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回來吃飯!”
樓下的雪白花花映亮了黑夜,腳步踩在上麵,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仍有飄然的雪花落下來,黏在身上,帽子上。也有一群大人孩子在樓下玩雪,小區裡竟是難得一見的熱鬨。
譚思古選了個地方就準備揮舞著鏟子堆雪人,沈灼負責團雪球,結果他們還沒開始,就有一群孩子圍上來,嘻嘻鬨鬨著要幫忙堆個大雪人,卻在堆得過程中玩起了打雪仗。
這下好了,雪人沒堆成,沈灼身上挨了不少雪球,譚思古也乾脆放下鏟子,在後麵護著她,玩得差不多的時候,沈灼兜裡的電話響起來了。
沈灼大口呼出一口熱氣,避開戰場,費力摘下手套,拿出手機——是諸躍然打來的。
她接起來,喂了一聲,那邊人說了幾句話,她看了眼身後,說:“行,我過去確認一下更好……我跟譚思古說一聲就過去……”
掛了電話,她把手機重新塞回兜裡,譚思古已經過來。
沈灼吸著鼻子說:“諸躍然打來的,剛剛把新一批畫送到畫廊,讓我過去確認一下是不是之前認的那批。”
“這麼晚了?”
“嗯,本來下午到的,下雪了路上堵車,就晚了,明天賣家來看,我得過去先確認好。”
彆的工作可以找人替,這件事卻必須沈灼%e4%ba%b2自來,一個走眼,就是一場災難。
他們回去後,沈灼飯也沒吃,收拾收拾就要往畫廊去。
譚思古跟著她:“我送你。”
沈灼本想說叫老章就行,想了想,隻是笑了一下,就和他一起出門。
大雪天路上濕滑,過了下班高峰期,還是有些堵。
到畫廊時已經八點了,天黑得透。
大廳裡來過人,腳下濕滑,踩了一排又一排腳印,沈灼看著微微蹙眉,諸躍然也看到了,這會兒卻沒功夫顧及這個。
她急忙上前,先跟譚思古打了聲招呼,“譚先生,你也來了?真是麻煩你們了!”
這位是她丈夫的上司,不管為了誰,都得討好。諸躍然就是這麼勢利又可愛的女人!
譚思古淡然道:“不麻煩,出來活動一下。”
他說著,目光稍稍移到後麵一些。沈灼這才也看到了諸躍然後麵的任世語。
諸躍然說:“剛剛畫到,一批工人來回走,還要看著做除潮工作,世語就沒回去,陪著我到這個點兒。”
她招手讓任世語過來,隨意介紹,“這就是譚先生。”
沈灼道:“她就是我之前說過的,見過你去她們學校做演講的姑娘,叫任世語。”
譚思古詫異了一下,雙手插兜,向任世語點點頭,算是認識了,任世語靦腆一笑,卻仍是那樣的落落大方,絲毫不失禮節。
這邊說著,沈灼就被諸躍然拉去了倉庫。
屋裡放了幾個電暖氣片,暖烘烘的,油味比平時更濃重些。
那幾幅剛剛帶過來的油畫正依次放開,沈灼過去看了幾眼,搖搖頭說:“真會考驗我,大晚上眼睛都要被用瞎了。”
諸躍然哈哈一笑,拍著她的後背,討好道:“這不是因為需要你麼?這活兒不重,但彆人乾不來!”
沈灼對她扯扯嘴角,就聽身後譚思古不輕不重地打了個噴嚏。
卻是任世語細心,溫聲道:“譚先生,不然您到前廳等沈小姐吧……這裡剛放了暖氣片,味道重……”
沈灼抬頭看過來,說:“你去吧,我這裡很快就弄好了。”
譚思古也覺得這裡沒他多大用處,也沒說彆的,應了一聲,便先離開。
他走後,任世語也去了前廳,倉庫裡隻剩下諸躍然和沈灼時,諸躍然自在多了。
她拍拍%e8%83%b8口說:“真沒想到譚思古也來了,你也不提前跟我打個招呼!”
沈灼彎下腰,揶揄她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見他了。前段時間還教育舒瑤彆丟畫廊人呢,可看你——真想把你剛剛那幅狗%e8%85%bf的樣子錄下來,供人瞻仰!”
諸躍然搬了個凳子給她,乜眼說:“就你厲害好吧?你倒是看看,這幾幅是不是那天你去看的那幾幅呀!”
沈灼朝她揮手:“我不正看呢麼……嗯,是這幾幅,第二幅改了?”她湊近了些,聞了聞油料的味道,“是改了,不過沒大問題,反而錦上添花。”
諸躍然聽她這話,一顆心算是落地了。
沈灼直起身子,拍拍手,“價錢呢?還是之前的?”
諸躍然道:“對,還是之前那個價格。但這回有人收,不怕賠。”
沈灼挑眼看她,眼中有幾許讚歎,“行啊,效率越來越高了,我以為得好些日子談呢。”
諸躍然表情微變,壓低了聲音道:“我也以為要些日子談呢!但是前幾天,我不是跟你說過麼?我帶了世語去見西區那個房地產老總,真沒想到那人看著怪猥瑣,人卻挺痛快,一頓飯的功夫,他就說那些畫他要了!”
“這麼痛快?”沈灼也是驚訝。
這種情況,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我也覺得是啊,要說我們畫廊現在名聲還不算響,他們就是再有錢,也不會隨隨便便沒經熟人聯係就同意要的。後來我也想了,是不是因為譚思古的關係……可是我們談合同到現在,那人提都沒提過譚思古……”諸躍然這樣解釋。
沈灼想了想,也覺得多半跟譚思古%e8%84%b1不了乾係吧。
她和譚思古結婚的消息,並沒有大肆宣揚,譚思古為人也是低調,很少在媒體或公眾平台出現,私生活上,他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平凡人,所以並沒有到人儘皆知的地步。
但還是有多少業內人士知道些內情,給她掛上“譚太太”的名號,這些日子裡,照顧畫廊生意的也有不少,多半是因為有求於人,才磨磨唧唧施以恩惠。
恐怕這次,也是大同小異……
諸躍然豁然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畫賣出去了,管他是為誰!”
沈灼付諸一笑。
這時諸躍然的電話響,她看了眼手機屏幕,立刻對沈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到旁邊小心翼翼地接起來。
“喂你好……齊總啊,您明天%e4%ba%b2自過來?……這真是讓我們畫廊蓬蓽生輝了!……不麻煩不麻煩,您說……哪個?……您是怎麼知道的?”
諸躍然掀起眼皮看了眼沈灼,臉上突然有些為難道:“齊總,您是為誰買的?……不方便說?……那好吧,其實這事兒我倒是做不了主,……對對,我得問問那畫的主人,而且,您之前怎麼沒說過這事兒啊?……好的好的,那我先幫您問問,明天再當麵回複您好麼?……那就先這樣,齊總再見……”
諸躍然掛了電話,從陰暗中走出來,臉上也掛了些許陰暗。
“怎麼了?誰打的?”
“……剛剛說買畫的那個人。”
沈灼看她麵色不好,不由問:“怎麼了?出事了?”
諸躍然搖搖頭說:“也不是出事了,隻是那個齊總,突然告訴我說,他還想買一幅畫……”
沈灼好奇,“哪幅?”
諸躍然眼神往上掃了掃,看了眼倉庫正中間那幅掛著的畫,“就是你的這幅。”
沈灼一愣,抬頭看向那幅前不久才被她揮毫潑油的畫,當下沒有一絲猶豫道:“不賣。”
諸躍然說:“我也想這麼說啊,可那個齊總說讓我先問問你,能不能割愛賣給他,他是買來送人的,說有人很想要你這幅畫……你知不知道是誰?”
沈灼身子晃了晃,她站起來,扶著凳子彆過身子。
是誰?
她想,她知道是誰……
隻是,為什麼?
她看著那幅畫。預見。
她終究沒能預見這一切,不但沒預見,反而很慌亂。那畫上的紛繁雜亂不就是此刻的她麼?
她突然想,也許是她錯了呢?
這種僥幸幾乎一出現,就徹底侵占了她的身體——
諸躍然看著她,輕輕喚她一聲,“沈灼?”
沈灼站穩了,低著頭重複道:“不賣,誰也不賣!”
諸躍然像是鬆了一口氣,揚%e5%94%87道:“我知道了。”
兩人走出倉庫,去了前廳。
譚思古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和任世語聊天。
至於到底說了些什麼,沈灼和諸躍然沒聽到,她們來時,任世語就停了,看向他們,臉上泛著淡粉色的紅,帶著淺淺的笑意。
譚思古則神色無常,招手對問沈灼:“好了?”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好了……”沈灼說。
“該餓了吧?”
晚飯還沒吃,這會兒肚子應該早餓空了。
可沈灼沒有一點兒胃口,她隻點頭,又說了一遍,“好了……”
答非所問。
在譚思古覺察之前,諸躍然忙說:“呀,你們竟然還沒吃飯,趕快去吃點兒吧!沈灼這身子,不吃飯可不行!”
譚思古走過去,牽住沈灼。
她穿了不少,手卻冰涼,縮在衣袖裡,瑟瑟發抖。
第20章 .傷害
譚思古隨即告辭,諸躍然將他們送至門口,任世語含笑道:“譚先生,再見。”
沈灼的手被譚思古握在掌心,溫熱正順著她的掌心傳到四肢百骸。
她恍惚看了眼立在門前,在簌簌飛落的白雪中,身材窈窕,笑容款款的美麗女人……
如果她仔細看,一定能瞧出來些什麼。趨利避害也是人的天性。
隻是那會兒,沈灼正被彆的事情纏身、擾心,根本無暇理會是不是有人對她身邊的男人心存某種感情……或者,她根本沒想去在乎。
那之後她也想起過這天,她記得漫天雪花,記得黑夜如墨,唯獨忘了有個人握著她的手,問她:“是不是很冷?”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她為了一個人熬儘心血,對另一個人的深情置若罔聞。
這些,到最後,都將會給出一個結果。
翌日那給諸躍然打電話的齊總帶著一個漂亮的秘書到畫廊,沈灼早早來了,踩著門前壓實了的雪,腳底綿軟。
那人倒不像諸躍然形容的猥瑣難看,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年輪長在頭頂和肚皮上,他眯著眼睛和沈灼握手。
“譚太太,久仰久仰。”
“客氣了齊總,坐吧。”
沈灼頭一次這樣從容地應對這種人,她心想,如果譚思古看到了,一定會很欣慰,想來她也不是做不到這些。
有時候困難卻不是真的困難,而是人心的那道坎兒,過不去。
談話過程及其平常,不外乎那些恭維和讚歎,客套及周旋,諸躍然應付的來。隻是說到那幅畫,姓齊的就算看了那畫此刻今非昔比,也要堅持買下來,他笑著說:“諸經理,譚太太,我確實很有誠意的,隻是不知道經過昨晚,你們是否改變了心意,決定把那幅畫賣給我?”
他順道拿出支票夾,寫了一張六位數的支票交給沈灼,“這是我給的價格,你們可以先看看。”
當年畢業展覽之後,她有不少同學的畫作被人拿去拍賣,也能賣個好價錢,唯獨她的。人像本身就難出手,更何況她技藝不高,內行人根本不屑品賞。
半年前因著譚思古的一個不尋常的眼神,她故意拿十萬塊坑害他來度畫廊危機,卻不想他也是個精明的,騙不著。那就算了。
今日,有人為她這幅畫標上了個這樣的價格,實在讓她受寵若驚。
諸躍然原本已準備好說辭了。
類似“齊總,這畫對譚太太意義非常,不外賣的”這樣的話,她信手捏來,然而卻見沈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