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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爾禮二人前往宣旨。眾大臣見皇帝撤藩之意早決,連上諭也都寫定了帶在身邊,都深悔先前給吳三桂說了好話。這時人人口風大改,說了許多吳三桂無中生有的罪狀,當真是大奸大惡,罪不可赦。康熙點點頭,說道:“吳三桂雖壞,也不至於如此。大家實事求是,小心辦事罷。”站起身來,向齊樂招招手,帶著她走到後殿。

齊樂跟在皇帝身後,來到禦花園中。康熙笑道:“小桂子,真有你的。若不是你拿了那袋珍珠寶貝出來,抖在地下,**的那些老家夥,還在給吳三桂說好話呢。”齊樂道:“其實皇上隻須說一聲‘還是撤藩的好’,大家還不是個個都說‘果然是撤藩的好’。隻不過要他們自己說出口來,比較有趣些。”康熙點點頭,說道:“老家夥們做事力求穩當,所想的也不能說全都錯了。不過這樣一來,吳三桂想幾時動手,就幾時乾,一切全由他來拿主意,於咱們可大大不利。咱們先撤他的藩,就可打亂了他的腳步。”齊樂道:“是啊,哪有老是讓吳三桂做莊之理?皇上也得擲幾把骰子啊。”康熙道:“這個比喻對了,不能老是讓他做莊。小桂子,咱們這把骰子是擲下去了,可是吳三桂這家夥當真挺不好鬥呀。他部下的大將士卒,都是身經百戰的厲害腳色。他一起兵造反,倘若普天下的漢人都響應他,那可糟了!”

齊樂說道:“皇上望安,普天下的漢人,沒一個喜歡吳三桂這家夥。他要造反,除了自己的%e4%ba%b2信之外,不會有什麼人捧他的場。”康熙點點頭,道:“我也想到了此節。前明桂王逃到緬甸,是吳三桂去捉了來殺的。吳三桂要造反,隻能說興漢反滿,卻不能說反清複明。”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問道:“前明崇禎皇帝,是哪一天死的?”齊樂搔了搔頭,囁嚅道:“這個……那時候我還沒出世,倒不……不大清楚。”康熙哈哈大笑,說道:“我這可問道於盲了。那時候我也沒出世。是了,到他忌辰那天,我派幾名%e4%ba%b2王貝勒,去崇禎陵上拜祭一番,好教天下百姓都感激我,心中痛恨吳三桂。”康熙踱了幾步,又微笑道,“這些時候來,你奉旨辦事,苦頭著實吃了不少。五台山、雲南、神龍島、遼東,最後連羅刹國也去了。我這次派你去個好地方,調劑,調劑。”齊樂道:“天下最好的地方,就是在這京城,皇上身邊。皇上,這話千真萬確,可不是拍馬%e5%b1%81。”康熙點頭道:“這是實情。我和你君臣投機,那也是緣份。我跟你是從小打架打出來的交情,與眾不同。我見到你,心裡也總很高興。小桂子,那半年中得不到你的消息,隻道你在大海中淹死了,我一直好生後悔,不該派你去冒險,著實傷心難過。”齊樂心下激動,道:“但……但願你做六十年皇帝,我就做六十年的官,咱君臣兩個有恩有義,有始有終。”康熙也道:“是,咱君臣兩個有恩有義,有始有終。”對臣子說到這樣的話,那是難得之極了,一來康熙年少,說話爽直,二來在他心裡,他和齊樂是總角之交,互相真誠。

康熙說道:“小桂子,這次我派你去揚州。”齊樂聽得“去揚州”三字,心中突的一跳,問道:“揚州?”康熙道:“你去揚州,這趟差使可易辦得緊了。我派你去造一座忠烈祠。”齊樂看向康熙,聽他續道,“清兵進關之後,在揚州、嘉定殺戮很慘,以致有什麼‘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話。想到這些事,我心中總是不安。”齊樂想起曆史書上看得的那些圖片,點點頭道:“當時的確殺得很慘啊。不過那時候你也沒出世,怪不到你頭上。”康熙道:“話是這麼說,不過是我祖宗的事,也就是我的事。當時有個史可法,你聽說過嗎?”齊樂道:“史大人死守揚州,那是一位大大的忠臣。聽說揚州的老人家說起他來,都是要流眼淚的;又據說揚州家家院子裡供了一個牌位,寫的是‘九紋龍史進之靈位’,初一月半,大夥兒都要向那牌位磕頭。聽人說,其實就是史可法,不過瞞著官府就是了。”康熙點了點頭道:“忠臣烈士,遺愛自在人心。原來百姓們供奉了九紋龍史進的靈位,焚香跪拜,其實是紀念史可法。……小桂子,你奉了我的上諭,到揚州去宣讀。我褒揚史可法儘忠報國,忠君愛民,是個大大的忠臣,大大的好漢。我們大清敬重忠臣義士,瞧不起反叛逆賊。我給史可法好好的起一座祠堂,把揚州當時守城殉難的忠臣將勇,都在祠堂裡供奉。再拿三十萬兩銀子去,撫恤救濟揚州、嘉定兩城的百姓。我再下旨,免這兩個地方三年錢糧。”

齊樂長長籲了口氣,說道:“皇上,你這番恩典可真太大了。我得向你真心誠意的磕幾個頭才行。”說著爬下地來,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康熙笑問:“你以前向我磕頭,不是真心誠意的麼?”齊樂微笑道:“有時是真心誠意,有時不過敷衍了事。”康熙哈哈一笑,也不以為忤,心想:“向我磕頭的那些人,一百個中,倒有九十九個是敷衍了事的,也隻有小桂子才說出口來。”齊樂道:“這座忠烈祠一起,大家知道做忠臣義士是好的,做反叛賊子是不好的。吳三桂要造反,那是反賊,老百姓就瞧他不起了。”康熙伸手在她肩頭重重一拍,笑道:“對!咱們須得大肆宣揚,忠心報主才是好人。天下的百姓哪一個肯做壞人?吳三桂不起兵便罷,若是起兵,也沒人跟從他。”頓了頓,康熙忽然道,“河南省王屋山,好像有吳三桂伏下的一支兵馬,是不是?”齊樂一怔,應道:“是啊。心想:“這件事你若不提,我倒忘了。”康熙道:“你這次去揚州,隨帶五千兵馬,去到河南濟源,突然出其不意,便將王屋山上的匪窟給剿了。吳三桂這一支伏兵離京師太近,是個心腹之患。怎麼剿滅王屋山土匪,你下去想想,過一兩天來回奏。”齊樂答應了退下,盤算半晌,突然之間,想起了一件事:那日她帶同施琅等人前赴天津,轉去塘沽出海,水師總兵黃甫對自己奉承周到,天津衛有一個大胡子武官,卻對自己皺眉扁嘴,一副瞧不起的模樣,一句馬%e5%b1%81也不肯拍。這大胡子不肯拍馬%e5%b1%81,想來一定有本事。當下有了主意,即到兵部尚書衙門去找尚書明珠,請他儘快將天津衛將一名大胡子軍官調來北京,這大胡子的軍階不高也不低,不是副將,就是參將。

明珠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這大胡子無名無姓,如何調法?但齊樂眼前是皇帝最得寵之人,莫說隻不過去天津調一個武官,就是再難十倍的題目出下來,也得想法子交差,當即含笑答應,%e4%ba%b2筆寫了一道六百裡加急文書給天津衛總兵,命他將麾下所有的大胡子軍官,一齊調來北京,赴部進見。

次日中午時分,齊樂剛吃完中飯,%e4%ba%b2兵來報,兵部尚書大人求見。齊樂迎出大門,隻見明珠身後跟著二十來個大胡子軍官,有的黑胡子,有的白胡子,有的花白胡子,個個塵沙被麵,大汗淋漓。明珠笑道:“齊爵爺,你吩咐調的人,兄弟給你找來了一批,請你挑選,不知哪一個合適。”齊樂忽然間見到這麼一大群大胡子軍官,一怔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說道:“尚書大人,我隻請你找一個大胡子,你辦事可真周到,一找就找了二十來個,哈哈,哈哈。”明珠笑道:“就怕傳錯了人,不中齊爵爺的意啊。”齊樂搔了搔頭,說道:“天津衛總兵麾下,原來有這麼許多個大胡子……”話未說完,人叢中突然有人暴雷也似的喝道:“大胡子便怎樣?你沒的拿人來開玩笑!”齊樂和明珠都吃了一驚,齊向那人瞧去,隻見他身材魁梧,站在眾軍官之中,比旁人都高了半個頭,滿臉怒色,一叢大胡子似乎一根根都翹了起來。

齊樂一怔,隨即喜道:“對了,對了,正是老兄,我便是要找你。”那大胡子怒道:“上次你來到天津,我言語中衝撞了你,早知你定要報複出氣。哼,我沒犯罪,要硬加我什麼罪名,隻怕也不容易。”明珠斥道:“你叫什麼名字?怎地在上官麵前如此無禮?”那大胡子適才到兵部衙門,已參見過明珠,他是該管的大上司,可也不敢胡亂頂撞,便躬身道:“回大人:卑職天津副將趙良棟。”明珠道:“這位齊都統官高爵尊,為人寬仁,是本部的好朋友,你怎地得罪他了?快快上前陪罪。”趙良棟心頭一口氣難下,悻悻然斜睨齊樂,心想:“你這%e4%b9%b3臭未乾的黃口小子,我為什麼向你陪罪?”齊樂笑道:“趙大哥莫怪,是兄弟得罪了你,該當兄弟向你陪罪。”轉過頭來,向著眾軍官說:“兄弟有一件要事,要跟趙副將商議,一時記不起他的尊姓大名,以致兵部大人邀了各位一齊到北京來,累得各位連夜趕路,實在對不起得很。”說著連連拱手,眾軍官忙即還禮。趙良棟見她言語謙和,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心頭火氣,也登時消了,便即向齊樂說道:“小將得罪。”躬身行禮。齊樂拱拱手,笑道:“不用客氣。”轉身向明珠道:“大人光臨,請到裡麵坐,兄弟敬酒道謝。天津衛的朋友們,也都請進去。”明珠有心要和她結納,欣然入內。齊樂大張筵席,請明珠坐了首席,請趙良棟坐次席,自己在主位相陪,其餘的天津武將另行坐了三桌。伯爵府的酒席自是十分豐盛。這次進京的天津眾武將,有的隻不過是個小小把總,隻因天生了一把大胡子,居然在伯爵府中與兵部尚書、伯爵大人一起喝酒聽戲,當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意外奇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趙良棟脾氣雖然倔強,為人卻也精細,見齊樂在席上不提商議何事,也不出言相詢,隻是聽著齊樂說些羅刹國的奇風異俗,心想:“小孩子胡說八道,那有男人女人在大庭廣眾之間摟抱了跳啊跳的,天下怎會有如此不識羞恥之事?”明珠喝了幾杯酒,聽了一出戲,便起身告辭。齊樂送出大門,回進大廳,陪著眾軍官看完了戲,吃飽了酒飯,這才請趙良棟到內書房詳談。

趙良棟見書架上擺滿了一套套書籍,不禁肅然起敬:“這小孩兒年紀雖小,學問倒是好的,這可比我們粗胚高明了。”齊樂見他眼望書籍,笑道:“趙大哥,不瞞你說,這些書本子都是拿來擺樣子的。兄弟雖識得幾個字,但總看不進去。”趙良棟哈哈大笑,心頭又是一鬆,覺得這小都統性子倒很直爽,不搭架子,說道:“齊大人,卑職先前言語冒犯,你彆見怪。”齊樂笑道:“見什麼怪啊。你我不妨兄弟相稱,你年紀大,我叫你趙大哥,你就叫我齊兄弟。”趙良棟忙站起來請安,說道:“都統大人可彆說這等話,那太也折殺小人了。”齊樂笑道:“請坐,請坐。我不過運氣好,碰巧做了幾件讓皇上稱心滿意的事,你還道我真有什麼本事麼?我做這個官,實在慚愧得緊,哪及得上趙大哥一刀一槍,功勞苦勞,完全是憑真本事來的。”趙良棟聽得心頭大悅,說道:“齊大人,我是粗人,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