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頁(1 / 1)

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392 字 2個月前

—我扣下了。他不可能再回西京,你二人有何打算?”

“啊!”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不管議和議得怎樣,使團其他人,都會放回去。你倆是蜀州本地人,我不強留。”

“這……”李文腦中若乾念頭閃過,道,“王爺,實不相瞞……我們少爺不過被皇上和太師臨時抓差,做了這個議和正使。論身份,不屬皇室宗%e4%ba%b2,論地位,絕非朝綱重臣。王爺扣下少爺為質,徒然損了名聲,怕沒什麼用……”

長生一笑:“難為你還為我名聲著想……”

“小人唐突,王爺恕罪。”

這時李章硬梆梆接口:“以人為質,必有所劫。敢問王爺,要怎樣才能贖回我家少爺呢?”

聽他這麼說,長生神色一冷:“你們錦夏朝廷要求和,隻派個二品尚書仆射上門,我信不過。我打算……我打算叫我的軍師跟使團去西京見見你們皇帝,帶一封蓋著皇帝玉璽的議和誓書回來。你倆若回去,不妨跟你們二少爺說,叫他負責將誓書,還有我的軍師安然送歸,我再考慮放不放還他的大哥……”眼神微斂,銳利如刀,“還有……那位傅大人……本王同樣歡迎之至……”

李文李章隻覺一股冷風從骨頭縫鑽過,頓時懂了:這哪裡是拿少爺當人質,明明是要當誘餌啊。

眼前情勢,實在是超乎尋常的複雜詭異。少爺自己是什麼意思?這場和談將如何收場?靖北王到底懷有什麼企圖?朝廷又該怎生應對?……忠毅伯蘭台令李免李大人的兩位貼身長隨,不負李氏文章之名,閱曆見識遠遠強過一般仆從,想問題自然想得多一點。雖然到目前為止,一個也還沒想明白。

“現在定不下來不要緊,回頭想好了告訴我。”

李文李章反應過來,這一回王爺問的,與少爺無關,是自己二人的打算。

從初次見麵到現在,明知道對方是仇人,是敵人,卻始終很難產生真正的恨意。幾番交道打下來,直到這一刻,才猛然驚覺:靖北王的說話方式,跟自家少爺相比,簡直神似啊神似!

永乾六年(天佑九年)六月十九,華榮皇帝詔書送達蜀州仙閬鎮靖北王營中。

詔曰:“夏祚衰微,率土分崩。苛政煩苦,官吏侵暴。生民之命,幾於泯滅。朕應天順民,受命踐祚。撥亂反正,恢拓宏業。登基六載以來,布政明允,廣納賢良;垂惠萬民,施德天下。……

“然江山之外,猶有殊俗;悼彼蜀民,未蒙王化。是以命授三軍,龔行天罰。王者之師,有征無戰。以仁為本,以義治之。非欲窮兵黷武,實圖拯民危厄。奈何蜀州上下沆瀣,怙惡不悛。一意孤行,負隅頑抗。戕我太子,戮我勇士。此仇何報!此恨何極!……

“然三軍不可一日無帥,大業不可一朝中斷。靖北王天姿奇偉,英明忠肅。文韜武略,識鑒清通。屯田積糧,安時撫民於前;揮師討逆,開土拓疆於後。平靖內外,居功至顯;臨危受任,眾望所歸。今命其統領三軍,征蜀事宜,悉聽裁決,然後奏聞。

“朕稟天賦隆恩,修寬恕之德。但使九州同一,萬邦協和。特諭靖北王先惠後誅,好生惡殺。明辨忠奸,優撫無辜。有去逆效順,棄暗投明者,驗等地遷賞……”

接罷皇帝詔書,莊軍師立刻跑去對這些天混得溜熟的錦夏使團副使大人說,我們皇上的全權委托書終於到了,你們正使大人的病也好了,咱們明天開始正式談判吧。

長生端著碗進屋。

子釋靠在床頭,一封黃綾攤開擱%e8%85%bf上,赫然是白日裡剛剛送達的皇帝詔書。躺了好幾天,直到今晨才真正清醒。聽某人囉嗦大半日,最後遞過來這封東西。

一麵看,一麵不時蹙著眉頭想想,偶爾挑起嘴角無聲笑笑。長生站在當地,才覺得那是個冷笑,轉眼又似乎變作了欣慰。一顆心上下忐忑,偏不敢開口明問。

“子釋,歇會兒吧。這個……你嘗嘗看。”

剛要把碗遞過去,覺得有點不夠熱,又縮回來,雙手捧著。片刻工夫,一縷奶香隨著溫度升高四處飄散,馥鬱濃甜,醇厚誘人。

子釋扭扭脖子,腦袋仿佛被牽引似的伸過來:“這是什麼?”

每次睡醒都發誓不再理他,卻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又被自己忘到了九霄雲外,比如現在……

“是乾酪,羊%e4%b9%b3做的,化開了……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長生一臉緊張,舀出小半勺送到嘴邊。

那一個眼睛眨也不眨,砸吧咂吧%e8%88%8c頭:“好像不是糖——”

“不是糖,是蜂蜜。”長生不知不覺咧嘴,“今天欽差帶來的犒賞物品中有幾大包。軍中夥房也有,可沒這個好吃。”說著,再送過去一勺。

吃了兩口,子釋徑直把碗接過去。一邊不忘提醒:“詔書挪開點兒,灑上頭可大不敬了……”

長生道:“彆吃著東西說話,小心嗆著。”

喜滋滋看他把一碗奶酪吃得隻剩個底兒,長籲口氣。意思是這下好了,餓不死了。

“夠不夠?這東西有的是……你愛吃就好,他們幾個始終不怎麼願意吃……”長生說的是身邊幾個夏臣。跟西戎將士一塊兒吃肉喝酒都沒問題,唯獨%e4%b9%b3製品敬謝不敏。

“有點撐……”子釋摸摸肚皮,懶洋洋的歪著身子,耷拉著眼簾,下意識的伸出%e8%88%8c頭%e8%88%94%e8%88%94嘴角。

“誰叫你天天光睡不動,都快成豬崽了……”長生抱怨著,往他身後塞進去一個枕頭。

自從十五晚上哭得稀裡嘩啦昏天黑地,幾天來一直睡著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好像特地要補償這些年欠下的失眠舊債,即使醒著,也多半迷迷登登,熬不了多久就在懷中睡過去。一度嚇得武功蓋世靖北王十分沒自信的找來軍中大夫,卻說隻是虛弱,補一補養一養自然會好。然而客觀條件有限,怎麼補怎麼養成了大難題。每日設法灌下去一點米汁湯藥,終於想起這最好的補品。見他不但肯吃,還十分喜歡,長生心裡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彆動。”上半身忽然前傾,雙手撐在兩側,把腦袋湊過去。

子釋扭頭,不提防被他箍得無法動彈。

“彆動……他們幾個……在外邊……”

子釋大怒,差點暴走。彆地兒動不了,牙齒總沒問題,張嘴就要吃人。

“%e4%ba%b2……一下……”苦苦壓抑的喘熄中漏出斷斷續續的言語:“一下……就、就一下……”

子釋不動了。張著尖牙利齒,忘了合上。

就在子釋覺得這個%e4%ba%b2一下,長得遺失了起點,永沒有儘頭的時候,長生猛地放開他,直挺挺倒下,趴在他%e8%85%bf上呼哧呼哧喘氣。好半天,才支著胳膊坐起來:“遲早……叫你逼死……你倒好……這麼多天,一睡了之……我可……生生叫你……逼死了……”

子釋尚未從酥|麻中緩過來,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不夠,隻好奉送一個“活該”的大白眼。

過一會兒,長生不喘了,滿臉正經:“他們幾個,在外頭等著,見一見好不好?”

“哼……”

伸出手指拭去他%e5%94%87上一抹水潤之色:“放心,看不出來的。”

“哼……隨你便……”

第〇七六章 彆無選擇

進來的是莊軍師,倪大將軍,以及後起之秀虞芒虞大將軍。

長生自己在床沿坐下,示意三人落座。

子釋盤著%e8%85%bf,欠身為禮:“在下李免李子釋。”

三人%e5%b1%81%e8%82%a1才剛挨上椅子,嚇得“噌”又站起來,期期艾艾,不知怎麼打招呼。

在另外兩人期待的眼神中,軍師隻好領頭:“在下……呃,在下靖北王府詹事莊令辰。”隻有這一句,顯然不夠禮數,於是接著道,“見過,見過……”萬分為難的看向王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長生對子釋道:“他們也叫你子釋,好不好?”

“好啊。”名字本來就是給人叫的,李子釋三個字,勝過李大人李公子多多。

“這、這怎麼成?”莊令辰大覺尷尬。他知曉的內情最多,心說這成何體統,卻沒法直接提意見。

長生貌似解釋:“不說名字常常被人叫,健康長壽?"

子釋大窘。這豬頭,當小孩兒叫魂呢……如此莫名其妙的念頭,還一本正經在下屬麵前說出口,搞不懂是故意肉麻還是愚蠢遲鈍。真是……悶騷男本色……一時隻恨找不著地縫鑽進去。

幸虧在座幾人,悶騷的那個不自覺,兩位武將缺根經。唯一聽出玄妙的那個,做戲功夫一流,臉皮顫都不顫一下。子釋總算勉強掛住麵子,沒有當場臉紅。

輪到倪儉,試了好幾把,才成功開口:“那個……子釋……那個……我、我叫倪儉,是殿下%e4%ba%b2衛軍統領。”

“倪將軍有禮。”

“不、不敢。”倪儉飛快的溜對方一眼,想起自己好歹算得麵前這位拐個彎兒的救命恩人,暗暗得意,忍不住又偷偷抬起頭,預備多看一眼。不料那人居然衝自己微微一笑,頓時慌亂不堪,趕緊低了頭。心道早知是個漂亮人兒,這會兒怎麼瞅著更漂亮了呢?怨不得……

今晚子釋白色裡衫外頭披著長生的衣裳,因為某人死活不許他穿錦夏官服。質樸的圖案,厚重的色調,不見了許多風流。除卻把五官襯得越發秀雅精致,彆有一種澄澈明淨。倪儉不由自主將聲音降了幾個八度,生怕一口大氣驚擾了他。

等到虞芒自我介紹時,明顯比倪儉更加局促。倪將軍送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在心中自言自語:“這張臉,今後多半時常要見到。得習慣,習慣。習慣就好……”

互相介紹完畢,集體沉默。

下首坐著的三個略有些尷尬,不知如何繼續。而對床上坐著的兩人來說,沉默本身,似乎已經足以代替一切。

長生輕輕握住靠近自己身側的那隻手。

相信他。

既然沒有拒絕,既然開了頭,那麼他一定會陪著自己,堅持到底。不管有多殘忍多艱難,用天下人的安寧與笑容償還他,用千萬倍的溫柔與情意償還他,用永不離棄的堅守嗬護償還他,用一生一世的決絕執著償還他。

他肯答應陪我,必是也這樣相信著我。

子釋悄悄把手抽出來,不動聲色,悠悠開言:“長生跟我說了三位很多事。軍師及兩位將軍,均屬當世俊傑,甘為天下蒼生出力,子釋佩服。”

“哪裡……”三人齊聲謙虛。其中倪儉是一心一意謙虛,那兩個都在順帶走神。

虞芒想:長生?似乎是已故錦妃娘娘才用的稱呼啊……

莊令辰想:子釋?奇怪,哪有人自稱說字不說名的……

“人世盛衰,江山分合,代代無窮已。湊巧趕上了,幸抑或不幸,實在難料。”說話人在這兒停下,適時歎了口氣。

這句貌似空泛實則相當有針對性的開頭引起了在座幾人深刻的共鳴,話題一下變得渺茫而深遠,令三位意氣昂揚壯誌勃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