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中搖了搖。紙頁發出清脆的沙沙聲。
“父%e4%ba%b2去世前,也給了我一個匣子,裡麵裝著謝家七八十年來積攢下來的人脈,其中有秉德公的故交,有曾祖父的好友。也有父%e4%ba%b2資助的士子,卻惟獨少了祖父的。”
謝嘉樹聲音很平靜,但眼中卻滿是寒意,“當時我還納悶,祖父好歹做了二十多年的家主,除了在馮氏一事上犯了些糊塗,其它的事情都處理得極好。為何他卻沒有遵循祖訓去資助讀書人、結交士子?答案就在這裡啊,嗬嗬,老祖宗,您真是祖父的好妻子,將他的東西保管得這般妥當,若不是機緣巧合。孫兒恐怕有生之年都難見到這些東西吧。”
老祖宗不說話,隻定定的看著謝嘉樹。
沒錯,是她偷偷將謝萬金攢下的人脈截留了下來,那又怎樣?
她為謝家做牛做馬幾十年,難道還不能拿點兒回報?!
謝嘉樹突然一轉話頭。笑著問道:“好了,不說這個了,老祖宗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拿到這匣子的嗎?”
老祖宗睜大了眼睛,她確實想知道。
謝嘉樹笑得古怪,“我也不賣關子了,這東西,哦,不止這個匣子,還有老祖宗偷偷交給姑母的所有東西,都是萬華堂%e4%ba%b2手交給我的。”
什麼?萬華堂?那個她寄予了一定期望的好外孫?他、他怎麼會辦這種吃裡扒外的事兒?難道那孩子讀書讀傻了,分不清誰是%e4%ba%b2人、誰是仇人?!
謝嘉樹看出老祖宗的疑惑,“好心”的解惑:“老祖宗還真以為萬華年是個上進的讀書人啊?揚州可是個紙醉金迷的繁華之地,青樓、賭坊還有各種稀罕的坊間遊戲,對年輕人還是頗有誘惑力的。”
萬華堂是個經不起誘惑的人,來揚州不過幾年的功夫,書沒怎麼讀好,吃喝嫖賭卻沾了個遍。
而一旦沾染了這些東西,根本就是自己把脖子送到了旁人手裡。慢說是要一些不能吃不能花的賬冊、書信了,就是要謝貞娘和萬華年的命,萬華堂也會答應。
“啊、啊!”畜生,你個沒人性的小畜生,想要報複衝著我來,不要為難你姑母!
老祖宗眼睛都要充血了,再次淒厲的吼道。
謝嘉樹卻依然掛著淺淺的笑,淡淡的說道:“老祖宗放心,我不是你,不會喪心病狂的朝無辜之人下手,萬家人隻要老老實實的,我絕不會動他們。”
老祖宗稍稍鬆了口氣,謝嘉樹是她教導出來的,這人或許奸猾,卻是個守信之人。
不想,謝嘉樹話頭一轉,“隻是,萬家若是出了事,我也不會幫忙。”
老祖宗再次瞪大了眼睛,萬華堂已經是個“廢人”了,還染上了嫖和賭,這、這些可都是亂家之源呀。
有這麼個兒子/兄長,謝貞娘和萬華年豈有好日子?
“咕咚!”
老祖宗的身子劇烈的抽搐著,最後兩眼一閉昏了過去,再也沒有醒過來。
當夜,延壽堂便響起了哭聲。
次日,謝向榮寫了奏折,請求丁憂,而謝家也決定集體回鄉守孝……
ps:今天有點兒卡文,先一更,明天補上。
第044章 一夢三年
萬氏老祖宗去了,身為承重孫的謝嘉樹,自然要守三年斬衰。
對謝向榮來說,丁憂卻是在兩可之間的擦邊球。按照大周的禮製,老祖宗是他的曾祖母,上頭還有父%e4%ba%b2頂著,他隻需服五個月的齊衰即可,也不必丁憂,更不必一丁就是三年。
但謝向榮在奏折中寫得非常明白,他說,老祖宗於謝家不隻是一個長輩,更多的還是承上啟下、力挽狂瀾的恩人和功臣。
在奏折中,謝向榮將能想到的所有讚美詞彙統統加諸在了老祖宗身上,隻把她誇成了個於謝家危難之中(謝萬金比較能作,怎麼找死怎麼來。再加上那時的兩淮都轉運鹽使司的轉運使與逆王勾結,大肆壓榨兩淮鹽商,謝家首當其衝,折損了大半的生意)勇挑大任的絕世大好人。
撫養、教導謝家唯一的男丁(也就是謝嘉樹啦),待男丁長大後,又功成身退的將家業全都交給了他,不貪權、不斂財……反正吧,基本上和寫悼詞一樣,文章和本人有著天差地彆的不同。
謝向榮還說,他丁憂為曾祖母守孝,不單單是為了孝道,也是為了大義,為了報答萬氏老祖宗對謝家的功勞。
謝向榮那折子遞上去的時機也好,聖人病重,皇太孫監國,為了能平穩交接政權,聖人祖孫兩個都希望朝臣們堅持“嫡長繼承製”,從上到下都能尊崇大周禮法。
而皇太孫呢,也無時無刻不忘宣傳“尊重長輩”、“尊崇禮法”的思想。恰在這時看了謝向榮的奏折,見謝向榮這個新科進士,為了孝義,甘願放棄大好前程,實在是個好孩子呀,堪稱孝子賢孫的楷模呢。
再加上幾個月前,聖人萬壽節的時候,謝向榮進獻了近千卷的書籍。其中還包括近百本價值連城的古籍,在聖人祖孫麵前刷爆了存在感,也讓皇太孫記住了揚州謝向榮這個名字。
看完謝向榮的奏折,皇太孫連道三個好。而後大筆一揮便準了。
當然,皇太孫答應得這般乾脆,也是因著謝向榮不過是個翰林院的小嘍囉,無關朝政大局。丁憂就丁憂去吧,人家都不在乎仕途,他又何苦為難?!
於是,謝向榮這個新上任的翰林院編纂,工作還沒滿兩個月,便丁憂回家去了。
不過,他的事兒一傳出來。著實收獲了不少讚譽。
翰林院原就是個清貴已極的地方,裡麵的讀書人更是崇尚風骨、氣節和禮儀。
而謝向榮入選庶吉士、進入翰林院的時候,裡麵的不少官員知道他的底細,深覺一個鹽商之子卻跑到翰林院當官,實在是有辱翰林院的清貴之名。
雖然沒有人明著找謝向榮的麻煩。但言語間多有嘲諷。同僚們一起用個飯,菜色稍微有那麼一絲不合口,大家也能牽扯到“鹽”上去。
若不是謝向榮因為藏書樓一事在江南仕林頗有美名,若不是顧忌他有個名士做老師,謝向榮在翰林院的日子更加艱難。
可這封丁憂的奏折一遞上去,眾人頓時對謝向榮刮目相看,紛紛讚他孝義有加。頗有古君子之風。
估計自這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拿“鹽商之子”說事兒,一提到謝向榮,第一個反應便是“孝孫”、“古君子”。
想那謝向榮,年少便考中進士(才十六歲呀十六歲),又有個海內名士做老師。身後還有個家財萬貫的謝家拚命砸錢幫他刷好感度,仕途絕對一片光明,差的隻是時間。
有人曾經幫謝向榮算過,這小子隻需在翰林院熬上三五年混夠了資曆,順便再在皇帝(or皇太孫)麵前刷刷存在感。而後尋一外任,拚命攢政績。
有謝家銀子鋪路,有王承和周家幫他網絡人脈,前前後後用不了十年,謝向榮便能從地方重新殺回京城。
到那時,進六部,入內閣,簡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有人甚至推測,謝向榮這小子,隻要腦子不犯抽,一直保持考進士時的聰明,沒準兒會成為大周最年輕的內閣大學士咧。
可麵對大好局勢,謝向榮居然為了個曾祖母而丁憂,白白放棄了三年的時間,這、這……所有聽聞此事的人,嘴上讚著謝向榮孝順重情,心裡卻都在暗罵他傻,自己將順暢的仕途掐死在了萌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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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長也不短,三年之後,誰還認得你謝向榮謝自清呀?
到時候,你能不能起複,能不能重新入翰林,都是極大的難題呢。
但,不管大家怎麼看待此事,謝向榮還是穿著齊衰細麻喪服,與父%e4%ba%b2一起為老祖宗辦了極風光的喪禮,而後攜家帶口的回益州老家守孝。
“父%e4%ba%b2,外頭的事都處理妥當了,咱們什麼時候上路。”
老祖宗的喪禮辦得很盛大,銀子砸進去無數,其規模在揚州絕對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直接後果便是把謝家上下折騰得不輕。
尤其是謝嘉樹父子三個。
謝向榮已經哭啞了嗓子,整個人也消瘦了一圈,細麻喪服套在身上都有些晃蕩。
謝向榮憔悴不堪,謝嘉樹也好不到哪裡,他揉了揉酸脹的眉心,道:“家裡的事兒都交給周氏了,她可都料理乾淨了?”
謝向晚病了,袁氏又懷了身孕,謝家內宅的事兒隻能全都交給周氏和謝向意打理。偏謝向意年紀小,又惦記母%e4%ba%b2,根本幫不上多少忙,所以最後還都是落在了周氏頭上。
提到妻子,謝向榮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嘶啞的說道:“嗯,都料理妥當了。隻是不知道大伯母那邊要不要跟咱們一起上路。”
按照程老太醫的診斷,袁氏有了一個半月的身孕,而懷孕頭三個月是最危險的時候,根本經不起千裡迢迢的奔波勞累。
為了謝家子嗣,謝向榮才會有此擔心。
謝嘉樹眸光閃爍,表情有些怪異,“放心吧,她定會跟咱們一起走的。”
袁氏懷孕,謝嘉樹經曆了最初的震驚後。也漸漸平靜下來。他經過一番思索,得出結論:袁氏早不懷孕晚不懷孕,偏偏在他想把家前往京城、繼而對她下手的時候懷孕,其中若沒有什麼關聯。打死謝嘉樹都不信。
謝嘉樹事後也命人去調查了,回春堂確實有個雲遊來揚州的坐堂大夫,可那人是兩個月前剛到揚州的。
而監視袁氏的人回稟,從去年八月到今年二月,袁氏就出了一次門,也就是一個多月前的那次,什麼調理了幾個月,分明就是袁氏在說謊。
袁氏故意這麼說,無非就是掩蓋某種事實。
謝嘉樹不通藥理,可他也明白。似女子不孕這種重病,想要調理徹底,沒個一兩年是不成的。
就算那位遊方大夫是個神醫,手中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仙方,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治愈袁氏。
所以袁氏才會故意多說了幾個月。
發現了這一點。謝嘉樹的思路也愈發清晰起來。估計是盛陽察覺了什麼,又因著他要調離揚州,便給袁氏下了什麼死命令。比如,全須全尾的留在謝家。