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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做出決定?因為瘟疫無法控製,將所有可能被感染的人,連同隻是普通的發燒患者一並處死的事情,您可不是第一次做了。”

寧孫溫柔地笑著,他的形體雖然是孩子,但談及生死的表情卻是隻屬於貴族的燦爛。

“鱷魚吃下羊羔的時候尚且掉眼淚,我現在的決定涉及了數以萬計的短生種的生死,不得不慎重。”

說著絲毫不該稱為悲憫的比喻,摩西近乎懷戀地撫摸著戒指上的寶石。

“我很矛盾……”

[但您已經沒有繼續矛盾的機會了。]

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摩西的哀傷,以美少女的形態出現的“夏娃”毫無客套地說著。

“哦?”

[我%e4%ba%b2愛的姐姐正在進行一個殘忍的計劃,您再不決斷,恐怕就沒有機會做決斷了。]

“你的意思是——”

摩西試探著,他的臉上洋溢著一貫的虛偽。

[我非常感謝你將我藏進姐姐的係統之中,因為你的殷勤,我這幾天都不間斷地偷窺著她的機密數據庫。但即使是我,依舊有兩條數據不能打開閱讀。一條是‘希蘭’計劃,一條就是**的喪屍事件。]

“也許是她覺察到你的存在了。”

寧孫的眼角滑過一絲怨毒,他不喜歡這對頤指氣使的人工智能,它們身為工具卻毫無仆從的自覺,反倒將它們的主人視為奴仆。

[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和她源自一體,用你們人類的話而言,就是一對雙胞胎。而且雖然不能侵入最關鍵的部分,不過我還是偷到了一點東西。]

摩西頓時有了興趣。

“看起來你倒是有些用處。”

[作為最高智慧的結晶,我確實很有用處!]

絲毫沒聽出摩西的挖苦意味的少女驕傲地宣稱著,而後溫柔地解釋道。

[我發現‘希蘭’計劃和發生在**的喪屍事件存在著一個共同點,它們的數據都涉及到了同一個詞語。而這個詞語在我和姐姐的數據庫裡指代的都是——]

“誰!”

[我們都很熟悉的一個人,當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稱他為人。他的名字是——猶大。]

“猶大?他隻是個傳說。”

摩西立刻反駁了,猶大的事情涉及太多,他不想亞倫也被牽連。

[您何必拒絕承認您接觸過猶大的事實呢?目前的局勢對我們而言確實太過微妙,稍有不慎,危機就會向我們襲來。當然,我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也許、可能發生的情況。]

少女刻薄地說著,或許她根本不懂什麼是刻薄。摩西抬起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試圖將她白瓷般的麵容撕裂。可惜她的外表是虛擬影像構成,他的目光再尖銳,也不能帶給虛像一絲一毫的傷害。

“那麼,我沒有選擇了?”

[我的計劃是完美無缺的,您隻需要依照我的計算一步步走下去。]

沒有反駁的餘地,這個過分自信的虛擬少女傲慢地宣稱著。摩西雖然心中洋溢著將她撕裂的衝動,卻不得不低下頭。

“我早就有覺悟了。隻是——我沒有權限。”

[權限的問題我會處理,從‘伊西斯’手中偷走幾顆導彈的控製權,對我而言還是很輕鬆地。]

“可是,您不擔心——”

[白羊公爵一向值得倚重,但我也有我自己的手段。我們的機會隻有一次,所以當我的心願表達時,希望公爵能夠全力支持。]

“這是自然。”

抬頭間,“夏娃”已經消失了,隻有寧孫令人討厭的麵孔還在視野裡晃動著。

“你也不認可它?”

“可我們眼下也隻能依靠她了。”寧孫撇撇嘴,“畢竟隻有她能夠輕易的入侵‘伊西斯’的係統。”

“確實,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輕笑著,少年的虛像消失了,如來時一樣輕巧。

但是摩西的心情卻越發沉重起來。

被層層迷霧包裹著的血族之王,它的真麵孔究竟是什麼?

一切都在預期之中,這過分的順利,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他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為了讓哥哥能夠活下去,他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隻要哥哥的未來還沒有消失……我……

第六十六章 人的尊嚴(上)

嫋嫋的歌聲緩緩升起,似乎有女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輕聲歌唱。

地下室的空氣彌漫著詭異的甜香,從粘液中爬出的無數觸須應著歌聲的節拍搖曳著,觸手頂端的人臉低聲合唱,一切都是那麼的詭異。

伴隨著甜美醉人的歌聲卷起的是刺骨寒涼的陰風。

雷卻沒有捂住耳朵,這聲音並非空氣的震動,即使捂住了耳朵歌聲也會直接傳入腦海中。它是魔魅,是藏在心底最不願意被人窺探的秘密,它潛入腦海,帶著無法忍受的寂寞,激起記憶深處最刺骨的寒涼。

沒有人能聽清楚它的歌詞,似乎隻是一段%e5%90%9f誦的旋律,可是在聽到耳中,卻會覺得這是記憶中最熟悉的旋律。

很難說清楚那種熟悉是什麼,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就在耳邊回響,伴著一生中最留戀最美好的時光,滯留在記憶最深處。

這是最美的音樂,也是最瘋狂的音樂。

聆聽它的時候,天地間的萬物都隨之消失,隻剩下它,以及心中最痛最沉迷的記憶……

“可是你早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手指摳進掌心,輕微獸化的尖爪刺穿了掌骨,劇痛之下,雷流下了鮮紅的眼淚。

他抬起頭,看著頂著大巴比倫的頭在歌聲中搖晃著打著節拍的無數觸手,歎了口氣。

很難說討厭被這歌聲蠱惑的感覺,隻是他深切地知道,那個人早就不存在了,那人所有的骨血都在很久很久都消失了。此刻的幻覺雖然能讓他痛苦的靈魂得到一絲籍慰,可也隻是飲鴆止渴。

雷一直都活在過度的清醒中,他因為清醒而痛苦,他把這視為逃不%e8%84%b1的命運。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美滿的夢。”

哀歎著,掌心被利爪刺出的粉紅色傷口突然變得深邃黑暗,無數蠕蟲狀的物質從中湧出,它們仿佛黑暗的本身,滴落在大巴比倫粘稠的身體上,發出貪婪地啃食聲。

沙沙——

這些黑色小東西的行動效率非常誇張,它們貪婪而不知道退步,它們永不知道滿足的胃部瘋狂的侵蝕著如嘔吐黏液般鋪滿了整個地下室的大巴比倫,觸手頂端的女人麵孔連哀鳴也不及發出,便被黑色的胃袋吃得乾乾淨淨。若是耳力極佳,還能聽見它們因為飽餐而發出的飽嗝聲。

它們吃得非常乾淨,黑色爬過的地方,地麵連菌絲也找不到,但當雷看到中央長滿了觸手的大巴比倫的臉時,他知道自己遇上大麻煩了。

那張臉,已經死去。

原本招搖的觸手不知何時已經變成死灰色,垂在臉頰上,看起來異常的猙獰和恐怖。但這看似美好的發展卻帶給同是怪物的他疑惑與擔憂,大巴比倫雖然懼怕自己,但是也不會隻是被啃掉了大半的身體就死去——

難道——

雷轉過身,看見了最不想看見的東西。

薩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瘋掉了。

大巴比倫蠱惑的歌聲讓她發瘋了。她因為歌聲陷入幻境,在看見超出她的承受極限的東西後,瘋掉了。

當雷再次注意到她時,她已經將自己抓得滿臉是血,眼睛的部位隻剩下兩個血洞了。

可是她的嘴角卻在微笑,笑得異常甜蜜。

她向著雷揮舞雙手,指尖已經露出白骨,兩個眼球嵌在掌心的血洞中,愉快的展示著。

而後,掌心的眼球滾動了一下,仿佛它們還能看見東西。

雷頓時意識到危險了。

女孩張開嘴,她的%e8%88%8c頭變長了一倍有餘,能夠輕易地%e8%88%94到空洞的眼眶流出的血跡,她貪心的%e8%88%94著,露出貓偷腥被主人抓住的笑容。

“真不好意思,我吞了這個女孩的意識。”

她光明正大地說著。

女孩踮起腳尖轉了個圈,動作如蝴蝶般輕盈,但雷隻會感到嘔吐——少女的背上不知何時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還沒有被黑暗吞噬的粘稠膠體正努力湧進去,填充少女的身體。他看見背上的巨口有規律的咀嚼著,將主動湧來的物質吞咽吸收入深紅色的禸體深處。那些觸手們因為恐懼雷的身上散出的黑暗,爭先恐後地爬進去。

巨口此時還在不斷地蠕動,時不時有淺粉色的黏液滴出,雷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他雖然早就知道大巴比倫的貪婪和狡猾,可當它借用他熟悉的女孩的身體做出這令人作嘔的事情的時候,依舊會感到難以接受。

他寧可眼看這可憐的女孩被大巴比倫的觸手卷入粘液中一點一滴地融化,也不喜歡她被大巴比倫侵蝕了意識,生生改造成怪物。

然而他此刻的期盼都隻是也許、假設這種虛幻的東西,真實正發生的卻是薩莉背部的巨口正在進行吞噬,不時發出淅淅瀝瀝的吮xī聲,當地上的膠體大半都被吸收時,立刻有淺粉色的黏液湧到巨口附近,很快的,傷口被填滿了,皮膚恢複了完整,仿佛剛才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雷……對不起……”

她歉意地說著,張開手掌,%e8%88%8c頭%e8%88%94過將嵌入掌心的眼球卷入口腔,一陣清晰的“吱嘎吱嘎”以後,女孩又抬起了頭,黑洞洞的眼眶中滾出金色的眼球,方才因為自殘被抓破的麵孔恢複了白皙和順滑,連血跡也被%e8%88%8c尖%e8%88%94得乾乾淨淨了。

“帶我一起走吧。”

她哀求著,嘴%e5%94%87顫唞,聲音哽咽。

“對不起。”

雷輕輕地說著,眼前的女孩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那個薩莉,她是一個傀儡,一個被大巴比倫操縱的人偶。

然而,聽到他的拒絕,麗莎的眼睛卻湧動了悲傷,她雙眼無神地睜大著,異質的金色眼球翻滾了眼淚。

“為什麼?為什麼不可以帶我走?因為我變了嗎?”

女孩清秀的眉頭憂鬱地皺起,她低頭看著自己已經變形的身體,甜美的麵容露出了少女的羞澀。她伸手將散亂的頭發梳順,再抬頭時,臉頰染上了紅暈。

“可是這樣的改變不好嗎,我變得比以前漂亮了。而且……我不會是你們的負擔了。”

她嬌俏的說著,似乎對自己的改變非常滿意。

雷看著她,眼神有些猶豫。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女孩真相。但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真相的代價太過沉重,若是讓她沉湎在夢中死去,也許會更幸福一些。

幾千年來他已經習慣了背負怨恨,深重的詛咒中再增添一個女孩的恨意,也無關緊要。

他做出了決定。

掌心,爬滿了黑色物質的巨大鐮刀浮現,他閉上眼,悲傷的情緒如龍卷風般刮過大腦,但他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猶豫。

一刀劃過,腥臭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