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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在桌上輕輕拍道:“我天地會中也並非無女子,定當如此!尹兄弟後繼有人,青木堂有主兒了。”齊樂見他神色歡愉,似是解開了心中一件極為難的事,也不禁代他高興。

陳近南負著雙手,在室內走來走去,自言自語:“我天地會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前人從所未行的事。萬事開創在我,駭人聽聞,物議沸然,又何足論?”他文縐縐的說話,齊樂隻覺好玩。又聽陳近南忽然道:“那海大富教你的武功,不論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你試演給我瞧瞧。” 眼見無可推托,齊樂說道:“是他教的,可不關我事,如果太可笑,你罵他好了。”陳近南微笑道:“放手練好了,不用擔心!”

齊樂於是拉開架式,將海大富所教的小半套“大慈大悲千葉手”使了一遍,其中有些忘了,有些也還記得。陳近南凝神觀看,待齊樂使完後,點了點頭,道:“從你出手中看來,似乎你還學過少林寺的一些擒拿手,是不是?”“隻學過一些,是用來和小皇帝打架的。”於是將“大擒拿手”中一些招式也演了一遍。陳近南微微而笑,說道:“不錯!”齊樂道:“我早知你見了要笑。”陳近南微笑道:“不是笑你!我見了心中喜歡,覺得你記性、悟性都不錯,是個可造之材。那一招‘白馬翻蹄’,海大富故意教錯了,但你轉到‘鯉魚托鰓’之時,能自行略加變化,並不拘泥於死招,那好得很!”

齊樂靈機一動,尋思:“陳近南的武功似乎比海大富又高得多,不說教不教武功,隻要他能給我解了之前海大富給我下的毒就可以了!”斜頭向他瞧去,便在這時,陳近南緩緩的道:“你可知我們天地會是乾什麼的?”齊樂道:“天地會反清複明,幫漢人,殺韃子。”陳近南點頭道:“正是!你願不願意入我天地會做兄弟?”

齊樂好半天沒回答,忽然道:“我中過海大富的毒,至今未解。”陳近南看向她,示意她說下去。“若是我不入天地會,你是否還願意替我解毒?”聞言,陳近南愣了一愣,道:“竟有此事。你於我天地會有大功勞,無論你是否入會,我都可替你化去身上所中之毒。”“好,有你這句便夠了。”齊樂見天地會眾大多如一盤散沙,加上無論是曆史上也好,小說中也好,反清複明也都是悲劇一樁,她並不想攪和進去。隻是她自己也不知為何,忽然道:“你現在便幫我解毒如何?”陳近南竟無半分考慮,道:“好。”言出必行,馬上便出手解了齊樂剩下的餘毒。解完毒齊樂坐在地上不起,也不看向陳近南,道:“你可知天地會如今看上去形勢大好,但內裡卻如一盤散沙?”這話說得陳近南變了變臉色,過得半晌道:“此話怎講?”“……”齊樂心中也是矛盾,其實雖說陳近南的一些行為齊樂不是那麼喜歡,可她其實還是有幾分尊敬他的。猶豫再三,齊樂將在尹香主堂前發生之事儘都告訴了陳近南,隻聽得陳近南臉色也是難看。最後齊樂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不否認天地會所為是反清複明。可跟先生你這般,出於民族大義而為者又有幾人?”齊樂話未說完,隻見陳近南木著臉左手一探,擦的一聲響,將桌子角兒抓了一塊下來。齊樂見狀,便看著陳近南,不再言語。良久,陳近南才歎道:“永華失態了,請繼續罷。”齊樂點點頭,接著說道:“權力使人腐化,特彆是對心誌不堅之人。下麵的人尚且如此,上麵掌大權之人……”見陳近南手中發力,先前抓下的桌子角已成木屑紛紛而下,齊樂自然噤了聲,點到即止。看陳近南的臉色,怕是已想到鄭家那邊的王位之爭。

“唉。”人生嘛,一生中可能總要瘋狂幾次吧。齊樂長歎一聲,道:“加我入會罷。”聞言,陳近南愣了愣,囁嚅道:“聽你方才所言,我原道你不會入會……”齊樂笑了笑,道:“我不入會,你又怎讓我當那青木堂香主。”“原來你已知我心中所想。”“我還知道你看上的是我在宮中身份,是也不是?”“……本是如此。但現下卻是因為你的確是個人才。”“好,真人麵前不說假話。我不介意你們是否利用我的身份。我既入會,自然會為天地會效力,隻是我有話要說在前麵。”說著齊樂看向陳近南,陳近南頷首,道:“但說無妨。”“我不會對康熙動手,你們也不能逼我加害於他。”陳近南思慮片刻,道:“不知是何理由?”聰明人就是好打交道,齊樂豎起三指道:“其一,皇室子弟眾多,除了一個康熙,後麵陸續有來,殺康熙,沒有意義。其二,說句你不喜的話。明也好,清也罷,天下百姓,皆是無辜。咱們有心反清複明,自也有人隻求生存,不在乎明清。現下康熙輕徭薄役,有心善待天下百姓,若換上個更糟的,受罪的還是百姓。”果真這話說完,陳近南似有絲絲不快,但也沒做辯駁,又聽齊樂說的是“咱們”,自是已將自己看成自己這邊一夥,這點卻是有些高興,便不再糾結,示意齊樂說完最後一條。“最後這第三……倒是我出於私心。我與他私交甚好,要說視他如弟弟也不為過,是以我不忍,也不願。”“……好。”陳近南權衡後算是與齊樂達成了私下協議。

齊樂入會這事算是定下了,陳近南大為高興,催著齊樂一起出去與眾位弟兄說。見陳近南真誠待己,齊樂忍不住道:“陳先生,你功高震主……我確有幾分敬佩於你,不願見你有不測……”聽罷陳近南身上明顯一顫,默不作聲。半晌後,轉身向齊樂凝視片刻,道:“你願不願拜我為師?”齊樂也凝視了陳近南片刻,笑了笑,拜倒在地,口稱:“師傅!”陳近南這次不再相扶,由她磕了三個頭,道:“夠了!”。

陳近南道:“我姓陳,名近南。這‘陳近南’三字,是江湖上所用。你今日既拜我為師,須得知道為師的真名。我真名叫作陳永華,永遠的永,中華之華。”說到自己真名時,壓低了聲音。人如其名,齊樂點點頭,道:“徒弟牢記心中,不敢泄漏。”陳近南又向她端詳半晌,緩緩說道:“你是我的第四個徒兒,說不定便是我的關門北子,天地會事務繁重,我沒功夫再收弟子。你的三個師兄,兩個在韃子交戰陣亡,一個死於國姓爺光複台灣之役,都是為國捐軀的大好男兒……”絮絮叨叨又說教不少,方才攜了齊樂去到大廳。

大廳上本來坐著二十來人,一見總舵主進來,登時肅立。陳近南點了點頭,走到上首的第二張椅上坐下。齊樂見居中中張椅子空著,在師傅之上還空著一張椅子,心下了然,那張應當是留給鄭王府的。

陳近南道:“眾位兄弟,昔日我有一小徒,性子頑劣,不服管教,我曾將她逐出門牆。而今她已知悔改過,今日我將她重新收回門下。”向齊樂一指,道:“就是她!”先前齊樂作怪,說自己是陳近南弟子,現下陳近南順勢替她圓了回來,也算是賣她個人情。

眾人一齊上前,抱拳躬身,說道:“恭喜總舵主。”又向齊樂拱手,紛紛道喜。各人臉色有的顯得十分歡喜,有的則大為詫異,有的則似乎不敢相信。

陳近南吩咐齊樂:“見過了眾位伯伯、叔叔。”齊樂向眾人躬身見禮。一共引見了九堂的香主,以後引見的便是位份和職司較次的人。那九堂香主都還了半禮。連稱:“不敢,小兄弟請起。”陳近南待齊樂和眾人相見已畢,說道:“眾位兄弟,這次小徒重回山牆後,想要她入我天地會。”眾人齊聲道:“那再好也沒有了。”

蓮花堂香主蔡德忠是個白發白須的老者,說道:“自來名師必出高徒。總舵主的弟子,必是一位智勇兼全的小俠,在我會中,必將建立大功。”家後堂香主馬超興又矮又胖,笑容可掬,說道:“今日和齊家小兄弟相見,也沒什麼見麵禮。姓馬的向來就會精打細算,這樣罷,這和蔡香主二個,便做了小兄弟入會的接引人,就算是見麵禮了。蔡兄以為如何?”蔡德忠哈哈大笑,說道:“老馬打的算盤,不用說,定然是響的。這一份不用花錢的見麵禮,算我一個。”$$思$$兔$$網$$

眾人嘻笑聲中,陳近南道:“兩位伯伯天大的麵子,當你的接引人,快謝過了。”齊樂不明白接引人是什麼,為何陳近南便不算接引人。但也不以為意,聽陳近南的吩咐上前磕頭道謝。陳近南道:“本會的規矩,入會兄弟的言行好歹,和接引人有很大乾係。我這小徒是很機警的,就怕她靈活過了頭,做事不守規矩。蔡馬二位香主既做她接引人,以後也得幫我擔些乾係,如見到她有什麼行止不端,立即出手管教,千萬不可客氣。”齊樂聽到這,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但細想想,估計那兩人也不敢真管,隻得撇撇嘴作罷。蔡德忠道:“總舵主太謙了。總舵主門下,豈有不端之士?”馬超興笑道:“管教是不敢當的。小兄弟年紀小,若有什麼事不明白,大家是自己兄弟,自然是開誠布公,知無不儘。”陳近南點頭道:“我這裡先多謝了。”齊樂看著眉開眼笑,心道:“果真隻是場麵話。”

隻聽陳近南道:“李兄弟,便請你去安排香堂,咱們今日開香堂,讓齊樂入會。”李力世答應了出去安排。陳近南又道:“照往日規矩,有人要入本會,經人接引之後,須得查察身世和為人,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兩年,查明無誤,方得開香堂入會。但齊樂在清宮之中擔任職司,是韃子小皇帝身邊十分%e4%ba%b2近之人,於本會辦事大有方便,咱們隻得從權。可不是我為了自己弟子而特彆破例。”眾人都道:“弟兄們都理會得。”洪順堂香主方大洪身材魁梧,一把黑須又長又亮,郎聲說道:“咱們能有這麼一位%e4%ba%b2信兄弟,在韃子皇帝身邊辦事,當真上天賜福,合該韃子氣數將儘,我大明江山興複有望。這叫做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哪一個不明白總舵主的用心?”“天真!”齊樂聽著,隻是在一旁暗自撇嘴。

蔡德忠當下將天地會的曆史和規矩簡略給齊樂說知,說道:“本會的創始祖師,便是國姓爺,原姓鄭,大名上成下功。當初國姓爺率領義師,進攻江南,圍困江寧,功敗垂成,在退回台灣之前,接納總舵主的創議,設立了這個天地會。那時咱們的總舵主,便是國姓爺的軍師。我和方兄弟、馬兄弟、胡兄弟、李兄弟,以及青木堂的尹香主等等,都是國姓爺軍中校尉士卒。”

鄭成功在江浙閩粵一帶聲名極響,他於康熙元年去世,其時逝世未久,人人提到他時,語氣之間還是十分恭敬。蔡德忠又道:“咱們大軍留在江南的甚多,無法都退回台灣,有些退到廈門,那也隻是一小部分,因此總舵主奉國姓爺之命,留在中土,成立天地會,聯絡國姓爺的舊部。凡是曾隨國姓爺攻打江浙的兵將,自然都成為會中兄弟,不必由人接引,也不須察看。但若外人要入會,就得查察明白,以防有奸細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