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1 / 1)

聽君 賞飯罰餓 4397 字 2個月前

“沒事。”秋亦抬眼掃了眾人,強自忍了忍,“老毛病罷了,過幾日就會好。”

“嗯……”方簡不看好地搖搖頭,“不是說了讓你記得吃藥麼?看你這樣子,怕是又沒吃。”

“並不是什麼大病,犯不著吃藥。”秋亦雖是如此說,卻把碗筷擱置一邊,起身向白淩施禮,“伯父慢用,恕小侄不勝酒力,不能作陪了。”

“好好好。”白淩自瞧出他身體不適,也不強求,“賢侄養好生休息就是,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涉風,莫要和伯父客氣。”

他作揖淡道:“多謝。”

那桌前的白琴翻了個白眼,嘀咕道:“一個病秧子還逞什麼強。”

春風料峭,他已咳了快半月了,也不知多年前那毒下得有多重,落下這樣的病根子,聽君略有些擔憂地瞧著秋亦的背影,正回過頭想要喝湯,方簡忽然朝她笑道:

“雲小姑娘也跟著去看看吧,我這個徒弟太好麵子,我倒放心不下他。”

她本也正有此意,故而頷首點頭,依言起了身,向他行了一禮。

昔時見狀,也忙放下筷子。

“那我也……”

“誒——君師侄。”方簡突然打斷他,“你我也是有數載沒見了,今日既在這裡碰上,咱們師叔侄來好好敘敘舊嘛……”

昔時看了一眼聽君,繼而陪笑道:“難得師叔好雅興,師侄本該奉陪,隻不過……”

他話還沒說完,方簡就%e4%ba%b2%e4%ba%b2熱熱地坐了過來,拿了酒壺給他滿滿斟了一杯,笑容滿麵。

“來來來,喝一杯。也同我說說,你師父近來可又專研出何種高深武學了。”

……

第21章 【熊熊大火】

一路行至自己院中,秋亦聽得身後有腳步聲,雖知道是誰,卻也沒有停下步子,亦不曾回頭,直到將推門進去時,才回身過去。

聽君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幾丈之外的燈光照在她臉上,樹影斑駁,疏疏朗朗。

他神情裡看不出喜怒,隻在門口站定了,垂眸瞧著她。

“跟來作甚麼?不吃飯麼?”

聽君輕輕頷首,從懷裡捧出一瓶子勾了青花的藥瓶,臉上含笑。

——公子還是吃些藥為好,能好的快點。

不知何故,秋亦皺了眉,似乎心情不好,一甩袖子就背過身去。

“我不吃。”

他幾步走進房內,門卻沒有關,聽君思索著還是跟了上去。桌上的茶興許是出門前換的,眼下尚溫熱,她倒了一杯,又把藥丸騰了三粒出來,拿手絹仔細乘著攤在那旁邊。

秋亦轉頭時,仍見她站在一側,忽而有些不悅道:“我都說不吃了,你還折騰乾甚麼?”

亦不曉得他又是哪裡不快,聽君也不敢多問,隻訕訕收回手,抬眸看見那被衾尚未鋪好,她又俯身下去……

燭光照著她發間的銀釵晶瑩剔透,刺得秋亦不由彆開視線,待得要去拿茶來吃,卻不想袖擺將那杯子掃翻在地,茶水頓時浸透毯子。

聽君見狀,當即放下被衾,蹲身下去收拾,不料秋亦隻揮開她,自行拾了杯子。

冷聲道:“我用不著你伺候,出去。”

她微微一怔,一頭霧水地站起身來。

——我不是公子的丫頭麼,做這些……也是應該的。

秋亦聽罷,不禁冷笑道:

“姑娘如今出息了,我倒是不敢勞駕你來做這些。”

思來想去,也不知自己是因何將他得罪了,聽君咬了咬下%e5%94%87,仍舊解釋。

——公子如何待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儘,可是我一日也不曾忘記自己的身份,我是你的丫頭,斷斷不敢逾越。

秋亦看得冷哼:“我秋亦算什麼,也配讓你伺候?眼下是有人趕著搶著要給你送簪子送首飾,隻怕不是明日後日就該當人家少夫人了,我倒也要趁這時機多巴結巴結你才是。”

她這會子才想起頭上那釵沒有摘下來,剛剛路上隨著昔時同行,倒還忘了這個,聽君忙伸手要去拔,不想他又冷著聲笑道:

“取了作甚麼?這不是挺好看的麼?”

聽君拿了那釵在手,低頭看了看,又抬眼,雖平日是聽慣了他刻薄的話,但此時此刻心裡忽生出一絲悲涼來,她隻定定瞧著他,半晌沒有動作。

屋中窗戶並未關嚴實,絲絲涼風把桌上的燭火吹得搖擺不定,秋亦呆了一瞬,又轉身背對她,語氣中帶了些惱意:

“還不走麼,難不成要我%e4%ba%b2自趕你出去?”

聽君默默垂了頭,對著他身形輕輕欠了欠身,推門出去。

隨著“吱呀”一聲關門響,似乎屋內莫名冷了幾分,秋亦緩緩掃了眼桌上還擺放的藥丸,過了許久,他倒於手中,就著那已經涼透了的茶水喝了下去。

冷意順著咽喉滾入胃裡,寒氣迫人。

*

從秋亦房裡出來,外麵月色正濃,席上即便沒有吃飽,聽君卻再沒什麼胃口,沿著回廊一路走,府宅裡種的花木不及山莊裡的多,但現下卻都在冒著新枝,顏色翠綠,在夜裡格外奪目。

聽君正將往自己院裡行去,卻不想被人喚住。

她回頭一看,那杏花樹下,方簡微笑著朝她招手。

“小姑娘怎麼在這兒?”見她走來,方簡分明瞧得她臉上有淚痕,卻裝作沒看見,隻是笑道:“白家老爺設宴款待,那菜色這樣好,如何不回去多吃幾口,看你這瘦的。”

聽君莞爾一笑,搖頭。

——我不餓,倒是老人家你……不去陪白老爺喝酒麼?

方簡大笑著擺手道:“喝酒傷身啊,哪能一直喝。我老頭子一把年紀了,經不起折騰,讓那幾隻小娃娃陪他喝也好。”

說完,看著她沉默,便又問道:“讓你去看看我那大徒弟,他可好不好?瞧你這樣……是他欺負你了?”

聽君連忙搖頭。

——不是,是我自己惹他不快……

方簡看得一怔,繼而又展顏笑起來:“你這姑娘倒是好性子,有你這麼個丫頭在他身邊,我也放心些。”

他笑容漸漸沉下來,低頭卻歎了一聲:“其實少易從前脾氣沒這麼差,說來也都怪他家那幾個姊弟。”

聽君遲疑著抬起頭。

——是下毒的事?

方簡頷首淡淡笑道:“你也有所耳聞?”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啦。”他負手於身後,往前邁了幾步,“當時這孩子不過十一二歲,秋家老爺送到我這裡來的時候,看著比你還瘦小,像個七八歲的娃娃。臉色白得能嚇死人,我一瞧就知道他中過毒。”

聽君隻靜靜聽他說話,腦中浮現秋亦如今的模樣,驀地生出一絲憐憫來。

“皆因當年秋家夫人收買了一直照料他的那個老仆,在飲食之中下了毒,至此以後,他為人就敏[gǎn]許多,亦不喜與旁人%e4%ba%b2近。”方簡頓了半晌,又歎道:“他眼下雖說話不饒人,頂多也就嘴上說說,心裡頭卻是比誰都明白。誰真心待他好,他有數的很。所以你也莫要往心裡去。”

說到最後竟是寬慰自己的,聽君一時有些感動,又想想方才秋亦的反應,似乎也沒那麼難受了。

方簡拍著她肩膀,笑道:“我這徒弟以後可要麻煩小姑娘多多擔待了。”

聽君很是惶恐,忙低頭施禮。

——您這話嚴重了,我隻是一個小丫頭,哪裡能有擔待主子的道理。

方簡卻是不以為意地搖頭:“老頭子我是個江湖人,一輩子都在江湖上摸滾打爬,不知這大戶人家能有什麼規矩。但昨日一見你,我卻覺得很%e4%ba%b2切,想來丫鬟也罷,小姐也罷,終究都是人啊,這人心都是肉長的,有情有義便好,哪裡在乎會是什麼身份。”

她聽著這話,心中驀地一顫,似乎許多年來不曾有人說過這類似的言語。⑥思⑥兔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從一個小姐淪為一個丫頭。

她好久沒有回顧過這樣的往事了。

大約正是隔得太久,連她自己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是小姐,還是丫頭。

*

次日,天還未大亮,乾冷乾冷的,風也是一陣一陣,吹不停。

離花池不遠處有一偏僻屋舍,屋裡昏暗,油燈尚點著。那床邊搖籃裡正睡著一個嬰孩,瞧著不過半歲年紀,甚是小巧,一旁的嬤嬤伸手推了推籃子,因見他睡得正香,遂放下手裡的針線,拿了吃剩的殘羹拖著%e8%85%bf,慢慢往外走。

窗戶半掩著,微風輕拂,窗外的樹枝搖搖晃晃墜了半節下來,“哐當”一聲打翻了燈,火苗便順著針線一點點蔓延開。

半柱香時間後,老嬤嬤才行至垂花門,卻見那屋裡大火熊熊,她登時愣在當場,想衝進去救火,不料卻因右腳有傷,身子無法平衡,摔倒在地。

眼瞧得窗外冒出濃煙滾滾,她又急又慌,忙起身來,踉踉蹌蹌往外走。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救火啊!”

因得這屋舍太過偏僻,眼下又是清晨時候,四下裡尋不到一個人。她眼淚直落,正從那抄手遊廊處出來,前方卻見有一身形纖細之人站著,她忙上前一把將那人揪住。

“姑娘,快去叫人!西廂房裡走水了!”

聽君被她抓得胳膊生疼,正抬頭望西廂房看去,老嬤嬤含淚道:

“我%e8%85%bf上有傷沒法走遠,求求你,快些,我那小孫子還在屋裡……”

她猛然一愣,當即明白這事情的嚴重性,忙點了點頭就匆匆往來處跑。

眼下天邊才漸漸亮了些,白府雖然不大,可聽君也並不熟路。她今日起得太早,原是想順著遊廊隨便逛逛,沒料才走了不久便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快步從花園橫穿而過,卻不知走到了哪兒,自己辦法說話,自然不能大聲呼喊,可急的是此時周圍竟一個人也沒有!

聽君喘了口氣,剛抬眼,忽而見得白琴在那小石橋上慢悠悠散步,她未及多想便跑了過去。

白琴聽見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正轉過身,驀地看到聽君立在跟前,不禁唬了一跳。

“哇,你乾嘛啊!”一見是她,心裡就沒好氣。

聽君著急地指了指身後,而後又攤開手,五指微曲上向。

白琴看了半日,眉毛都快擰成了疙瘩:“你又想說什麼啊?彆跟我比劃這些,我可看不懂。”

知道她是秋亦的人,白琴自是不耐煩。

聽君見她不明其意,隻好拉住她,作勢就要帶她去西廂房。

白琴哪裡肯讓她碰,幾下把她手扳開,惱道:“作甚麼?!不想活了是不是!你要比劃,要發瘋,自個兒找那姓秋的去,本小姐才沒閒工夫陪你。”她言罷,一掌將她推開,氣哼哼地便朝花園儘頭走去。

聽君呆在原地,舉目望了望四周,天空蔚藍,樹木清晰,可她卻感到渾身無力。

為什麼……

為什麼說不出話。

明明隻有這麼幾個字,如何連一個聲也發不出來……

她狠狠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冷靜下來,定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