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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324 字 2個月前

歸有辦法。在向陽的陡坡上找了幾株山藥,加乾酪熬成羹,又搗了幾顆黑莓果拌裡頭——知道麼,香得夥房的人全流口水。吃了半輩子奶酪,沒料到還能這樣吃法……”

山藥安腑健脾,莓果止血斂創。都是就地取材對症下藥的好東西。

“再給我來點兒。”

“一口。”

“小氣鬼!碗拿來,我自己吃。”

“隻能一口。想吃也過一個時辰再說。”

“唔……”下去了,果然隻有一口。

這一口,雖然原因未必相同,兩個人都有點兒意猶未儘。

長生忽鬆手,站起身:“起來,我陪你出去走走。”

聽他這麼說,子釋抬頭。

“外邊景色不錯——你睡著的時候,我們往南挪了三十裡。”

“啊……我怎麼不知道……”這才注意到周遭隱約飄蕩著野花青草的芬芳。

“哈,有些人睡著了隻怕賣掉都不知道……”長生飼養員當出成就感,心情頗好。

子釋便要起身揍他。不料腳下虛乏無力,這一使勁,倒像是故意撒嬌般,直接趴懷裡了。

長生一把摟住:“我怎麼敢,有人要找我拚命的哪……”

“這麼說……我好像看見子周?”

“是。”長生見他不說話,笑笑,“你放心。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子歸已經找我拚了兩回,差不多該“竭”了。子周麼……傷敵一萬,自傷八千,我看,這小子離“竭”也不遠了……”

“哈!”子釋終於失笑。這話說的……怎麼聽怎麼像出自自己之口。詭異啊詭異……

長生望著他,猛然箍緊了,又慢慢鬆開,一隻手貼在胃脘處。好半天,才輕輕道:“還疼麼?……真是……嚇死我了……”

無數話語在喉頭翻滾,最終隻剩得一句:“子釋,相信我。”

“不要胡思亂想,知道麼?——我隻要你相信我。”

子釋低頭嗯了一聲。又覺得有點不夠,道:“今天早上……”想想,問,“是今天早上吧?”

連日晨昏顛倒,已經過得晝夜不分了。

長生摸摸他額頭,想笑沒笑出來:“是。”

“今天早上,越睡越冷……我想起床,可是一點力氣也沒有,心裡便十分著急,最後總算急醒了。飯還沒開始吃,已經覺得難受,可是總不能不吃。後來……阿章跟我拌嘴,我其實明白他是對的。也不知怎麼回事,就是急得不行,竟然忍不住跟他鬥氣……”

——那一瞬間,生命流失的感覺如此真切,深深的眷戀狂湧而出,一種痛徹肺腑的不甘與不舍左右了自己。上窮碧落下黃泉,隻想留下什麼,定在人間奔騰而逝的時間洪流中,永遠屹立不倒。

握住他的手:“平時不會這樣的,偶爾著急生氣才嚴重些。現在已經沒事了,我會小心注意……”抬起頭,微笑,“你知道,真要我著急生氣可也不太容易……走吧,散步去。”

走到帳外,長生胳膊支著子釋的腰,兩人並肩站住。

大軍駐紮在一塊背靠山崖的平地。不遠處小溪流淌,草叢中東一片西一片五顏六色的野花開得熱鬨。夕陽下山峰與晚霞相連,明媚而又柔和。

士兵們的軍帳距離稍遠,如眾星拱月般護衛著主帥營帳,井然有序。對西京的合圍已經形成,隱藏形跡再無必要,溪邊許多人正在埋鍋造飯,刷鬃飲馬,看去既熱烈且悠閒。

子釋乍然置身如此情景,第一個感覺是參加大型野餐。

“這地方……”此處已是西京城郊,無奈他屬於資深宅男,即使出門也隻往南山跑,並未來過。

“這地方是虞芒的探路先鋒找的。不過——”長生微側了頭,“帥營的位置,是子周和子歸定的,我沒管。”

子釋四麵看看,此地視野開闊,然而有險可據,有障可依。隊列駐紮深合法度,帥營恰在扼要關鍵處。

歎氣:“你那哪叫不管?你那叫脅迫。”

再歎氣:“還要多謝我配合得好。”

長生沉默片刻,道:“假脅迫,可是真難過。你那才叫徹底不管——連我一塊兒脅迫上了。”轉過臉,“這兩天……許多事情趕在一起,說是不管,其實都惦記著。心裡太沉,身體先受不了了……子釋,你什麼都明白,卻又什麼都放不下。放不下便放不下罷,偏要騙自己無所謂……”

“我哪有……”嘟囔半句,沒下文了。

長生拉著他麵向自己,表情嚴肅,鄭重叮囑:“所以,我要你時刻記住:相信我。天大的事也沒有身體要緊——隻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能……都能,嗯,搞定!懂嗎?”

子釋望著對麵這人,不由自主便點了頭。

“你想做什麼,我都知道。彆著急,越著急越糟糕,你明白的,對吧?……”

聽著耳邊囉裡囉嗦的絮叨,子釋呆站半晌,想起那個“搞定”,自己剛才居然忘記笑話他。

有一點窘,有一點癡,有一點傻,又有一點乖。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搞得跟初戀一樣,丟人呐……

忽驚覺眼前一張放大的臉,嚇壞了:“喂!”

長生居然也難得的沒有笑話他,低聲道:“我是要告訴你,他們兩個來了。”

第〇八三章 且看興亡

雙胞胎走近前,同時開口:“大哥。”隻當那一個不存在。

兩人之前在營帳中待了一會兒,到底坐不住,任憑身後跟著一串尾巴,肆無忌憚將靖北王的軍營看了個遍。

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子周子歸如今都算得內行,越看門道越多,看得心驚不已。陣容士氣法度軍令,這些常規的東西且不說,連後勤防疫等細節都周到妥當。不過要說最令二人吃驚的,還是戎夏混合的全新編製。

陪同的%e4%ba%b2衛軍小頭目有問必答知無不言。原來華榮立國後,政治體製實行夏為戎用,軍事體製卻仍舊戎夏分流。西戎軍隊和夏人忠勇軍各自獨立,夏軍軍階普遍比西戎軍階底兩個等級。但是在靖北王的隊伍裡,經過幾年試點推廣,基本實現了戎夏合一。即使是純夏兵或純西戎兵部隊,軍階待遇也是平等的,一切以戰功為依據。八千%e4%ba%b2衛軍由王爺直接統帥,其中兩千飛廉衛,屬於精挑細選強化訓練的特種兵。隻有東北鬱閭投降的騎兵,暫時尚未納入新體製。

更叫人沒話說的是,靖北王的思想政治教育搞得也很到位。那小頭目不過是名十夫長,一口流利的夏語,講起政策來頭頭是道。

“我們的人,不燒不搶,更不濫殺無辜。王爺說了,打仗不是為了搶奪財物,欺淩弱小,是為了天下太平。我們靖北王的隊伍,是英雄之軍,正義之師,個個都是好漢子……”

子歸打斷他:“你們王爺,給你發多少軍餉?這般敲鑼打鼓替他歌功頌德?”

“呃……”那十夫長頓一頓,略見尷尬,“客人問這個……”想起殿下交待問什麼說什麼,不必顧慮,於是道,“也不算什麼機密。我們靖北王的隊伍,糧餉充足,裝備齊全。王爺體恤將士,時時犒勞,常常嘉獎。除卻日常供給,賞賜向來都是真金白銀的往下發放。即使普通士兵,跟了王爺這些年,將來買田置地,下半輩子都不用愁……”冷不丁壓低嗓門,“這話可不敢讓朝裡的大人,其他隊伍的弟兄聽見。再者說了,我們王爺可是出了名的賞罰分明。軍法九九八十一條,人人背得滾瓜爛熟,真要犯了,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子周哼一聲:“你們王爺大把真金白銀的叫士兵為他賣命,這錢來路怕是乾淨不到哪兒去吧?”

“呃……”十夫長擦擦汗,“客人問這個……我可實在答不上來了,或者軍師大人知道,能給二位說說……”

靖北王的錢,主要有兩個來源:一是黃永參投降後涿州的庫存,二是拿下封蘭關後太子符定的小金庫。原來符定在楚州倒賣糧食兼搶奪擄掠,怕老爹察覺老三嫉妒,大批金銀沒敢帶進京。攻克封蘭關,自認是個穩妥地方,便把私房錢全部彙總到此處,恰好方便了長生。兩個斂財狂人的終生積蓄,數額之巨,真正富可敵國。靖北王於是徹底擺%e8%84%b1四處打秋風的窘境,變成了超級大財主。

遠遠瞧見大哥出來,兩人撇下可憐的十夫長,走過去。

“大哥。”端詳一番,子歸問,“大哥好些了沒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好多了。”子釋微微笑,“許久沒嘗到你的手藝,饞死我了。”

“啊,大哥覺得好吃麼?”

“好吃。”

“那太好了。”子歸抿抿嘴,望著子釋,忽然低聲道:“以後我天天做給大哥吃。”

聽見這話,子釋感覺背後長生的手輕輕摁了摁。明白他的意思,攻下第一個堡壘,可喜可賀。

心想:天天做給我吃……也不知將來誰有那等好福氣,能天天吃上這丫頭做的飯——我李子釋的妹妹,寧願她日日洗手做羹湯,不願她朝朝馬策與刀環。

一時寂然。

落日沉到青山背後,幾隻歸鳥的身影映入最後一抹餘暉。

子釋背起手,用了悠閒散淡的語氣,緩緩%e5%90%9f道:“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啊……”

子周大煞風景:“起風了,大哥進去吧。”

四個人都坐下了,子釋道:“子周把燈挪過來。”

子周起身,將帳頂掛著的風燈拎到幾案上點燃。忍不住多看兩眼,認出其造型設計完全改良自當年逃亡路上大哥手製的長明燈。

子釋等他點亮燈,衝長生道:“書給我。”

那一個卻不動。

子歸開口:“大哥……”

子釋伸手到長生懷裡去掏:“彆裝了,我知道在你這裡。”

長生抓住他胡亂扒拉的爪子:“你才答應過我。”

“我答應你不著急,我現在不著急了呀!——你又沒說不準看書。”

三個聽眾都有些抽搐。

子釋瞧見三人表情,道:“其實,今天早上,我忽然想起,這全本《正雅》,眼前有個現成的人可以校對,比翰林院那幫老頭子可靠得多——”

子歸順著大哥的話動腦筋,靈光一閃:“是了!長生哥哥從前也看過的!”一句長生哥哥出口,自己也愣住。好半天,才緩緩收起驚愕尷尬的神情,小聲道:“那時候……在花大俠府裡,大哥給我們講經……提過這件事……”

幾個人都想起當年花府講經的情形來。正是那夜,因為顧長生質疑經文,第一次聽說了太祖刪書這段公案。

眼前場景實在太過逼真,叫人恍惚難辨今昔。體會到大哥的苦心與所有當事人的無奈處境,子歸握緊拳頭,不再說話。

長生一看,該自己出場了。這個說話機會不容易,須好好把握。

一麵整理思路,一麵慢慢敘說往事:“鳳棲三年初秋,西戎遣使到銎陽朝覲。其時……西戎王剛剛統一了各部落,很想得到錦夏皇帝的%e4%ba%b2自接見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