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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泥土四處飛濺,轟隆一片幾乎將整個沙場都陷入了一種狂動之中。不僅如此,隨之而來的,還有數十萬兵馬的腳步聲,陣勢之大,幾乎連大地都在顫動。

且聽那先行之人一聲高喊,卻從琦陽麵前直直衝過,在快要撞上一塊岩石之際,駿馬方才拚命收住步子,斜身迅速繞過這才向著這方趕回,終於嘶喊一聲,於琦陽麵前踏停。

雙蹄並起,撩起了一陣泥濘,險些甩了琦陽一身,幸好琦陽身手敏捷,即刻扯馬向後躲去,這才避開了這突然衝出之人帶出的泥塊。

這時那馬已然站穩,傲然立於眾小將之前,更是帶領數十萬兵馬一同融入身後隊伍。

小將們霎時如得了救一樣,一同高喊:“慕將軍!”

隻見騎馬立於眾人之前的雲若莞爾一笑,卻下意識地打了下那馬頭,保持著笑,%e5%94%87齒未動,卻壓低聲音說道:“劣馬,害我丟人現眼!”

烈風搖搖頭,又嘶鳴了一聲。

雲若不再理會它,而是將清亮的雙眸緩緩抬起,當對上那久違的、卻又思念的漆黑之時,%e5%94%87角不由一動,道:“龍炎殿今日的對手,是我。”

靖默默看了雲若許久,方才衝入時的每一個身姿,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看在眼裡,不經意動了下%e5%94%87,而後竟忍不住出聲笑起,笑得爽朗。

琦陽難以置信,因為和他們在一起的靖,已經幾乎三年沒有笑過了,而這才剛剛與慕雲若相見,便如此愉悅。

忽而恍然大悟,明白了靖方才其實一直在等的人,就是慕雲若。

他,一直在等著她,且相信她會來。

過了好一會兒,靖才收了笑,凝視著麵前不悅看著他的雲若,說道:“抱歉。”

這一聲,不自覺壓低了聲音,輕柔,也透了些不經意的寵溺。

雲若也安靜下來,深吸口氣,昂首看向麵前的他。

這一眼,就好像回到了許久許久之前。那時的她,也這樣倔強地站在他的對麵,不允他的靠近。

隻是那時,無論是她與他,都不曾想過,會有真正為敵的一天。

這一次,大概是她與他最後一次直麵相對了。

雲若微微揚動%e5%94%87角,忽而將脖頸上掛著的玉璃拉下,然後灑%e8%84%b1地抬手扔給靖,“這個,是我最重要的人送給我的,可以先替我保管嗎。若我擒了你,你便還給我,若你殺了我,便是你的。”

靖揚手接住,攥在掌心,沉默,而後又再度看向雲若。

似乎已經不再需要任何的言語,那一瞬的眼神,還有玉璃上傳來的淡淡的溫暖,足以表達任何的心情。

靖無聲抻開了玉璃的鏈子,就這樣係在了自己的脖頸上。指尖拂過,落下一縷久違的懷念。

他輕笑,半闔的雙眸那樣平靜,仿佛周圍的一切都不複存在,他看著她,望入她的眼底,許久之後,終於緩緩抬起了右手,是即將出兵的手勢。

雲若亦也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便是在這一刻,嵐、初月、細雨、莫語也在一陣風沙之後,全部聚集在了雲若的身後,雲若好似早已知道,僅是動了動%e5%94%87

角。

四將對四將,一帥對一帥,勢均力敵。

終於,隨著雲若與靖一瞬間同時揚%e5%94%87,右手驀地壓下。那一霎,兩軍頓時猶如狂風驟雨般向前衝去。

雲若挽上韁繩,突然喝了一聲衝向靖,靖亦毫無顧忌的向她而來。

雪劍與王者劍突然交鋒,一聲尖銳的兵刃相接的聲音霎時撕破了天際,一陣火光擦過,她與他雙雙交臂,那一瞬她與他的視線同樣交錯而過,沁了一縷無名的愉悅,仿佛這一刻,周圍真的再也沒有了任何人。

東衛西陵,自這一刻起全部主將皆已交鋒,一場血雨腥風頓時在東衛掀起。

悲鳴、嘶喊、哀嚎、哭泣、瘋狂、恐懼……

沙場能給予的一切痛苦,都使得這場戰事化為人間煉獄。

而她與他,也在這持續不斷的三日裡,一次又一次的交鋒,就像是許多年前在宮裡時一樣,他依舊無法讓她臣服,而她也依舊無法緊握他離去的手。

可是在這三日裡,無論是他還是她,都好像是在儘自己的所能,將彼此的一切記在腦海。

她笑著,他也很溫柔,眼中的彼此,縱是在這殘酷的沙場,也無法抹除分毫,仿佛此時此刻,才是他們彼此可以放縱心中所愛的唯一機會。

隻是這樣的溫柔,這樣的笑容中,又夾雜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沉重,而又痛苦。

纏在他們彼此身上的鎖鏈,不允許他們有片刻忘記自己是誰,除非走到生命的終結。

歲月,終是會流逝,時間,也終究會無情地丟下眾人獨自離開。

晝夜交替,星辰驟變,戰事已不知持續了幾個日日夜夜。各自的百萬大軍,幾天下來,已不知還剩下多少。鮮血將東衛的雪染成了豔紅,卷在寒霜之中,猶如地獄之花。

眾將疲憊,每每自血泊中抬起手揮舞長劍,都極為困難。臉上連恐懼似乎都消失,隻剩下“活下來”的木訥。

終於迫入了極限,無論是東衛,還是西陵。

自己的喘熄聲縈繞耳畔,聽得格外清晰,眼前的畫麵搖搖晃晃,分不清誰生誰死。

雲若單手撐著劍單膝跪地,用力地喘熄,視線幾乎已被眼角的血紅與汗水模糊,她用力晃了晃頭,儘可能保持清醒,然後對著麵前同樣在恢複的靖道:“看起來,我確實……比三年前要強了些,至少……三日,還未死。”

靖也有些疲憊,撐著長劍起身,稍稍晃了一下,而後穩穩站好,道:“但,這還不夠。”

雲若抿%e5%94%87,看向眼前的靖,大戰三日,他雖也有些疲憊,但確實如他所言,身上毫發無損。

靖,果然是靖,並非她修習三年便可輕易戰勝之人。

雲若哼聲笑起,用雪白的袖口擦拭了額上的血,晃了晃身子,扶劍站好重新麵對他。

周圍的嘶喊聲,已經不像剛開始時那般震天動地,隻剩下不停蔓延的血腥味,如氤氳般繾綣在他們之間。

“我大概,隻能再攻一次了吧。”雲若忽而笑開,爽朗中,悄然透了些落寞。外麵的號角聲時而吹起,明顯是其他戰線已經漸漸有了分曉。

誰生,誰死,她在乎的人,又是否還能再次綻開笑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雲若再次從容笑起,卻發現%e5%94%87角沉重到無法動彈,於是她也不再勉強,竭儘所能的抬頭看向他,道:“靖,在最後一擊之前,雲不知以後是否還有機會,所以……至少想先說出來。”

靖微怔,緩緩放下長劍,凝眸看著她,眼神複雜,而又溫柔。

雲若長舒口氣,將劍撐在身前,雙手用力的撐著,然後看向靖,“慕雲若本是一個悲哀的女人。是一生隻是沒有自我的棋子,連愛情都是虛假的。慕雲若死過一次,也活過一次,然後在這一世,遇到了一個很壞很壞的男人。”說到這裡,雲若倏而笑了,如懷念般側過眸子,“這個人是我見過最不憐香惜玉的家夥,總是欺負我,還時常做一些在我傷口上撒鹽的事。不僅如此,這個人,還是個總將‘臣服、臣服、臣服’放在嘴邊的一個很煩人的男人。就是連想睡個安穩覺,他也會突然出現,非要讓我疲憊不堪,他才會笑著離開。那時我就覺得,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逃得遠遠的,逃到讓這個煩人的家夥,找尋不到的地方……可是,慢慢的我又發現,這個男人,其實會笑,也會哭,會發脾氣,也會寂寞,甚至會流淚悲傷……莫名的放不下他,莫名的想要緊緊擁著他,告訴他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叫慕雲若的女人……我想,那個時候,這個人好像就已經走進慕雲若的心裡了。而且,你知道嗎?他竟然還會送我撥浪鼓……真是一個,傻到透頂的家夥。”雲若笑起,眼中卻透著甜蜜。

可是下一刻,笑臉卻轉為了一縷不經意的悲傷,半闔雙目,用著淡淡的語氣說道:“對他,慕雲若卻有著一生最大的遺憾……”雲若沉默了半晌,緊咬%e5%94%87,“當他拚儘全力,拚儘所有,執著的對慕雲若說‘愛’這個字的時候,慕雲若卻將他狠心丟下,丟在了冰冷的皇城中,而

且,還欠下了明明答應給他的答案。”

說到這裡,忽然有炙熱的淚水順頰滑下,雲若有些訝異,緊忙低下頭用手背擦掉,尷尬的說:“明明答應過不再哭……要笑的。”雲若用力的吸了下鼻子,深吸口氣,勉強將笑容揚出,可在抬眸再次看到靖的時候,卻怔了一下。

靖,靜靜的聽著,在那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卻也流下了一滴眼淚,無聲地握住了劍柄。

雲若笑了,長長吸口氣,重新振作看向靖大喊道:“所以,現在我慕雲若,要一字一字的清晰的回答了。”

靖微怔,驀然抬起雙眸看向雲若。

雲若苦澀一笑,將將軍劍拔出的瞬間,一字一字的喊著:“慕雲若,愛夏侯靖,愛到無法自拔,愛到天荒地老,愛到歲月消失,三生三世,慕雲若都承諾給這個男人,慕雲若,再也不會負他,再也不會鬆開他的手,生死共赴,永世不悔!”

當最後四字說完的時候,雲若已經將長劍揚起,劍尖指向麵前的他,“對他最後的一個承諾,一定會實現了。雲……也累了。”

靖右手撫在心口處,忽而像是明白了什麼,而後輕笑了下,亦將長劍拿起,對向雲若,“嗯,最後一次了。”

“宏嘉……”雲若輕喃著這個名字。

而靖亦是溫柔一笑,“雲。”

便是在這兩個名字落下的瞬間,雲若突然間向著靖做了最後一擊,靖也突然上前給予這最後的一瞬。

當那交鋒的瞬間,所有的人似乎都停下了對峙,所有人都在喊著心中的那個名字。

鮮血,突然間染在了白雪之上。

那一瞬的交錯,已出了結果。

“雲若——!!”南雪的眾人皆是大喊一聲,當視線落在那已經將雲若纖薄的身體穿透的長劍時,更是溢出了止不住的痛苦。

“傻女人……”靖忽而開口,聲音帶了顫,“我不是教過你……不要與我直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