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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漢撕開封套,取出公文來看。那守備嚇得魂不附體,顫聲大叫:“這是呈給皇上的奏章,你……你膽敢撕毀公文,這……這……這不是造反了嗎?”那病漢看了公文,說道:“湖南巡撫請韃子皇帝加派援兵去打平西王,哼,就算派一百萬兵去,還不是……咳咳……還不是給平西王掃蕩得乾乾淨淨。”一麵說話,一麵將公文團成一團,捏入掌心,幾句話說完,攤開手掌一揚,無數紙片便如蝴蝶般隨風飛舞,四散飄揚。

天地會群雄見了這等內力,人人變色,均想:“聽他語氣,竟似是吳三桂手下的。”那守備掙紮著爬起,拔出腰刀,道:“你毀了公文,老子反正也活不成了,跟你拚了!”提刀躍前,猛力向病漢頭頂劈下。那病漢仍是坐著,右手伸出,在守備小腹上微微一推,似乎要他彆來滋擾。那守備舉起了刀的手臂忽然慢慢垂將下來,跟著身子軟倒,坐在地下,張大了口,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被打倒了的兵丁有的已爬起身來,站得遠遠地,有氣沒力的喝幾句,誰也不敢過來相救長官。

一名仆婦捧了一碗熱湯出來,輕輕放在病漢之前,說道:“少爺,請用參湯。”老翁、老婦二人對適才這一場大鬨便如全沒瞧見,毫不理會,隻是留神著兒子的神色。

齊樂給眾人一使眼色,高彥超便趕忙去付了飯錢,一行徑自出門。隻見那老婦端著參湯,輕輕吹去熱氣,將碗就到病漢嘴邊,喂他喝湯。

齊樂等走出鎮甸,徐天川道:“這人撕爛那武官的衣衫,功力這等厲害,當真……當真少見。”玄貞道人道:“他在那武官肚子上這麼一推,似乎稀鬆平常,可是要閃避擋格,卻真不容易。風兄弟,你說該當如何?”風際中道:“不該走近他身邊三尺。”群雄一想,都覺有理,對這一推,不論閃避還是擋格,至少在他三尺之外方能辦到,既已欺得這麼近,再也避不開、擋不住了。眾人明知這病漢是吳三桂一黨,但眼見他行凶傷人,竟然誰也不敢出手阻攔,雖然被害的是韃子軍官,終究不是眾人平素的俠義豪傑行徑,心有愧意,不免興致索然,談得一會,便均住口。

行出數裡,忽聽得背後馬蹄聲響,兩騎馬急馳而來。當地已是通向莊家大屋的小道,不能兩騎並行。群雄正沒好氣,雖聽蹄聲甚急,除了風際中和雙兒勒馬道旁之外,餘人誰也不肯讓道。轉眼間兩乘馬已馳到身後,群雄一齊回頭,隻見馬上乘者竟是那病漢的兩名男仆。一名仆人叫道:“我家少爺請各位等一等,有話向各位請問。”這句話雖非無禮,但目中無人之意卻再也明白不過。群雄一聽,儘皆有氣。玄貞道人喝道:“我們有事在身,沒功夫等。大家素不相識,有什麼好問?”那仆人道:“是我家少爺吩咐的,各位還是等一等的好,免得大家不便。”言語中更是充滿了威嚇。

錢老本道:“你家主人,是吳三桂手下的嗎?”那仆人道:“呸!我家主人何等身份,怎能是平西王的手下?”群雄均想:“他不說吳三桂而稱平西王,定是跟吳賊有些淵源。”便在此時,車輪聲響,一輛大車從來路馳至。那仆人道:“我家主人來了。”勒轉馬頭,迎了上去。群雄此時倘若縱馬便行,倒似是怕了那病漢,當下一齊駐馬等候。齊樂一人在旁暗中著急,可也無法。

大車馳到近處,一名仆婦駕車,另一名仆婦掀起車帷,隻見那病漢坐在正中,他父母坐在其後。那病漢向群雄瞪了一眼,問道:“你們為什麼點了這人的%e7%a9%b4道?”說著向吳之榮一指,又問:“你們是什麼人?要上哪裡去?”聲音尖銳,語氣十分倨傲。玄貞道人說道:“尊駕高姓大名?咱們素不相識,河水不犯井水,乾麼來多管閒事?”那病漢哼了一聲,說道:“憑你也還不配問我姓名。我剛才問的兩句話,你聽見了沒有?怎不回答?”玄貞怒道:“我不配問你姓名,你也不配問我們的事。吳三桂造反作亂,是個大大的奸賊,你口口聲聲稱他平西王,定是賊黨。我瞧尊駕已經病入膏肓,還是及早回家壽終正寢,免得受了風寒、傷風咳嗽,一命嗚呼。”唉呀!齊樂大叫糟糕!這可是那對神經病夫妻最忌諱的話!隻見天地會群雄哈哈大笑聲中,突然間人影晃動,啪的一聲,玄貞左頰已重重吃了記巴掌,跟著左脅中掌,摔下馬來。這兩下迅捷無倫,待他倒地,群雄才看清楚出手的原來竟是那老婦。她兩掌打倒了玄貞,雙足在地下一頓,身子飛起,倒退著回坐車中。

這一下場麵失控,群雄大嘩,齊向大車撲去。那病漢抓住趕車的仆婦背心,輕輕一提,已和她換了位子,將仆婦抓入車中,自己坐了車把式的座位。這時正好錢老本縱身雙掌擊落,那病漢左手一拳打出,和他雙掌相碰,竟是無聲無息。錢老本隻覺一股強勁之力湧到,身不由主的兩個筋鬥,倒翻出去,雙足著地後待要立定,突覺雙膝無力,便要跪倒,大駭之下,急忙用力後仰摔倒,才免了向敵人跪倒之辱。錢老本剛摔倒,風際中跟著撲至。那病漢又是一拳擊出。風際中不跟他拳力相迎,右掌中途變向,突然往他頸中斬落。那病漢“咦”的一聲,似覺對方武功了得,頗出意料之外,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向他掌心彈去。風際中立即收掌,右腳踏上騾背。高彥超和樊綱分向兩名男仆進攻。二仆縱馬退開,叫道:“讓少爺料理你們。”高樊二人均想和對方仆從動手,勝之不武,見二仆退開,正合心意,當即轉身,雙雙躍起,攻那病漢左側。突然那騾子長聲嘶叫,軟癱在地,帶動大車跟著側傾。原來風際中踏上騾背,足底暗運重力,一踹之下,騾子脊骨便斷。那病漢足不彈、身不起,在咳嗽聲中已然站在地下。車中老翁、老婦分彆提著一名仆婦從車中躍出。這三人行動似乎並不甚快,但都搶著先行離車,大車這才翻倒。錢老本和徐天川向老翁、老婦搶去。那老婦左手搖搖,右手向病漢一指,笑道:“你們過去,陪我孩兒玩玩。”言中之意,竟是要二人去挨她兒子的拳頭,好讓他高興高興。徐天川右拳向那老翁頭頂擊落,隻是見他年紀老邁,雖知他武功不弱,還是生怕一拳打死了他,喝道:“看拳!”手上也隻使了三成力。他自從失手打死白寒鬆,和沐王府鬨出不少糾紛後,已然深自戒惕。

那老翁伸手一把捏住了他拳頭。這老翁身材瘦小,手掌竟然奇大,捏住他拳頭後,說道:“到那邊玩去!”徐天川年紀雖比這老翁小得多,卻也已是個白發老頭,這老翁這句話,卻如是對頑童說話的語氣。徐天川右手用力回奪,左拳跟著擊出。這一招“青龍白虎”本是相輔相成的招式,左拳並非真的意在擊中對方,隻是要迫敵鬆手,但若對方不肯鬆手,這一拳便正中鼻梁。那老翁展臂一送,鬆開了手。徐天川隻覺一股渾厚之極的大力推動過來,再加上自己左拳正用力打出,右力向後,左力向前,登時身如陀螺急轉,一直向那病漢轉了過去。那病漢正和風際中、高彥超、樊綱、李力世四人相鬥,見徐天川轉到,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四人的拳腳正如疾風驟雨般向他身上招呼,他竟有餘裕拍手歡呼,跟著伸手一撥。徐天川忽然反了個方向,本是右轉,卻變成左轉,急速向那老翁旋將過去。那病漢笑道:“爹,好玩得很,你再把這陀螺旋過來!”玄貞奮力衝上。那病漢隨手一撥一推、一撥一推,竟將玄貞、高彥超、樊綱、李力世四人也都轉成了陀螺。隻風際中沒給帶動,但也已%e8%83%b8口氣血翻湧,急忙躍退三步,雙掌護身。五位天地會的豪傑都轉個不停,想運力凝住,卻說什麼也定不下來。哪一人轉的勢道稍緩,那病漢便搶過去一撥一推,旋轉的勢道登時又急了。這情景便如是孩童在桌上旋銅錢一般,五個銅錢在桌上急轉,直立不倒,哪一個轉得緩了,勢將傾倒,那孩童又用手指去轉上一轉。

齊樂隻瞧得目瞪口呆,驚駭不已。雙兒站在她身前,提心吊膽的護住了她。齊樂道:“快到莊家去。”拉了雙兒轉身便走。雙兒拉了吳之榮,跟在後麵。那病漢轉陀螺轉得興高采烈。一對老夫婦臉帶微笑,瞧著兒子。四名仆人拍手喝采,在旁為小主人助興。那病漢見風際中站穩馬步,左掌高,右掌低,擺成個“古鬆矯立勢”,當即欺身上前,伸手往他右肩撥去。風際中右足退了一步,側肩讓開,卻不敢出掌還手。那病漢怒道:“你這壞人,你不轉陀螺?”伸手又往他右肩撥去。風際中又再後退,不料左肩後突然一股大力推到,登時身不由主,在那病漢大笑聲中急速旋轉,待要使“千斤墜”定住身子,被那病漢在後腰用力一撥,又轉了起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吳之榮見那病漢和對頭為難,陡然間現出生機,當下一步一跌,行得幾步,假裝腳下一絆,摔倒在地。雙兒用力拉扯,他隻不肯起身。齊樂見狀大急,左手托住他下顎,使勁一捏,吳之榮便張開口來,齊樂拔出匕首,將他%e8%88%8c頭割去了大半截,吳之榮痛得暈了過去。雙兒隻道齊樂已將這奸賊殺死,叫道:“相公,快走!”兩人向前飛奔。

兩人奔不到一裡,便聽得身後馬蹄聲響,有人騎馬追來。齊樂向左首的亂石岡一指,兩人離開小路,奔入亂石堆中。那病漢和一名仆人騎馬追到,眼見得馬匹不能馳入亂石岡中,那仆人躍下馬來,叫道:“兩個小孩彆怕。我家少爺叫你們陪他玩,快回來。”齊樂更不答話,逃得更加快了。那仆人追入亂石堆,齊樂和雙兒腳下甚快,那仆人追趕不上。那病漢叫道:“捉迷藏麼?有趣,有趣!”下了馬背,咳嗽不停,從南抄將過來。

齊樂和雙兒轉身向東北角奔逃,反向那仆人奔去。那仆人撲過來要捉齊樂。齊樂使出九難所授的“神行百變”功夫,身子一側,那仆人便撲了個空。雙兒反手一掌,打向他後腰。那仆人見她小小年紀,毫沒放在心上,竟不招架,伸手去扭她右臂。雙兒左掌疾落,擦的一聲,已斬中他後腰。那仆人吃痛,“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便在這時,雙兒已抓住他右手手腕,反過來一扭,喀喇一響,扭斷了他手肘關節。那病漢“咦”的一聲,從一塊岩石跳到另一塊岩石,幾個起落,縱到雙兒身前,左手揮出,雙兒頭上帽子落地,滿頭青絲散了開來。那病漢笑道:“是個姑娘!”伸手抓住了她長發。雙兒“啊”的一聲大叫,一招“雙回龍”,雙肘後撞,那病漢笑道:“好!”左手自左而右一掠,抓住她兩隻手拳,反在背後,哈哈大笑。雙兒急得哭了出來,叫道:“相公,快逃,快逃!”那病漢伸指在她腰裡輕輕一戳,點了%e7%a9%b4道,笑道:“他逃不了的。”撇下雙兒,向齊樂追去,片刻間便已追近。齊樂在亂石中東竄西走,那病漢幾次要抓到了,都被她用“神行百變”逃開。那病漢笑道:“你捉迷藏的本事倒好啊。”齊樂內力不足,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