撤退風險太大,隨時可能性命不保,無不露出憂慮惶恐神色。

趙琚耳根本來就軟,聽寧愨這麼一說,想到南邊正在打,城裡好歹還沒打起來,又自怯了。茫然中左右盼顧,恰望見安宸目光決然,朝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不由得記起半夜傅楚卿出現的情形來——

李免謝全兄弟勾結西戎,太師父子叛國投敵。皇帝震驚之餘,將信將疑,卻被理方司統領連番陳述說得啞口無言,心中驚濤駭浪翻湧而至。

傅楚卿跪在趙琚麵前,指著自己一身傷痕血跡痛訴:“陛下!微臣拚了這條命,曆儘危難艱險,從西戎軍中逃回來,隻為向陛下說句真話。微臣所述,實屬%e4%ba%b2眼所見,%e4%ba%b2耳所聞,字字確鑿,句句屬實,陛下為何不肯相信?說什麼……以身飼虎?哈,所有人都叫他騙了!那、那是他老相好啊陛下!微臣以項上人頭擔保,當年入蜀之前,曾%e4%ba%b2眼看見他們結伴同行,後來多半不知什麼緣故失散了。敢問陛下,他李免……是微臣什麼人?微臣待他如何?——旁人不知,陛下難道不清楚?若非事實如此,千真萬確,微臣怎敢回來?又怎麼能憑一口氣硬撐到底活著回來?

“這場議和,從頭到尾,就是個徹底的大騙局!陛下請想一想,為何太師單單點了李免出使?為何最後偏偏是謝全跟著西戎人出了城?為何西戎軍能掐算得這般恰到好處,議和的使者頭天離開,第二天就兵臨城下?為何京畿銳健營十幾萬精兵,毫無動靜不聲不響做了冤魂?——若非外有引導,內有接應,怎麼可能?……”

趙琚跌坐在龍床。許久,望向安宸,啞聲道:“小安子……你說,舅父、表兄,還有李免……真的……”

安宸默然。就在趙琚準備放棄的時候,忽道:“陛下,如今看來,安宸隻能說,太師、金吾將軍,以及尚書仆射大人……未必……就不是真的……”

趙琚又呆坐半晌,心中一片空白。想起那勸降書上的內容,喃喃道:“舅父……想要我投降……跟我說便是,何必……”

“陛下!”傅楚卿猛然連連磕頭,“陛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那西戎賊子奸詐狠毒,反複小人,陛下切切不可受其蒙蔽!一旦投降,隻能任其宰割——降不得啊陛下!”

“降……不得……麼?……”

安宸緊緊捏住手中麈尾,思量一會兒,繞到趙琚前方跪下,一字一頓:“陛下,天無二主,國無二君。他人若降,縱使……位高如太師,亦可做降臣,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