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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304 字 2個月前

一滴,隨即變作一團,很快擴散成一片。完全沒發覺,他用什麼手法倒持刀柄,刀尖插在自己身上。

這時候——

無厘頭的子釋想:這速度,神出鬼沒,功夫越發好了。

理智的子釋想:哼!苦肉計啊,蒙誰呢!

感性的子釋想:……

事實上,他什麼也不能想,隻能傻傻望著那一片鮮紅順著衣衫紋理向下渲染,越來越快。

“你再往前走一步試試。”他聽見他的聲音溫柔如呢喃低語。

“子釋。”長生手握刀柄,仿佛唯有借助身體真切的疼痛才能獲得足夠的勇氣表白。

“子釋,你為什麼不肯好好聽我說話?我說過,要去西京找你,就一定會做到。所以我來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做了什麼,才終於能夠走到今天,走到蜀州來找你?你生氣也好,不肯原諒也好,罵我打我怨我恨我,怎樣都好……我隻問你,你憑什麼,憑什麼連開口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你憑什麼不肯認我?憑什麼?”

多少憂愁焦慮,多少嫉恨懊悔,長生再也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斬釘截鐵,絲毫不留餘地。過去那麼多無法計數的煎熬與拚搏,竟然連向他訴說的機會都沒有。他委屈而又憤怒。他已無暇思及未來,隻顧眼前痛快,恨不能剖腹剜心披肝瀝膽,給他看個清楚明白。

伸出左手,強迫他與自己對視:“子釋,你看著我。你好好看看我:我是長生。如果你還要說不認識,那麼我告訴你——”

吸口氣,字字咬牙:“李子釋與顧長生,是同甘共苦患難之交,是休戚與共生死之交,是肝膽相照刎頸之交,是心心相印莫逆之交。我把你當作血脈至%e4%ba%b2、平生知己、人間最愛,這些年來,時時刻刻放在心中,日日夜夜不敢或忘。昔日江邊回夢津,你曾%e4%ba%b2口許諾我:生死與共,終生不忘。難道說,你竟敢毀約食言?子釋,我沒有哪一天不後悔,當初那樣輕易離開;更從未曾料到,今日會如此重逢。可是,天意從來高難問,人間聚散重有緣。你這樣苦苦相拒,又騙得了誰?你以為——你以為,假裝忘記,會比麵對我更加容易?……”

望著那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這時候——

無厘頭的子釋想:成熟點就是不一樣啊,不但造型更酷了,口齒也更伶俐了……

理智的子釋想:哼!甜言蜜語糖衣毒藥,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乾的好事?不過一個半吊子梟雄陰謀家,跟我玩這套!

感性的子釋想:拜托,不要讓它流了……這個顏色,這個味道,搞得這麼難看……真可惡!明知道我最討厭這樣,你明知道……可惡!……

最後卻是理智占了上風。

長生急切間疏忽了,麵前這人偶爾較真的時候,脾氣中那剛強冷硬處,彆扭難纏處,越逼就越反彈,有多麼不好對付。

子釋眼神疏離陌生,淡淡道:“殿下既如此說,那麼便請殿下記住了:李子釋認得的,是偶然救下的流落少年顧長生,並非堂堂華榮二皇子符生。顧長生認得的,是邂逅相遇的逃亡之人李子釋,也不是今日錦夏使臣李免。殿下如此聰慧英明,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乍聞此語,長生所有力量霎時流走,連%e8%83%b8口的疼痛都已消失。

他嗓音暗啞,顫唞著艱難開口:“如果……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得不離開,離開後又想儘辦法回來,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信不信……信不信?……”

子釋定定的看著他,終於露出一個空洞的笑容:“殿下還不明白?信與不信,有何差彆?不管殿下是為誰,為什麼目的做了這一切,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今日錦夏使臣李免,絕不會認得華榮二皇子符生。”

看他臉色慘淡,一步三搖,猶嫌不過癮。繃著即將斷裂的神經,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迸:“兩國交兵,各為其主。我主曰和,則李免言和;我主曰戰,則李免雖一介書生,無力殺敵,猶得死戰。故此殿下所作所為,李免豈敢苟同?殿下滿腔情意,更非李免可以消受。還請殿下……多保重罷……”

長生想:他叫我……多保重……他竟然叫我……多保重……

一時怨怒交加,淒苦哀絕。往日堅忍頑強理想希望,全部化為烏有。

我做了這麼多,原來你根本不肯要。

你不要,好。那麼,我也不要。

他凝視著他,目光執著而纏綿,輕輕道:“你說,李子釋認得顧長生,李免卻不認得符生。你可曾想過,沒有從前李子釋相救,顧長生早死在彤城之外,何來今日符生站在你麵前?沒有昔日顧長生相陪,李子釋又怎能平安走到蜀州,變成今日錦夏使者李免?你知不知道,顧長生會重新變成符生,不為彆的,隻為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送李子釋一方清淨樂土。可惜……他沒有想到,上天會安排這樣一場叫人為難的重逢……”

突然抓起他的手,握住刀柄:“如果,如果你不肯信,如果你不肯要……既然這樣——”%e8%83%b8膛猛地往前一送,“權當顧長生當日已死,再沒有後來那些糾纏!”

子釋嚇得驚跳而起,那一大片鮮豔淋漓刺得他閉上眼睛,拚命搖頭:“你乾什麼!你、你那些下屬怎麼辦?你的軍隊怎麼辦?你打下那麼多地盤怎麼辦?你放手,放手啊——”

“怎麼辦?一了百了,我還管那些作甚?最多不過是割據混戰,過他個十年八年,自有人出來收拾。”望著他微笑,“子釋,你……多保重罷……無論如何,我隻後悔當初離開你。除此之外,平生無悔……”

“……混蛋!混帳!”子釋一把掙%e8%84%b1他的手,彎刀隨勢掉落,鮮血噴湧而出。除卻那一片猩紅,什麼都看不見了,整個人撲上去,替他捂住傷口,嘴裡不成語調的嚷著:“……你這混蛋!……你要死,怎麼不早點死?死得遠遠的……乾淨利索,彆給我礙眼……你倒是……乾脆早點死了……才好……”

無厘頭的子釋早已不知去向。

理智的子釋冷哼一聲,退到旁邊。長歎:到底還是叫他苦肉計得逞了……

至於感性的子釋——

蓄勢已久的淚水奔瀉而下,衝垮了最後一道心靈堤防。

第〇七三章 有情俱苦

……是什麼夢,這樣真切:滿手粘膩滑濕,溫熱的紅色液體順著指縫滴滴嗒嗒灑到地上,濃重的血腥氣包圍著自己,以致無法呼吸……

猛抬頭,看見他渾身鮮血站在麵前,衝著自己微笑。

“不……”咽喉仿佛被扼住,如離水的魚兒一般無聲掙紮,“不……長生……不……”

從來不敢在夢中出現的畫麵,為什麼如此真實逼近自己?子釋想:不要讓我看見,哪怕是做夢。然而手上的觸?感那樣鮮明,眼前的顏色那般刺目,叫人無法遏製的想要逃離,雙腳卻被牢牢禁錮在原地,隻能看著他漸漸淹沒在血泊之中……

床上的人忽然劇烈顫唞,長生緊緊抱住他,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子釋,彆怕,子釋,沒事了,彆怕……我嚇唬你的,我嚇唬你的,那不是真的,我……嚇唬你的……”淚水早已打濕了臉頰,心中追悔莫及。

自從昨天哭嚷著昏迷之後,十幾個時辰了,他就一直處於這種驚嚇過度的狀態。隻要鬆開%e7%a9%b4道,便會因噩夢而失控。

那一刻,當他驚慌的撲上來替自己止血,當他意識陷入混亂,呼喊著自己的名字倒下,長生心如刀絞,幡然悔悟:一時激憤,不惜以死相逼,果然是最有效的辦法——卻也是最笨,傷害他最深的辦法。

可是……若非如此,又怎能撕裂他的偽裝,逼出他的真心,把他留住?

輕輕%e5%90%bb著麵上的淚痕,慢慢撫摩著懷中單薄的身軀,強硬的掙紮終於轉成細微的顫動,重新睡了過去。

長生把他放下,一顆心捏得四分五裂。

他這個樣子……

不必怨了。什麼都不必怨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要問了。什麼都不要問了。

老天肯把他還給我就好。他肯認我就好。就像這樣,在我懷裡哭,叫我的名字……就好。

臉上表情忽地收斂,壓低嗓音,語調森冷:“倪儉!”

“殿、殿下……”倪大將軍推開門,神色赧然。

“壁腳聽了兩回,還沒聽過癮呢?嗯?!”

“這個……殿下,該,該換藥了……”倪儉飛快的偷看一回,殿下眼圈還是紅的,可一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這麼把臉一板,反倒更叫人心虛呢……

“不過一點皮肉傷,哪用換得那麼勤快?你想知道什麼,大可以直接問我,不用這麼鬼鬼祟祟的。”

“殿下……”倪儉低下頭。心說還有什麼可問的?你老人家壓根兒就毫無顧忌啊。是惟恐我們不知道吧?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不應該是看上了人家公主麼?唉……再說了,小情人會麵,怎麼搞得動刀動槍,一地淌血,打仗都沒見這麼嚇人過……

真相與猜測差距太大,幾乎超出倪大將軍認知範圍,直接導致他失去一貫敏銳的判斷力,頻頻做出不經大腦的反應。除了忘記對王爺終身大事及時予以評價,還冒出認為英明神武靖北王忙著哄心上人必然降低功力,無法察覺有人偷聽這種愚不可及的念頭。

忽記起自己確實有正事,忙道:“是軍師,軍師叫我來,說使團裡有兩個人,自稱是這位,呃,這位李大人的書僮,非要見殿下不可。”

長生略加思量:“既是書僮,便傳進來罷。”

文章二人進門先跪下:“小人叩見王爺。”一麵磕頭,一麵借機悄悄向前探看。這屋子怎麼看都是主宅內室,為什麼少爺會躺在這兒?也不知少爺怎樣了。對方到底是何用意,有何企圖?著實叫人揪心……

“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

聽見字正腔圓的錦夏官話,兩位忠仆暗鬆一口氣。能直接和正主兒說上話,簡直太好了。二人擔心一整夜,終於按捺不住,鼓足勇氣主動求見,沒想到會出乎意料的順利。

“小人李文。”

“小人李章。”

“都姓李……李氏文章,是吧?”

“啊,是。”李文心道:這西戎王爺沒事問這個乾什麼?這麼近距離一瞅,年輕得嚇人,真沒想到……小心解釋:“我二人入了忠毅伯府的戶籍,故此隨了主人姓氏,蒙少爺賜名文章二字。”

““忠毅伯”……聽說,這是你家老主人的爵位?”

“是。”問題越來越奇怪了。敵方主帥,怎麼會關心這個?對方一副等待更多詳情的樣子,李文心思動得快:據說當初老主人可是%e4%ba%b2上城頭指揮殺敵,跟西戎人當麵交過手的。這西戎皇子不會是要算舊帳吧?他又是打哪兒知道的?……

正盤算著,就聽李章昂然答道:“回稟王爺,李府老主人,乃前翰林院大學士,一品太傅,彤城之戰中以身殉城的李閣老李大人,皇上禦賜“忠毅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