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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277 字 2個月前

卻連蘇醒的跡象都沒有。

司文郎急得跳腳。譚先生慢悠悠道:“大人少安勿躁。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傷寒之症最是凶險,萬萬不可操之過急……”又轉向三小姐:“令兄這個身子,還有那個性情,去朝裡做什麼官?喧囂亂耳,案牘勞形,這不是自找苦吃麼?……”

雙胞胎隻得陪著苦笑。

十三晚上,子周子歸和下人們輪班守著子釋,無言的憂慮焦躁籠罩在所有人心頭。後半夜,其他人暫且先去休息,李文拎著新汲的井水進屋,李章換下少爺額上已經溫熱的濕帕子,覺著不像前一天那麼燙人了,心下稍感安定。兩人一個陪在床前,一個候在屏風外,困意漸漸上來,趴著就要睡著。

“咿呀……”窗欞微響,窗扇就像被風輕輕帶動一般自己開了。

傅楚卿高大的身軀輕捷如狸貓,蹲在窗沿上。

本來在他算計中,李免吃了這番暗虧,必定難以啟齒張揚,隻會咬牙落肚咽下去。自己過後再細熬慢燉水磨漿,不怕他不服軟。豈料竟會一下子臥床不起,輾轉聽說病情凶險,弄不好%e9%b8%a1飛蛋打一場空,忍了三天,終於決定上門一探虛實。

正要抬手彈出泥丸封了屏風外那小廝的%e7%a9%b4道,一柄長刀無聲無息,又快又狠,從窗台裡側直刺而出。他這趟來,為了隱藏行跡,隻在腰間纏了條鞭子。瞥見刀鋒來勢凶猛,不可硬擋,索性一蹬腳,向前撲躍,抖出鞭子去鉤屏風上的插銷,打算拖過來暫且做個盾牌。

誰知還沒等鞭稍搭上去,那張八扇硬木大圍屏突然左右裂開,嘩啦倒地。第一反應就是有埋伏,頓住身形便要後退,後頭的刀子卻已追了上來。左躲右閃,幾招過去,才看清楚屏風隻不過是被兩個小廝推倒了,正瑟縮在床邊,嚇得直哆嗦。轉身用心對付拿刀子這個,居然是李子周本人。刀法雖然過得去,但是秘書省司文郎跟理方司巡檢郎比武功,豈可同日而語?問題是司文郎直眉瞪眼撲打廝殺,招招不要命,叫巡檢郎頗為頭痛。

傅楚卿惦記著來日方長,要當上門常客,不敢下殺手,打得束首束尾。惱火起來,心想還得一不做二不休,抓了床上那個當人質,先%e8%84%b1身再說。應付兩下,向後急退,正要反身去拿床上之人,“叮叮當當”幾聲輕微脆響,一張烏油油大網從屋頂兜頭而下,網結處亮閃閃滿天星鬥全是刃尖——該死!竟是捕快們專用來伏擊捉拿江洋大盜的頂級暗器,大名就叫“天羅地網”。理方司兵器庫裡也有兩張,眼熟得很。如果不出意料的話,那刃尖上至少煨著致人昏迷的麻藥。

傅楚卿這個驚啊,他奶奶的,這一家子全這麼又陰又狠!當下也顧不得形象,拿出壓箱底的絕活,一個滾地團身出溜到門口,奪路而逃。

真沒想到,探一探心上人的病情竟然如此艱難。今夜隻得作罷,明日另想辦法。傅楚卿鬱悶至極,衝到廊下,翻身往房頂上竄。忽聞“嗖嗖”破空之聲,有暗器飛襲而來,瞬時到了背心!

我閃!再閃!接著閃!

他無論如何也料不到,會在這裡見識了傳說中連珠三發的絕技。躲過前兩支,招式用老,餘力不足,竭力騰挪幾步,第三支箭到底插上了肩膀。悶哼一聲,想起董良說過中秋夜李氏兄妹如何救人,這幾天暗中查看,也沒瞧出什麼,猜想不過是些花巧招數。怎知當年嬌滴滴的小妞兒,一眨眼變得這麼厲害。輕敵了……

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話語中的寒氣堪比中宵風露。

“傅大人,請留步。大人若不肯留步,弓箭無眼,恐誤傷大人貴體。”

傅楚卿哈哈一笑:“你既認得我,想必知道,戕害朝廷命官,可是舉家抄斬的罪過。”

這時子周從屋裡出來,森然道:“戕害朝廷命官?我襄武侯殺個把半夜闖進自個兒家中的毛賊,可沒見過打哪兒來的朝廷命官!”

子歸手中弓弦又拉開兩分,鎖定瓦簷上的目標:“聽傅大人說話,想必還不知道,小女子蒙皇上和遲妃娘娘錯愛,下月十六就要冊封公主。大人辱我兄長,傷我至%e4%ba%b2,事已至此,也隻好先斬後奏了!”

傅楚卿驚出一身冷汗。今晚大失策。以為不過%e4%b9%b3臭未乾倆小毛孩,哪知備下了如此周密狠辣的圈套。饒是自己江湖老道,措手不及之下,也差點一敗塗地。不過——哼!老子還有一招殺手鐧……

想到這,仰頭磔磔狂笑,笑聲在夜色中回蕩,叫人毛骨悚然。他緩言厲色,慢慢轉身:“公主殿下,我傅某人不會無緣無故登門貴府。請殿下仔細認一認——我與殿下,以及令兄,可是多年故人呢……”

雙胞胎為了給大哥報仇,不惜血本,動用寧闐的關係從刑部督捕司弄來“天羅地網”,幾個男仆跟著加緊演習,夜夜守株待兔。今晚屋裡的打鬥一開始,尹富尹貴立即點著了廊下風燈,以便三小姐施展絕技,射殺賊人。所以,傅楚卿這一轉身,雖然夜色朦朧,憑子歸的眼力,完全看得見五官麵目。

四年時間,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長成二八少女,幾乎%e8%84%b1胎換骨,而對於成年男子來說,卻談不上什麼變化。子歸看清楚那張曾讓自己留下刻骨傷痛的臉,往昔不堪回首的記憶噴湧而出,整個人都呆住了:“是你……”

“不錯,正是我!”話音未落,傅大人瞅準機會,縱身而起,遊魂野鬼似的,刹那間蹤影全無。

子周走近妹妹,仿佛一柄隱形尖刀從心中陡然破出:“子歸……”

子歸弓箭扔在地上,抓著他放聲痛哭,幾欲崩潰。

第〇五八章 生之所係

九月十五這天,子周告假在家。

大哥的病情頭天剛看著穩當些,哪知淩晨又見反複。天不亮就把譚先生接了來,聽他不停叨叨:“%e5%94%87白麵赤,四肢僵冷,津汗淋漓,寒熱交加,神昏囈語,板結枯澀……這、這是死症哪……”雙胞胎臉上“刷”一下退儘了血色。

子周慌得嘴%e5%94%87直抖:“先生不是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慢慢來,總會,總會……有所好轉……”

譚自喻收回把脈的手:“凡人食五穀雜糧,動七情六欲,曆生老病死,無可幸免。尋常疾患,隻要對症下藥,多能痊愈。如若沉屙重病,除卻湯藥針石之力,還須借天機鬼神之助。再有一樣,就是病體自身執意求活之心——”

聽到這裡,子周子歸一齊轉頭。

譚自喻沉%e5%90%9f道:“老夫也覺奇怪。令兄雖然身體素弱,%e8%83%b8襟卻開闊豁達。觀其神采風度,斷無局促夭折之相。此番雖屬重症,然陰陽之氣未絕,故而老夫敢施緩手。今日看來,竟是湯藥針石均未奏效,精氣漸微,元神渙散,大有撒手不管的意思了……”

子歸淚水泉湧而出,捂住麵孔,吞聲嗚咽。地下站著的幾個仆人全哭起來。

譚自喻惋惜的搖搖頭,又道:“三小姐不是說,侯府送來一些藥材?拿來瞧瞧,老夫且想想辦法。”歎氣,“如今虛不受補,再好的東西灌下去,要麼不管用,要麼急火相攻,恐怕適得其反……唉,隻能求老天保佑了。大人與小姐若看得開,老夫便試試。若看不開……”

聽這話音,竟是不成功便成仁,要司文郎兄妹準備後事了。

子周呆坐一陣,聲音發哽:“小曲,你把那些藥材都拿來,請譚先生過過目……先生且寬坐,容我們兄妹……商量商量……”說著站起身,看向子歸。▽思▽兔▽在▽線▽閱▽讀▽

——事已至此,哪怕再不願意,求外祖父也好,求寧府也好,進宮求遲妃娘娘也好,欠人情也好丟麵子也好彎脊梁也好軟膝蓋也好……大哥病成這樣,還有什麼拋不開放不下?

難道……真的要失去大哥了麼……雙胞胎再一次明明白白意識到:認回那麼多%e4%ba%b2戚,加起來也沒有這一個重要。

兩人正要去書房說話,尹貴忽然來報:“少爺,小姐,又有人來看大少爺。”雙手遞上燙金撒花名帖。

自從大哥生病,探望的人始終不絕。尹老板是日日%e4%ba%b2自登門,韓府和寧府隔天派人問候,席遠懷聽到消息就趕來探看,翰林院走得近的幾位來了不止一趟,就連寧三少都借著這個由頭光臨了一回。最近兩天,為了讓家裡清靜些,好一心一意照顧大哥,子周開始婉拒眾人。——這來的卻不知是誰?

接過名帖一看,臉色突變。伸手遞給子歸,捏起拳頭:“小歌、阿文,把小姐的弓箭和我的刀拿來,快!”

子歸搭眼一瞧,名帖上三行字。上首一列較小:“下官理方司內衛所巡檢郎傅楚卿再拜頓首。”中間一列稍大:“謹問忠毅伯銜蘭台令李大人諱免字子釋如意安康。”下首是簽名及年月日。紙張考究,字跡端正,居然十二分禮儀派頭。

前晚雙胞胎與諸忠仆夜捉飛賊,富貴二人點燈之後,馬上遵照囑咐遠遠躲開,沒看到帶傷逃跑的賊人真麵目,才會不明就裡送了名帖進來。

命其他人留在內院,子周子歸拎著兵器,單領了李文李章往大門走。

這姓傅的流氓,真正奸猾狡詐。光天化日堂皇上門,執帖投刺正式拜謁——他以為如此就奈何他不得麼?雙胞胎正當痛心焦慮之際,看到“傅楚卿”三字,悲憤交加,立誓要叫這惡賊有來無回。

謝氏兄妹受了李家十幾年溫柔敦厚聖門教育,骨子裡流的卻是%e4%ba%b2爹威武將軍沙場鐵血,又跟著顧長生學會了亂世求生的本事。乍看上去,侯府世家少爺小姐,一個文雅書生,一個弱質女流,與傅大人這種江湖出身草莽豪傑天壤之彆。然而,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是如何從彤城走到西京來的。

兩人對望一眼,點點頭。

子歸在場中站定。弓弦上隻有一支箭——靶子這麼近,要的是雷霆萬鈞,一擊必中。

子周提刀隱在門側。李文李章得到示意,一邊一個躲在門後,拔了閂子,突然同時使力,猛地向兩邊拉開。

傅楚卿聽見響動,剛要抬頭,頓覺淩厲殺氣撲麵而至。儘管做了種種假設,還是沒猜中對方大白天的不打招呼就敢殺人。彈指間一線銀光奔襲而來,嚇得立馬縮頭躬身,倏忽橫移三尺。白翎羽箭擦著頭皮閃電般過去,直釘入對麵人家磚牆上,嗡嗡作響。子歸這一箭竭儘全力含恨而發,虧得傅楚卿是真正實戰高手,臨場反應絕佳,才將將躲過一劫。心跳還沒緩過來,風聲過耳,刀芒已然到了麵前。

傅大人打敗過的對手,比這兄妹倆功夫好的多了去了。隻恨這一回連失先機,又投鼠忌器,兼之自己也不願聲張,沒帶幫手,偏偏對方以命相搏,竟至狼狽不堪。右邊肩膀上還纏著繃帶呢,隻得左手拔刀應付。眼看女孩子又搭上了一支箭,那箭簇跟長了眼睛似的隨著自己打轉,手上招架,嘴裡高聲叫道:“你們兩個,還想不想救你們大哥性命?知不知道跟我來的轎子裡是誰?太醫院正尹袁尚古大人!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