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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擲溫柔 阿堵 4202 字 2個月前

覺今日真正應了那句“顛倒生門入死門”。且不管如何顛倒,到了這個時候,心頭俱是一鬆。不約而同想:這年紀輕輕模樣標致的西戎二皇子,當真特彆……

長生兩條%e8%85%bf自顧自往前走,一步步仿佛踩在刀尖上。腦子裡來來回回就是五個字:“春風埋玉骨……春風埋玉骨……春風埋玉骨……”多少個日日夜夜用忙碌操勞壓下去的相思,一瞬間全部湧了上來。那不可名狀的恐懼擔憂,叫他害怕得渾身打顫,幾乎就要撲倒在地,痛哭失聲。

駐足立定。告訴自己:不能這樣。

他在等我,我不能這樣。

回首:陽光下幾樹李花如雲如荼,似飛似墜。染出天地純粹至美,繪出無窮爛漫生機。

心情漸漸平息下來。摸摸刀柄,有點鬱悶。

這下子,一個也不能殺了。雖然不殺更劃算,但是這“春風埋玉骨”,實在叫人心裡頭堵得慌哪!——真想殺幾個人去去火。站了一會兒,仰頭望望天:哼!“春風埋玉骨”是吧?老天爺,你若膽敢給我春風埋玉骨,看我不還你一個秋風掃落葉!哪怕,哪怕——死了埋了燒了化了……也得給我吐出來!

第二天午後,嶽錚、倪儉、莊令辰被押到皇子殿下臨時行邸。餓了差不多一天一夜,又在輾轉反側中等候發落,三個人都有點兒萎頓。正所謂“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當時一鼓作氣,熱血衝頂,英雄舉動也做了,豪言壯語也說了,腦袋掉了也就掉了。這般拖著打熬一番,免不了就要揣測思量。骨頭自然還是硬的,那股氣勢卻沒了。

尤其莊令辰,本來就不想死。皇子殿下臨走甩下一句“如此風流死法,也太便宜了你”,叫他很是惴惴。由此可知,自己那首詩,對方真是徹底聽懂了。但是,順耳不順耳呢?完全沒底啊。

長生麵前桌上擺著幾碟菜肴和四套碗筷。菜裡頭居然有熏肉風%e9%b8%a1,算是極難得的奢侈品了。倪儉忍不住就“咕咚”咽了口唾沫,被嶽錚橫一眼。知道他嫌自己丟人,心想:“你瞪我乾什麼?肚子餓了要吃飯,天經地義……”

“我有幾句話,跟三位說說。說完了,好踏實吃飯。不管三位作何決定,這頓飯都是要請的。”長生站在三人對麵,神情也平淡,語氣也平淡,好似萍水相逢,君子論交。三個聽眾被他感染,不由得放鬆下來。

“算起來,趙琚縮在蜀州,躲了差不多五年了。我大哥已經平定楚州,眼下正在封蘭關圍著。”

三個聽眾愣了一愣,才想起趙琚是何許人也。因為這名字雖然天下儘知,但誰也不曾有機會把它當成一個名字叫出來,故此頗為陌生。

“要說大夏國史上,朝廷曾數次偏安蜀州。少則幾年,多則幾十年,最後誰也沒守住。”長生一邊講,一邊很自然的就想起那個風采流動的身影,恍惚間似乎他就站在身後,正揚起嘴角笑嘻嘻的瞅著自己現炒現賣。

“你們以為——趙琚能撐幾年?”

看三人不說話,長生繼續道:“父皇登基已有一年半,中原日趨安穩,四邊指日寧靖。”略停一停,斬釘截鐵,“這天下,已經注定不可能再姓趙,改姓符了!”

嶽錚三人做了這麼長時間的俘虜,這個認知其實早已備下,隻不過心底裡始終不願接受,拒絕承認罷了。聽對方如此清晰明確講出來,腦中不論輕重,都挨了一錘子,呆在當場忘了反應。

“大夏國悠悠數千年,自古以來就是各族共存並立。往近了說,北方柔然一族曾入主中土六十餘年。鹹錫朝景平年間,奪嫡登位的皇子宋霈,其母出自室韋族。你們錦夏昭烈帝的生母,聽說也不是夏人……我以為,時至今日,這夷夏之分,內外之彆,非要追根究底,未免迂腐。……”

長生固然是翻炒某人的剩飯,然而聽在對麵三人耳朵裡,隻覺這西戎皇子淵博高深,不禁既驚且佩。

“……父皇自登基以來,習夏文,遵夏典,任夏臣,行夏製。戎夏一統,天下大同,指日可待。”說到這,長生加重語氣:“錦夏末日就在眼前,而我華榮帝國方興未艾,前途無量。你們三位,若是覺著那國恨家仇沒法放下,我也不勉強,吃了飯,就送三位上路。”

一笑:“上黃泉路。求仁得仁,想必無怨無悔。若是——”把三個聽眾掃視一遍,用承諾般的鄭重口%e5%90%bb慢慢道:“三位若是覺著,有為之身不可辜負,願意為天下早日太平儘一份心力,吃了飯,便請跟我上路。富貴功業,我符生沒法許給你們,但是我保證,你們會有博取它的機會。”

坐下來,拿起筷子:“我沒工夫在這裡多耽擱。所以,勞駕三位吃完飯務必給個答複。不必拘禮,請坐吧。”

嶽錚和莊令辰還站著沒動,倪儉左右看看,心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老實不客氣在長生對麵坐下,大大咧咧開吃。那兩人也餓得狠了,見皇子殿下不端架子,毫無派頭,乾脆也坐下來吃飯。

莊令辰吃著飯,腦子裡卻在不停的轉:“……想我漂泊浪蕩半生,一事無成,最後淪為階下囚、亡國奴——為什麼老天偏要這個時候,才給我機會呢?難道說,真的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我兩輪科舉皆不得中,孤家寡人,囊中如洗,做了俘虜沒法贖身,才趕上這麼一遭,遇上這麼個主兒……國恨家仇?家仇說不上,國恨倒是有——可錦夏朝也沒給我莊某人什麼好處啊……”

正自我說服呢,忽聽旁邊倪儉道:“殿、殿下。”

長生抬頭:“有話請講。”

“昨天……那時候,如果,如果小嶽不求情招供,你真的會連那八個人的腦袋一起砍了麼?”

“會。”

“啊?”倪儉吃驚。他跟嶽錚琢磨了半夜,越想越覺得對方在給自己二人下套。眼見這套已經拴上了脖子,隻怕非跟著走不可了,心裡終究不甘。他是個直性子,沒留神就問出了口。聽長生答得順溜,有點將信將疑。看看對方神色,又絕不像摻假的樣子,困惑了。

長生心裡覺著這直爽漢子挺可愛,和顏悅色的給他解釋:“你們兩個若不肯招,便是頑固不化,罪無可恕。你倆做下的這事兒,性質惡劣,影響重大。怎麼著也得同甲十人都砍了,才有殺一儆百的效果。”放下筷子,仿佛感歎一般,“雖說人才難得,但是求才納賢者,要的是為我所用。不能為我所用,死不足惜。”

莊令辰瞅瞅說話人和藹的表情,骨頭縫直冒涼氣。忍不住悄悄伸手摸摸脖子——要不是那姓嶽的求饒求得及時,這顆腦袋當真就搬家了。

那邊嶽錚也打個冷戰,偏偏倪儉這粗神經,兀自往下追問:“如果,如果我們投降,殿下豈不是……就沒法殺一儆百了?”

長生“哈”一聲,實在憋不住笑起來。輕輕拍著桌子,邊笑邊道:“倪大俠,你們肯投降,那是知錯能改棄暗投明。我符生肯放過你們,那是不計前嫌寬宏大量。傳出去就是一段佳話,哪裡還用得著殺一儆百?等著廣納賢才倒履相迎就行了……哈哈……”

聽在另外兩個人耳朵裡,隻覺年輕的皇子殿下笑得朝氣蓬勃,爽朗直率;笑得奸詐無比,誠懇萬分。

莊令辰忽然開口:“殿下就不怕——不怕引狼入室養虎為患麼?”

長生側頭看住他,臉上仍舊帶著笑意:“你要覺著自己是狼是虎——也不妨試試。”站起來,“好了,這飯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咱們準備動身上路?”

三人互相望望,莊令辰頭一個拜倒:“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嶽錚和倪儉略一猶豫,也跟著拜了下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永乾三年(天佑六年)四月,因青黃不接,糧草難濟,久攻不下,軍中積怨等原因,符定從封蘭關撤退。分出一半兵力留守楚州,帶著其他人回到順京。

軍中級彆較高的將領,基本都在京裡安了家,家眷也多數接了過來。符楊在京畿設立了三處大營,作為駐軍之所,計劃周圍再建一些村莊,用於安置軍屬。隻是前兩年災荒鬨得厲害,沒顧上,普通士兵的家屬基本都還留在枚裡。

西戎曆來全民皆兵:“家有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無眾寡儘簽為兵。”話是這麼說,到了戰場上,優勝劣汰,老弱病殘自然先死,剩下的全是真正精兵強將。所以符楊手中總兵力雖然不到二十萬,毫不誇張的講,足以當百萬之師。就人數而言,投降改編的夏人“忠勇軍”比西戎騎兵要多得多。但在戰鬥力和膽氣方麵,十個未必頂得了人家一個,也就協助守衛地方震懾平民,或者派去修築城池屯田種地。

平楚大軍回到京城,自有一番狂歡放縱。當年因為趙琚跑得快,銎陽守軍抵抗並不激烈,所以城市破壞不算嚴重。東南和中原屯田見效,饑荒的危機慢慢過去,這座千年古城,兩朝名都,正以驚人的速度恢複往日繁華。符定在楚州折騰了差不多三年,雖然最後以自己的全麵勝利而告終,心頭那股火始終沒撒儘。回到順京花花世界,心情立時好轉,一頭紮進去,孜孜不倦,樂此不疲。

六月到七月,正是收獲的季節。長生領著手下視察到豫州睢縣,停留兩天,等來了一個人。

“見過殿下。”秦夕進來的時候,身輕如葉,足下無塵。

站在長生後邊的倪儉不禁輕“咦”了一聲。他自己功夫雖然不算絕頂高手,但是當了好些年捕頭,眼光見識卻是一流。一望即知,來人一身頂級輕功,屬於打得過捉不住的飛賊典型。

長生點點頭:“一會兒你們再互相認識。秦夕先坐下,把正事說了。”

“是。”秦夕領命在下首坐了,道:“上月底,我終於在離商山中找到了馮祚衍將軍。他身邊隻跟著十幾個下屬,另有一些江湖人士護著,躲在山洞裡。”

“他怎麼搞得這麼慘?”長生記得馮祚衍挺神氣的樣子。

“被自己人暗算了。”

原來自天佑三年秋天西戎軍開始橫掃楚州,也曾有一些錦夏官員和地方守軍奮起抵抗。這些人失敗之後,其中一部分不甘就此做亡國奴,紛紛展開遊擊戰爭。由於符定瘋狂加大打擊力度,抗戎鬥爭日益殘酷,小股義軍漸漸沒了生存空間,隻得逃進山區投靠馮祚衍——馮將軍的隊伍一度壯大到十萬餘人。

隨著事業的發展,領導層的矛盾也浮出水麵。義軍將領,一部分來自官場,一部分來自江湖,共患難已經十分勉強,同享福簡直癡人說夢。馮將軍又一心要獨掌大權,協調不力,自然激起不滿情緒。義軍聲勢很快下落,被符定追得隻有四處逃竄的份兒。就在這時侯,幾個官方手下合夥政變,背後給了馮祚衍一刀子。

秦夕介紹完前情,道:“去年秋天,義軍因為急功近利,被大殿下打得慘敗。馮將軍收拾殘兵,躲在深山修整,誰知手下起了異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