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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她關在這裡,曾經讓這個身體的主人,無比深愛的那個男人唐。

隻可惜,就連那個男人,如今也快死了。

心中念著,在念到那個“死”字時,依舊有種說不出的揪痛,就像有誰在外拿捏著她的神經,一下一下的往外輕扯……又或許,這個掌握了她一切的,正是那個即將離世之人。

千雪自嘲的哼笑一聲,沒曾想,過去那般抵觸心中的這份情,老了老了,卻已經與真正的千雪合為了一體,偶爾在想起夏侯泰的時候,便是連她也會感到寂寞,想著若是有朝一日,能再好好看上這個男人一眼該有多好。

隻可惜,隻有這件事,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吧。

她這個千雪,留給夏侯泰的,隻有無儘的痛苦而已。

千雪垂下眼簾,落寞地回了身拖著長袍準備返回正房,身上即使披著十二年前,伊兒送的狐裘,可在這千樂宮站久了,仍是會感覺到冷的。

可腳尖才剛剛挪動,千雪就突然停了下來,捏著狐裘的手若有似無加了力。

是有什麼人來了……如此熟悉的氣息……

千雪站住不動,眼中劃出了複雜的情緒。其實這麼多年,她都是知道的,夏侯泰時常會來千樂宮,隻是因為他激怒她,所以從來不進來。

大概今夜,他也會想以往一樣,站上一會兒,就離開吧。

既然這樣,等他走了,她再返回也不遲。

千雪緩緩收了步子,臉上透出了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柔。

可讓千雪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片刻之後,千樂宮的門口卻突然傳來了侍衛行禮的聲音,一個熟悉且許久沒有聽到的腳步聲,在自己身後響起。

這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再進千樂宮……

千雪的心緊緊一縮,愣在那裡,卻又不敢馬上回頭。

“雪,還是不願見到朕嗎?”夏侯泰低聲開口,伴著兩聲痛苦地咳嗽,步步走向千雪,然後安安靜靜地站在千雪身後,凝望著那數年幾乎都不曾改變的身影。

“你這麼進來,不怕我殺了你嗎?”

泰輕笑了一聲,並不在意,“對一個將死之人,這樣的威脅是沒用的。而且……”夏侯泰頓了頓,“朕從來就不怕死在你的手裡。”

一股自血液中蔓延的痛,將千雪層層包住,最終是沉了一口氣,緩緩將身子轉回,長發飄搖,衣袖如風,回眸的那一瞬,宛如多年前的一景,仍是那般傾國傾城,隻是歲月的洗禮,讓她褪去了過去的稚拙,多了一份沉穩的氣度,雙目中也不再如過去那樣,透著風采,透著對他滿滿的愛戀,而是一種幾乎被時間掩埋的淡漠。

可儘管如此,夏侯泰仍是看得癡了,如望著心中每夜都會夢到的一生中唯一的美好。他笑得溫柔,正如初識那般。

而這久久停留在千雪身上的暖意,也讓千雪沉寂的心,忍不住的有些動容。她想嘲笑他一生對她殘酷,如今日落西山,卻又對她這般,還有什麼用?可是她卻開不了口,仿佛在那心底的深處,依舊害怕著他眼中的冷漠,害怕這一刻隻是自己的夢魘。

半晌,千雪隻垂下眼簾,淡淡開口:“夏侯泰,你老了許多。”

夏侯泰笑起,爽朗也威嚴,指尖拂過自己鬢角那已經有些斑白的長發,有些落寞,而後抬起依舊如獵鷹般的眸看向千雪,道:“彆這麼說,被心愛的女人說老,朕也是會傷心的。”

夏侯泰斂笑,徑自從千雪身邊走過,擦肩之際,留下了飄渺卻略帶了些懇求的話語:“雪兒,如果今日不想奪朕的性命,便讓朕聽聽你的曲。還記得,朕曾經教你的那支曲嗎?”

千雪心頭微微發緊,袖中

tang細拳漸漸握住,“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那個千雪,如此敘舊,有何意義?”

夏侯泰稍微放緩了腳步,他好像也陷入了深思,“朕並沒有把你一分為二,千雪,永遠隻是千雪而已。或許,朕曾經也迷茫過,可是心裡的思念,卻也是那樣的真實。”

說罷,夏侯泰便繼續前行,來到了中處的臥榻上,半臥,輕靠,隻手撐著頭,他靜靜凝望著有些怔住的千雪,%e5%94%87角露出了一抹寵溺的笑。

那一霎,千雪的心真的是被攪亂了,她也有些混亂,迷茫了。她咬著牙,想笑,卻又笑不出口,隻是低垂著頭,回想著過去的每一日。

如今,歲月已過,再多的話,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安撫。

可是心底,卻也有一絲的喜悅,就像是夏侯泰,終究承認了她的存在。

不,她為什麼要高興,明明已經不是那個千雪……

但又或許,正如夏侯泰所言,她從來沒有變過,即便是她這個千雪,再被千雪營造出來之前,也曾是那個深深愛著夏侯泰的千雪。

到頭來,千雪,不過隻是千雪……僅此而已。

%e5%94%87角,冷不丁自嘲的輕笑了下,千雪昂起頭,靜靜走向臥榻旁邊的古箏旁,指尖輕輕自琴弦上劃過,如靜水上染上都波紋。

年紀大了,往事也都記不清了,這樣安安靜靜的相處,或許也不錯。

夏侯泰望著她,又以絲絹掩%e5%94%87輕咳一聲,拿開時,還是見了些許的血紅。他並不在意,將絲絹收起,然後閉目聆聽漸漸入耳的琴音。

其實這麼對年,在千樂宮外,他也聽到了不少次,可是如此近在咫尺的聲音,卻是那樣的沁入心田。

修長的指尖,若有似無跟著那琴音點著節拍,他的%e5%94%87角掛著微小的弧度,許久之後,他有些困了,然後就靠在旁邊,安靜的小憩。

千雪沒停,仍舊撥弄琴弦,音律卻稍稍放緩,怕打擾到夏侯泰。

又過了好一會兒,見夏侯泰已經熟睡,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穩後,千雪這才起了身,半晌,緩緩走向夏侯泰的身邊。

她坐在榻旁,看了他一會兒,指尖撫過他的脖頸,“若要殺你,隻手便可,竟然真的毫不提防。”

千雪指尖懸停,片刻後又卷來回來,並替夏侯泰蓋上了被。她靜靜的坐在原處凝望著他,眼裡有著複雜的情緒,又恨,也有著無法磨滅的愛。

她忽然來了些興致,傾下`身,如當年的她一樣,小心翼翼用指尖畫過他毫無瑕疵的五官,最終停留在他的%e5%94%87上。

記憶裡,夏侯泰%e5%90%bb過納蘭千雪無數次,有溫柔的,也有充滿占有的,可是如今,她卻好像已經快要忘記他的%e5%94%87瓣,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千雪一直在想著什麼,有些出神,指尖滑下,壓在了他的腕子上,聽了一會兒他的脈象,金眸略微縮動了,隨後露出苦笑。

“如果,這世上隻有納蘭千雪可以救你,那便是這蒼天所開的,最可笑的玩笑了……”她沉默了,漸漸俯下`身,如蜻蜓點水般,%e5%90%bb上了他的%e5%94%87。

而就在這時,小顏剛好進入千樂宮,已經是婦人的小顏一看到夏侯泰,瞬間訝異,“皇……皇上……”

千雪斜眸望了小顏一下,難得露出了一抹笑。‖思‖兔‖網‖

小顏也安靜了下來,卻替千雪流下了淚,因為這一刻她明白了,即便三公主嘴上多麼的想將夏侯泰除之而後快,可三公主的一生,終究是屬於這個男人的。

因為她又多麼的痛恨這個男人,便也有多麼的愛這個男人。

這份愛,這份痛,這份苦,早已侵入骨髓,嵌入靈魂,直到生命的儘頭。

前傳:落葉歸根終有時,若曉清歌又雲來(20)

次日一早,夏侯泰在渾渾噩噩中醒來,總覺得自己睡了一個很沉的覺,做了一個很悲傷的夢。夢裡,在他世界中一直飄散的雪,就這樣在他眼前漸漸融化了。

環視四周,泰有了一瞬的迷惑,若是沒記錯,昨夜明明是在千樂宮的,為何一醒來,已經身在自己的寢宮添。

這時鄭喜入門替夏侯泰洗漱,剛一看到夏侯泰,鄭喜竟然將手上的盆子一下掉在了地上,隨著一陣定光亂響,盆子裡的水灑濺的到處都是。

“皇上,皇上您——!”鄭喜磕磕巴巴,滿臉難以置信。

夏侯靖不解,動了下`身子想下榻,卻發現身子比前幾日舒服了許多,他也感到有些奇怪,於是徑自來到銅鏡前,雙瞳也是一縮。

這是怎麼回事?之前的病容,好像突然間消失無蹤,連鬢角的白發,也逐漸的轉而多了些墨色屋。

雖不像鄭喜那樣大驚小怪,但是夏侯泰也是一頭霧水,於是側過眸即刻令鄭喜將太醫找來。

不久後,太醫進了寢宮,在一一給夏侯泰把過脈後,都露出了極為驚訝的神情,而且也滿是喜色。

“究竟如何?”夏侯泰壓低聲音問,“是好,還是不好?”

太醫們麵麵相覷,然後幾乎是同一時間跪在了夏侯泰的麵前,大喊:“天佑我主,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上脈象已正常,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陣陣回蕩在寢宮中,夏侯泰突然間起身,他有著掩飾不住的驚喜,甚至有些不能相信,可是在仔細看了看那些太醫的神情,以及自己突然間的變化後,終是明確了太醫所言。

他漸漸笑開,聲音透著威懾,“天佑我東衛。”

雖然他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也不知究竟多久後這樣的事情會再從自己身上消失,但是至少如今他有了更多的事件去準備自己的後事,更可以為東衛的下一任帝王將前路鋪好!

哪怕隻有一個月,便也是好的!

那一日之後,群臣入朝拜謁帝王,連同臨邊小國也來送禮道喜,東衛一下子從沉寂變為了喜慶,連同百姓也跟著歌舞連連起來。

在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順利了很多,為夏侯靖理順前路,也變得暢通無阻,再怎麼說,皇帝身子好轉,對於野心勃勃的臣子來說,是一件足夠讓他們窩回家裡,收斂鋒芒的事情。

可是唯獨一件事,卻讓夏侯泰有些遺憾,許是因為心中對千雪的思念隨著年紀增大而日益不止,所以在身體好轉後,第一個就想趕去千樂宮將這件事告訴她,甚至通過那日相伴,夏侯泰也察覺出,似乎已經到了可以將千雪接出來的時候,然而當他前往千樂宮的時候,卻反而被裡麵的宮女推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